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生水起(九)
華之風和華之雲在氺墅優哉游哉的住了一月有餘才離開。華之風接到上級的指示回延安了,華之雲收拾殘部又在當地招收了一些人,組建了一支抗日自衛隊,佔領了氺墅附近的一座縣城,和洛陽的日軍對峙,保護我們這一帶人不受日軍的侵擾。而此時坐在洛陽綏靖公署里的,日本佔領軍的司令官,小澤花之語,心情卻鬱悶到了極點,從他踏進中原,領命進攻洛陽起,他就沒有遇見過一件高興的事。這小澤花之語就是華之雲和華之風的親兄弟,他是中日合璧,一個具有中華優良素質的父親,一個具有日本高貴血統的母親,這先天的優勢,加上後天的努力,使他成為一個品貌俱佳、才華出眾、剛毅果斷,智勇雙全的優秀的軍人,但是,這一些優秀的素質,並沒有給他個人帶來榮譽、帶來幸福、給他的家族,帶來驕傲和自豪,而是,註定了他人生的悲劇,要一幕幕的在洛陽,這個人生的大舞台上不斷地演繹。小澤花之雨的第一齣兒人生悲劇,是在五十年前的洛陽開始的。那時候他才兩歲,他隨著父親來到了洛陽,父親來洛陽是要干一番事業的,他投資興建了亞洲最大的一座棉紡廠,可是,他的日本妻子,不願與他風雨同舟去冒險,丟下孩子回日本了,失去親娘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劇了。為了照顧孩子,玄祖舅去求玄族伯給他找一個助手,玄祖大姑奶去了,她剛開始就是幫老闆帶孩子的姆媽,華之雨在中國姆媽的撫養下,也生活的很幸福,可是,這幸福太短暫了,他很快又被拋入凄風苦雨中了,那場戰爭,中國失敗了,父親和舅舅都破產了,為了生計,父親和舅舅就唱戲,結果是舅舅累死在舞台上,父親也被朝廷追捕,中國的姆媽要陪著父親去逃亡,五歲的他,被留給中國的姑媽來撫養,家破人亡的姑媽不能在洛陽呆了,就帶著他回到了鄉下,他在中國的鄉村生活了十五年,他最好的年華是在美麗的氺墅度過的,氺墅的景好,人更好,沒有把他這個具有日本血統的孩子當外人,他常常在心中懷念這個地方,懷念這兒的親人和朋友。但是,他命運的悲劇,就是要這樣一齣兒連一齣兒的在洛陽上演,二十歲那年,他離開了洛陽、離開了氺墅,他的中國父親去世了,日本的母親要回了他,所有的母親都是偉大的,日本的母親也不例外,母親培養他、教育他、把他送到最好的軍校學習,希望他成為大日本帝國最優秀的將官,報效祖國,報孝母親,平心而論,日本的媽媽她,沒有錯,錯在這人世間,為啥要有這場戰爭,他作為一位軍人,報效祖國是他的天職,他懷著滿腔的報國熱情,參加了關東軍,但他不是保家衛國,而是掠奪侵略,他在故國的土地上,殺人放火,攻城掠地,他的戰功越是顯赫,他犯下的罪行就越大,他從東北打到華北,從華北打到中原,他的軍事才能發揮到了極致,而他人生的悲劇也一步步的進入了高潮。他真的沒有想到,這洛陽竟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他得到了那麼頑強的抵抗,他帶領的精銳部隊,損失了一大半,得到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空城,工廠、學校、商廈、住宅都被他的飛機炸毀了,死屍遍野,血流成河,人們像潮水般的湧出城去四方逃難,這可是九朝古都啊,他印象中的洛陽是多麼繁華,多麼美麗,更要命是,這裡可是有他最親的親人,他的中國姆媽,曾給他多少關愛和溫暖,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姆媽快一百歲了,他離開姆媽三十多年了,他在夢中還能見到姆媽那俏麗、喜恰的容顏,他多想給姆媽慶祝一次生日,這也是他來洛陽的一個原因,這裡還有他的兩位親兄弟,他忘不了三十五年前的那一次快樂的聚會,他和中國的姆媽,還有弟弟坐著氺墅的大馬車,到武漢與父親和哥哥團圓,日本的媽媽也來了,那是他一生中,最最快樂的時光,他們在武漢最高檔的,照相館里照了一張全家福,到如今這相片還在他的公文袋裡放著,一直放著,他鬱悶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可是,這