第九章:一個熟悉的女人闖進了我的生活里
下午,為了打發午後漫長的無聊時光,我端著一盤自做的水果布丁,盤腿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里觀看我從前做模特時走台做秀的碟片。儘管將音量壓得小之又小,可還是將三K從樓上引下來了。
我給他讓了一個位置,又勻了一些布丁給他,他還真把我上午所說的瘋話當了真,毫不客氣地坐在我身邊大吃大嚼,不再把自己當做外人看。
我把不快隱在心底,不著痕迹地往旁邊躲了躲,我不太歡迎他在我懷念過去的時候來打擾我,要命的是這張碟片從頭到尾都是泳裝展示。
聽著叮叮咚咚的伴奏音樂,我無味地吃著布丁,不時用眼角去瞥他的反應。看他饒有興趣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緊盯著電視屏幕,我如坐針氈,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舒服。
當年的我正穿著一襲性感的比基尼在電視機里朝他風情萬種地大拋媚眼,而他照單全收。
我無法忍受他正在用眼睛剝奪江朗專享的視覺權力,支支吾吾找個理由就要調台,但他卻按下我拿遙控器的手阻止住我,指著屏幕:「那個模特身材也不錯,和你有一拼。」
這句話說得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看來女人還是在意旁人拿自己和自己之外的女人作比較的。
我溜了一眼屏幕,當看清他所指的是誰后,心裡就更加不是滋味。
她叫鄧晚風,和我同期出道,我們在公司都屬一線模特,在做秀時,也經常被演出商選中同時走台。
按理說,憑藉這樣的交情,不配稱同舟共濟,也該是甘苦與共了吧。偏巧這個女人極愛搶我風頭,事事都與我作對。我們之間的不和由來已久,並非一日之寒,見面視同陌路早已是不爭的事實。
如論外形條件,我自認不比她差,在公平機遇面前,以我資質也自認比她更有機會。可惜這個女人擅於利用女人自身資源,能用付出索取回報。所以,正當我仍舊在為未來苦苦打拚時,她已經一躍而上地成為國內屬一屬二的超級名模了。
我面無表情地瞪視著電視機里流光溢彩的畫面,笑靨如花的兩個女人正在當年的T台上不著痕迹地明爭暗鬥,一旦一個停佇下來擺出迷人的Pose,另外一個總會不失時機地趕超上來,別有用心地將對方的風彩搶去大半。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態度否定而批判,隨即心中生出幾多感慨:這女人真是幼稚而簡單的動物,如若為了男人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罷了,居然毫無恩怨地就莫名其妙地仇恨了這麼多年。處心積慮地為對方設下重重機關陷阱,到頭來竟不知自己的恨和嫉來源於什麼。說到底還不是女人天生的虛榮心在做祟!可悲啊可悲,想不到當年的林匆匆也是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的女人。
我幽落地嘆了一口氣,為自己不值,轉身他顧,一眼看見三K正專註地盯著這個女人曼妙浮凸的好身材猛瞧,我大為光火。
豈料他突然冒出一句:「她好像是叫鄧晚風的那一個吧?」
我抱著肩膀,斜了他一眼:「她現在很有名氣,你應該是她服裝秀上的常客吧?」
他聽出我的言外之意,愣了一小下,隨即解釋:「只不過在幾次宴會上見過她而己,現在的名流商宴都熱衷於請這種當紅的明星做過場嘉賓,一方面養眼另一方面做招牌。不過我想江朗應該比我更熟悉她,因為在你之前他們曾經交往過……」他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適時地閉上嘴,卻把一大團疑問和猜測塞給我,弄得我直想摔東西泄憤去揪住他的衣領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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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進洗手間,腦袋「轟」的大了,天哪!情敵遍布的婚姻戰場上又殺出一個鄧晚風,雖然只是曾經交往,但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再續前緣?況且她又是那麼一個美艷如花的蛇蠍女人,和她相識多年,我再清楚不過她的心機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上幾分。只要她想,沒有什麼男人會逃出她的手心,偏偏江朗對漂亮女人的抵抗力又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怎麼辦?我在狹小的如廁空間里無語問蒼天,像眼前發生一起迫在眉睫的衝天火災卻又找不到一處救火救命的水源一樣忙亂和心驚。先前寬榮與豁達的想法在瞬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對鄧晚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迫不安的仇視和防備。
為了防止她回身一槍再殺將過來,我有必要摸清事情的前因後果。
於是,我拿出手機打給我從前的攝影師喬治,他最擅長八卦,對那些明星的粉紅艷事比狗仔隊還知根知底。我和他雲山霧沼地扯了一通沒用的,然後直奔主題打探鄧晚風從前的男友是誰。
「你說CoCo呵,她的男友可多了,不同階段有不同的主題,那就要看你打聽誰了,是輕於鴻毛的無名小卒還是重於泰山的商界要人?儘管放馬過來吧,我這兒都記錄在案。」有同性戀傾向的喬治似乎永遠都擺脫不了過於女性化的腔調和思維。
「等等!」我腦袋有點亂,將話筒從左耳移到右耳,「CoCo?誰是CoCo?」
「鄧晚風啊,老天爺,你不會連她的英文名都不知道吧,你們之間的隔膜未免也太深了吧?」喬治在那端大呼小叫。
CoCo?這個名字讓我似曾相識,並且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在腦中迅速搜索著與這個名字相關的一切,驀的,星空下兩個男人長談的畫面從腦中跳出來並在我眼前迅速定格。
「我記得你和她在一起時快樂極了。」
「對於CoCo我虧欠她太多。」
兩個男人之間掏心窩子的對話在我耳邊真實再現,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屁股坐在馬桶蓋兒上,CoCo居然是鄧晚風,鄧晚風居然就是CoCo!