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他的中國姆媽很可能不在人世了,而他的兄弟,也都死在了他的槍炮之下了,他進到洛陽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查他的兄弟,可是他把洛陽城查遍了,就是沒有兄弟的影子,有人向他報告,在他領著部隊進城的時候,有一個指揮官和他長得很像,領著敢死隊在城頭上狙擊他的部隊,城門坍塌后敢死隊全部陣亡了,而他的兄弟也,肯定是與洛陽共存亡了,還有他的哥哥,他也搜查不到,哥哥所在的八路軍辦事處,被他的飛機炸成了廢墟,這哥哥能倖免嗎?他沒有了中國的姆媽,沒有了親兄弟,他到底來到這洛陽幹什麼?就是來看自己的罪行展覽嗎?就是來吞食自己造下的惡果嗎?他站在華茂源前,眼淚禁不住往外流,這華茂源可是爹爹創建的,中國姆媽花費了無數的心力才把它做大做強,而如今它被自己的炮火夷為平地了,熊熊的大火還在燃燒著,把這一切的希望和夢想都化為灰燼了,洛陽大劇院一個多麼輝煌而又宏偉的建築,多少人間的悲喜劇在這兒上演,那也是他最愛去的地方,小時候,中國的姆媽最愛帶著他,坐在豪華的包廂里,看舅舅和舅媽唱戲,而如今這藝術的殿堂也被他的飛機炸得面目全非了,算了,不想這些了,小澤花之語自言自語:「戰爭就是這樣殘酷,我把他毀了,我再把他建起來。」但是,即使他小澤花之語有這個雄心,他沒有這個機會了。他本來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是,眼前發生的事情,卻使他迷惑不解,他雖然佔領了洛陽,但是,他的太陽旗卻怎麼也升不起來,那一天,本來是風和日麗,可是,當太陽旗升到半道的時候,卻來了一陣狂風,旗杆攔腰折斷,太陽旗落到地上,為此他受到上峰的訓戒,一種不祥的預兆襲上他的心頭,這太陽旗升不起來,就預示著日本戰敗的命運,洛陽、洛陽、日本的太陽旗就是要在洛陽落下,勝者王侯敗者寇,他作為一個戰敗國的敗兵之將,是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還是戰死沙場做一個孤魂野鬼,這都不是他想得到的結果。小澤花之語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的悲劇不僅僅是這些,他那顆鋼鐵一般堅硬的心,一定得被撕成碎片,才能贖去他犯下罪孽。他的兩個寶貝兒子,一死一傷的被抬到了他的面前。小澤花若薺,他的大兒子,已經死去,肚子上有幾個血窟窿,血還在冒泡。小澤花若春,他的小兒子,奄奄一息,背上有幾個血窟窿,血已經止住了。更要命的是他的那條純種的日本大狼犬的兩隻眼睛被打瞎了,這大狼犬兇猛無比,誰能制服了它呢?送兒子回來的是兩個老百姓,說是他的兒子「正在糟蹋一個花姑娘,被人家的大人撞見了,用糞叉給戳了」。小澤花之語心跳加快,血管噴張,嚎叫一聲:「老天爺,這是怎麼了?」小兒子醒過來說:「爹爹,你得給俺兄弟報仇哇,把那一家人統統殺掉,還有那家的花姑娘,也得搶來,兒子大大的喜歡。」小澤花之語飛起一腳,將兒子踢翻在地「畜生、畜生、、、、、」他仰面朝天,昏死過去。到底還是親情佔了上風,小澤花之語雖然憤恨兒子,但是,還是帶著二十多個士兵,騎著高頭大馬,殺氣騰騰的撲向氺墅,他要殺人,他要燒房,他要抓住殺人兇手,把他綁在樹上,先用皮鞭抽,再有刀子割,然後在腳下點起一堆火,讓兇手在鬼哭狼嚎般的慘叫中,結束生命。氺墅面臨著一場血光之災。就在小澤花之語走在路上的時候,氺墅也在忙碌著。不錯,那被小澤花之語的兩個畜生兒子,糟蹋了的,那個花姑娘,就是曾祖母的獨生女兒,爺爺的親妹妹,氺墅最受嬌寵的小公主,她的名字叫王柯蓮,她長得嬌小柔弱,像小鳥依人般的叫人愛憐,家中人都叫她小憐,我就稱她憐姑奶吧,她真的是太可憐了。這一天是陰曆七月十五,是舜王爺的生日,曾祖母帶著家中的女人去舜王廟燒香,爺爺帶著家中的男人到地里幹活,曾祖父曾祖伯曾祖叔他們老弟兄弎,和華之風、華之雲兩兄弟,在東院陪著玄祖大姑奶打牌,憐姑奶她是愛靜不愛動,她喜歡一個人拿一本書,坐在氺墅前面的澆花井上,井台上有一棵大桑樹,桑樹下有一個石桌,四五個石凳,夏日裡,這井台上非常的清涼,小憐和姐姐、嫂嫂都愛坐到這裡,喜歡繡花的就繡花,喜歡納鞋底的就納鞋底、小憐她愛看書,看書入了迷,連飯都會忘記吃,家中的人說她就是一隻小書蟲。這也該是她命中有這一劫,怨她不聽母親的話,母親要帶著她,去舜王廟燒香,祈求舜王爺保佑氺墅中的,孩子大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母親要她去,還有一事,就是給她抽籤問問婚姻的事,可是,她不去,堅決不去,不去就不去吧,你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姐,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不按照母親的吩咐,在家中好好待著,你來這井台上幹什麼?這天氣太熱了,憐姑奶穿著一件綢褂子,兩條又細又長的玉臂,露在外面,她端坐在桑樹下的石凳上看書,四周靜悄悄的,她看的太投入,以至於兩個日本兵站到她的面前,她都不知道,這兩個日本兵也看的發獃了,他們不知道這面前的花姑娘是不是仙女,憐姑奶,嚇得驚叫一聲,就站起來向氺墅跑,兩個日本兵也跟著進了氺墅,接下來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兩個畜生把憐姑奶糟蹋了。這或許也是神靈的啟示,就在這兩個畜生糟蹋憐姑奶的時候,東院的牌場發生了變故,曾祖叔今天的牌運老是背,他連輸了好幾場,身上帶的錢輸完了,就站起來說:「不當了。」他從東院出來,想回西院睡覺,看見中院的門開著,大門前蹲著一條日本大狼狗,虎視眈眈的瞪著他,血紅的舌頭伸的老長,只要他上前走一步,這日本的軍犬就會撲上去咬斷他的喉嚨,曾祖叔沒有向前走,他進了西院,拿出一個彈弓,咱已經說過了,曾祖叔就是愛玩,他這彈弓玩的也是出神入化,百發百中,他站在離大狼狗五十米的地方,只聽見嗖嗖兩聲,大狼狗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兩隻眼睛都流出了黑血,就在大狼狗慘叫的同時,院子里也傳出了慘叫聲,曾祖叔進到院子,看見了那慘不忍睹的一幕,一個日本兵****著身子在那裡獰笑,一個日本兵還壓在憐姑奶的身上,也該這兩個日本兵倒霉,他們的槍都在衣服上,被放在一邊,而且他們得意忘形,把進來的人不當回事,還笑哈哈的朝著曾祖叔耍鬼臉,曾祖叔左右看看,門後有一柄鋒利的鋼叉,曾祖叔順手操起,他練過武功的,那鋒利無比的鋼叉,先捅到了一個日本兵的肚子上,就像掏糞一樣攪了幾下,抽出來,腸子肚子都跟著出來了,他又高高舉起,插到了那個趴著的日本兵的脊背上,兩個日本兵一死一傷,躺在氺墅鬼哭狼嚎,曾祖叔抱起憐姑奶,走出大門的時候,被日本的大狼狗狠狠咬了兩口,鮮血漓漓流流的一直到東院。「這兩個日本兵如何處理?」曾祖伯心中害怕。華之雲說:「給送回洛陽交給司令官吧。」曾祖父說:「如果給送回去,日本人肯定會來報復的。」華之雲說:「不送回去,日本人也會來報復,倒不如把他引過來,打一個殲滅戰。」這一場氺墅保衛戰就是華之雲親自布置得,他先讓兩個手下,扮成百姓的模樣,把兩個日本兵送到日軍司令部,交到司令官的手中,這日軍司令官果然中計,殺氣騰騰的來到氺墅為兒子報仇。氺墅也已經布置好了,華之雲一個人躲在氺墅中院前大屋的閣樓上,這閣樓設計的太好了,四周封閉的嚴嚴實實,只有一個窗戶透進光線,華之雲手持雙槍蹲在窗戶邊,他可以看見整個院子,但院子里的人誰也看不見他,只要小澤司令官走進院子,他的死期就到了,加上這二十多個日本兵,都會被神槍手華之雲左右開弓,要不了十分鐘就包了餃子,即使有一槍沒有射中靶子,也不要緊,小超洋在後院的院牆上趴著呢,他手中的彈弓,可以補上這一槍。此時此刻,全世界都在期待著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日本國戰功卓著的五星上將,中原戰區副司令長官,駐守洛陽的日本佔領軍司令官,小澤花之語,在中國鄉村的,一個叫氺墅的院子里,被他的親兄弟,國民革命軍中原戰區副司令長官,洛陽綏靖公署主任,華之雲誘殺。」