「喂?匆匆!匆匆!說話呀,你怎麼了?你還要不要聽啊?」喬治急了,一通亂喊。
「你說吧,我聽著呢!」我本能地攥緊話筒。
「你要聽哪個?」
「她愛得最投入的那一個。」我艱難地說。
「最投入的那個?」喬治思考了一會兒,「應該是三年前吧,那是你們關係最緊張的時候,彼此視而不見,也難怪你會不知情。聽說那個男人背景很深,好像是一家什麼公司的華中區總裁,日進斗金,長得又像模像樣,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會不喜歡?鄧晚風很快就和他如膠如漆了,那個男人偶爾也會來攝影棚探班,他一來CoCo就欣喜若狂,昏然不辯南北,足見她動了真感情。你也知道CoCo這個人從來不把男人當人看,跟男人交往要麼為名要麼圖利,我從未見過她會這麼緊張一個人,所以我說這段感情是她最投入也是最傷神的一次。剛開始兩個人還好好的,後來不知是什麼緣故,那個男的很少見面了,常常看見CoCo躲在化妝室裡邊哭邊打電話,哭得兩眼紅腫妝都花了,好可憐哪!記得有一次我和她擦肩而過,還無意中聽她說了這麼句話『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去死』……」
「那麼是男的先提出分手的?」我感覺到一絲希望。
「分手?」那端的喬治奇怪地反問:「他們從來都未曾分手啊!近幾年來雖然離離合合,波折不斷,但是從來也都沒斷過聯繫啊……」
我整個人兀然一震,像有人在心底猛開一槍,通體都是無法遏制的驚撼,原來,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分手……
「CoCo也未免太死心眼兒了,一旦和他在一起就幸福滿溢,活力十足;一旦分開就形容枯槁,沉默寡言。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記得開始情變的時候,她就像死過一回一樣。你說這個男人也真是奇怪,要麼娶回來放在家中,愛或不愛那是他的事,反正人也成了他的老婆,要打要罵都是天經地義誰也管不著;要麼就乾脆放手,給CoCo一條生路,讓她重尋屬於自己的幸福。可他偏偏不,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情感搖擺不定,反反覆復沒完沒了,似乎把折磨女人當成畢生為之追求的事業。CoCo也真是沒骨氣,被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對待別的男人的巾幗風範不知都跑哪兒去了。可憐哪,又是個用愛情來慢性自殺的悲劇女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大概對CoCo也存有一定的感情,否則一場戀愛也不會斷斷續續,無始無終地持續到現在。而且他對CoCo也真捨得花錢,名牌服飾、昂貴珠寶CoCo應有盡有,CoCo能有今天的名氣和地位更和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匆匆……」
他忽而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告訴你一個秘密,那男人打女人……CoCo臉上常常會出現莫名的瘀青,問她怎麼回事,她遮遮掩掩地說是撞到的。嗐,一派胡言,誰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真搞不懂這個CoCo,即使挨打也對他死心塌地,無怨無悔,不管傷口多疼,一旦接到他的慰問電話就又笑靨如花了,唉,真真是走火入魔了。」
我本能地攥緊電話,如果他打我我就朝他的臉上啐口水。
「聽說那男人最近已經結婚,我看他還是在意CoCo的,否則一場婚禮也不會舉行得悄無聲息,生怕會被誰知道似的。我只在報紙的角落裡看到一則關於他的結婚通告,新娘的姓名隻字未提,就連舉行婚禮的教堂地址都含含糊糊、不知所云。可憐哪,又是一個遇人不淑的不幸女人……這個男人叫什麼來著?好像姓江、江、江,叫……」
「江朗!」我的聲音空洞而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