不過這條震驚世界的,特大新聞最終沒有發布,是因為這件事情沒有發生,事情沒有發生,是因為小澤花之語沒有進院子,小澤花之語他殺氣騰騰的,來到氺墅的門前站住了,氺墅的門緊閉著,街上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他抬起頭望著門楣上的匾額,雖然歲月的風塵,將匾額上的紅漆和金粉都剝蝕了,但是「宅心仁厚」那四個大字還是那樣醒目,華之雨他對這匾額太熟悉了,這四個大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關閉已久的心扉,那些久遠的記憶也回到他的腦海之中,這就是他常常在夢中思念的美麗的氺墅,在他生命最黯淡的時光里,他跟著姑媽來到這裡,這裡的風光很美,這裡的飯也很好吃,這裡的人都對他很和氣,除了姑媽疼他以外,他還有兩個最好的朋友,那就是表弟超瑛和超洋,許許多多童年的故事,都在他們三人之間發生,在他的腦海中,超瑛總是個靦腆的、穩重的不愛惹事的好孩子,而超洋可就是個翻天鷂子,一刻也不會叫閑著,想法子捉弄他,他們倆常扭打在一起,但打歸打,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又玩到一起,他兩個就是屬於那種見不得,離不得的好玩伴。小澤花之語盯著這匾額發獃,即使有很多往事他都忘記了,但是忘不了玄族娘的那場,隆重熱鬧的葬禮,這宅心仁厚的匾額就是在那場葬禮上掛上去的,據說就是皇帝御賜的,這是多大的榮光啊,他不是對一個人的褒獎,而是對一個家族的激勵,姑媽對家中的人說:「只要走進氺墅的大門,就要對得起皇帝御賜的匾額,宅心仁厚。」這句話被氺墅中的人們牢記在心上,當然華之雨他也不能忘記。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上蒼對他華之雨是這樣的殘忍?為什麼這殘害氺墅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兒子,而殺死兒子的,肯定就是氺墅的主人了?這被兩個畜生糟蹋的姑娘,會是誰的女兒?是超瑛的?還是超洋的?這殺死這兩個畜生的又是誰?是超瑛,還是超洋?肯定不是超瑛,他沒有這個能力?那就是超洋了,小時候和超洋扭打到一起,自己很少能夠佔到便宜。小澤花之語他要殺人,他要燒房,他要抓住殺人兇手,他要把他綁在樹上,先用皮鞭抽,再有刀子割,然後在他腳下點起一堆火,讓兇手在鬼哭狼嚎般的慘叫中,結束生命,可是他要燒的房竟是給了他庇護的氺墅?他要抓的殺人兇手是他童年的好夥伴?這在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死去的就是小超洋?這給水墅降下血光之災的人,就是曾經領受過氺墅恩惠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他華之雨?小澤花之語他當時是怎麼想的?其實,俺並不知道,俺這也就是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因為俺氺墅中的人都是宅心仁厚,都願意把別人往好處想,即使小澤花之語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他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他沒有進水墅殺人,他沒有一把火將水墅化為灰燼,他在良心發現的一瞬間,拯救了自己的靈魂,也在無意間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七月十五的月亮很圓很亮,但是,氺墅中的人們卻心情黯淡,全家人坐在院子里喝湯,奶奶做的酸麵條其實是很好喝,但是,誰也喝不下去,剩了大半鍋,倒進豬槽中,這要放到平時,兩頭長白豬會撒著歡兒,爭搶著吃。可是,這長白豬似乎就是通人性,趴在豬圈牆上,搖頭晃腦的不吃食。曾祖母趴在女兒身上不停地抽泣,恨女兒也恨自己。曾祖叔被日本的大狼狗咬傷了,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不住的**。曾祖伯和曾祖父兩個人不住的搓著手:「咋會發生這樣的禍事,咱氺墅可是沒做過昧良心的事情呀。」華之雲也有點懊惱:「這到手的泥鰍給溜了,明明就是煮熟的鴨子嗎,竟讓他飛了。」華之風說:「幸虧他飛了,要是他不飛,你會難過一輩子。」華之雲說:「這小澤司令官真的是華之雨?」華之風說:「千真萬確,我找內線打聽清楚了,這小澤花之語就是華之雨,那兩個日本兵,是他的兒子,大兒子小澤花若薺,已經死了,小兒子小澤花若春傷勢不輕,但是救過來了。」玄族大姑奶說:「這都叫什麼事呀,雲兒如果今天殺了雨兒,這娘可是真的不能活了。」華之雲說:「不會的,娘,即使今天華之雨進了院子,我也肯定能認出他,不會殺他,親兄弟狹路相逢要讓對方一條生路,娘的話兒子是記在心上的。」曾祖父說:「他為啥不進氺墅呢?」華之風說:「他的良心還沒有冥滅,門楣上的匾額,使他知道了這是他生活過得氺墅。」玄祖大姑奶說:「也許就是你的爹爹在天之靈在護佑他,你的爹爹活著的時候,最偏愛的就是華之雨,這死了還是偏愛他,不忍心讓他死在兄弟的槍口下。」曾祖母說:「你們華家的祖宗在護佑您們華家的子孫,我們王家的祖宗幹什麼了,咋眼睜睜看著俺的閨女,被你們家的孽障糟蹋而不管呢。」玄祖大姑奶說:「咱王家的祖宗哪能,在眼睜睜看著咱的閨女受殘害而不管,小超洋正打著牌,突然不打了,出門碰見這事兒,把華家的兩個兒孫,戳的一死一傷,這還不夠呀?金桂呀,別難過了,發生這樣的禍事,也是天給咱氺墅降災,大姑這一輩子經歷的災難多了,挺起腰桿,這日子該過還得過呀。」曾祖母站起來走到大屋裡,搬出一張桌子,又讓奶奶端出香爐,蠟台、擺上供品,玄祖大姑奶也過來了,他顫顫巍巍的點燃了香和蠟,明月高懸,像一個雍容大度的老婆婆端坐在雲頭,但是她不知道此刻有多少傷心的女人,在悲泣,在為她們遭受磨難的兒女祈福,玄祖大姑奶在中間、曾祖母和祖母在兩邊,三個女人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面向月神訴說心中的委屈。曾祖母說:「月神在上,上蒼降災中原,小日本來到俺的中原,殘害俺氺墅兒女,俺心中難過也沒法,祈求月神報告天庭,讓玉皇大帝多派天兵天將下凡驅逐韃虜,護佑中華,早日讓日本人回到,他們自己的國家,保佑俺氺墅老小,在這亂世中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奶奶也磕了頭說:「祖宗在上,咱王家的閨女柯蓮,清清白白,沒有做一點辱沒門風的事情,她是被日本強盜糟蹋了,憐兒不管有什麼事,俺都願幫她擔著,也請祖宗照看她,護佑她。」玄族大姑奶也許了願:「俺活的太久了,俺願舍損十年的壽限,給華家孽障贖罪,希望上蒼手下留情,讓俺的孫兒華若春保住性命,為華家留一根血脈,讓俺在有生之年,再見到華之雨。」華之風和華之雲也來到神案邊,磕了頭,添了香,為那些陣亡的將士祈福。小超洋說:「這燒香磕頭管用嗎?還是拿起槍和小日本干吧。」曾祖父說:「你這受著傷,怎麼去打仗,還是在家好好養傷吧。」華之風說:「超洋弟,你就是抗日英雄了,你戳的這兩個孽障,殘害的姑娘可是不少,他們自詡為花花太歲,騎著大洋馬,帶著大狼狗,到處找十四五歲的花姑娘,有點姿色才藝的,就被送到軍部做慰安婦,沒有姿色才藝的被他們糟蹋后,大部分都活不成,即使僥倖活下來的,也被家族當成罪孽遺棄了,有的自己沒臉見人自殺了。」奶奶說:「表叔說的對,對小憐,咱家人可不能嫌棄她,要好好安慰她才是。」曾祖母心中有些感動,就對奶奶說:「媳婦,你這嫂子賢惠,小憐她聽你的話,你好好勸勸她,不要讓她尋死覓活的,這事咱家的人都要保密,不要到外面說,到底是家醜不可外揚。」圓圓的月亮像一個布滿灰塵的鏡子掛在天空,她又像是位善良悲憫的婆婆,面對著人間的不幸和哀愁,她懷著憐憫注視著氺墅,聽著人們的哭訴,她也悲傷的流下淚來,月光如水般流瀉,她或許是不忍心去看這些不幸的人們吧?她用黑紗巾掩住了大半個臉;只留一縷朦朧的淡光,天空也就變成了鴨灰色了。突然一陣颶風吹來,把蠟台吹倒了,咔嚓一聲,大楸樹的主枝也被刮斷了,差一點砸住人,電閃雷鳴,一場暴風雨轉眼就到了,玄祖大姑奶驚懼的說:「月神娘娘,您老人家難道不願護佑氺墅,要給氺墅降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