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那姑娘就帶著劉序出了門,向前廳方向走去。
等到了正廳,劉序看到端坐其上的楚離,自覺的坐在客人的位置上。
那姑娘自然是退下去了,很有眼色。
主客二人,四目相對,互相望著。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不過事關劉序性命,他可不敢拖下去,沒做過多猶豫,劉序道:「有些事情憋在心裡,是會憋壞的。」
楚離正襟危坐,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問這些事情,但我看你面熟,與我有緣,我方才留下你,我之後告訴你的,還請你不要傳出去。」楚離停了片刻,繼續道:「你是我楚某成年後,第一個朋友。」
楚離把朋友二字咬得很重,看得出來,他很看重這兩個字。
不過,1點好感度都能成為朋友,楚離這些年是多冷漠啊。
「我發誓,在這裡聽到的東西,我劉序,一個字都不會向第三人提起!」
「嗯。」楚離沉默了一會兒,稍微組織了語言,繼續道:「我和她是鄰居,她啊,你知道的,就是何蓮……」
何真是宛縣唯一的屠戶,家住城東,有一個妻子,生有一子,名為進。
由於宛縣就這一個屠戶,不愁沒有活干,家境不錯。
別看他是個屠戶,性格著實不錯,對妻、子寵愛有加,日子過得很快樂。
然天有不測風雲,何真原配因染重疾死去,何真早年喪妻,成了鰥夫。
……
「王姐姐,你看,我新繡的鴛鴦。」一個垂髫小女娃,拿著一方手絹,向一個大自己幾歲的姐姐炫耀。
「這哪是什麼鴛鴦,分明就是野鴨子嘛。」那年長些的女娃笑了笑,拿起旁邊還未完成的綉布,遞給小妹妹,「孫妹妹,你看。」
「哇,王姐姐,你一定要教我啊。」孫小妹搖著王燕的胳膊。
「好,好。」半大的女娃,總是禁不住別人的誇讚,聽一會兒,小尾巴就上
了天,沾沾自喜的。
大概是女人的天性吧,在做活的時候,嘴裡總要聊些什麼,不分老幼,無關年紀。
「聽說東街的何進,他媽媽病死了?」王燕覺得太安靜了,率先打開話匣子。
「我也聽我娘說過。」孫小妹一邊看著王姐姐行針穿線,一邊說著:「她還說,要再娶城郊那朱家寡婦呢!」
「啊?那朱家寡婦可是帶了一個拖油瓶呢!」王姐姐手裡的針一歪,險些扎到了手,「那何進會不會受欺負?」
「那可不?聽說那寡婦,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兒!何大叔肯定喜歡她。」孫小妹幸災樂禍道:「那臭小子,可有苦頭吃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王燕放下手中的綉布針線,奪門而出,碰見了一個流鼻涕的小孩兒,也沒理他,推搡開,一路小跑兒,向城東方向去了。
誰知這小孩兒不幹了,被推在地,哭的那是個天昏地暗。
孫小妹嫌吵,聞聲出來,指著他破口大罵:「你一個男孩兒,跑我們女孩兒家的房間偷聽,你個腌臢東西!再不走,當心我啐你!」
……
「這個小孩兒就是我。」楚離淡然的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那孫小妹嫁給了同族遠親,那王燕早年喪夫,育有一子,做了貞潔烈女。如今,你在街上,還能看見她倆。」
劉序腹誹:「可不是么……」
「後來呢?」劉序張口問道。
「後來啊……」
……
後來,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宛縣縣城都在議論這件事。
上門勸說的,拿何進做文章的,詆毀朱氏的,無數人的「苦口婆心」,都沒有化作那條隔世的銀河。
最終,何真還是風風光光的把朱氏娶進了門,無數的街坊鄰居放話說要看好戲。
朱氏改叫何氏,她的兒子朱苗自然是要改叫何苗。
論了輩分,何進比何苗大,是為哥哥。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楚離也不再是鼻涕小孩兒,也早換掉了開襠褲和尿布。
何真寵愛自己的妻子,也同樣喜愛他的兒子們。街坊鄰居的好戲沒看成,卻看到了他們第一個女兒降生。
何氏夫婦自不用說,日日夜夜守著自己的女兒,生怕磕了碰了。
何苗也很喜歡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平日里總愛逗弄玩耍。他覺得,他和妹妹都繼承了母親的優點,顏值高。
何進每每看到何苗如此,都嗤之以鼻,認為這是婦人行為,他常說大丈夫就應該有大丈夫的樣子,女人才是帶孩子的。
何苗在這個問題上執著的可愛,每次都不讓步,總是跟哥哥打架。
何真看到,很開心。在他眼裡,男子漢,就應該如此充滿元氣。
不過,生了姑娘,高興是需要的,工作還是得做。為了不坐吃山空,也為了宛縣城的鄉親能吃上肉,何真賣力的做自己的屠戶。
家裡多了個小女兒,何真還是需要常回家看看的,這可就苦了小何進。平常他和小夥伴玩的時間沒了,因為他是長子,是要繼承父業,守在攤位前賣肉的。
鄰家得女,楚府當然要登門拜賀。
但楚離的父親最在乎面子,原本有一個土豪鄰居就不大樂意了,怎麼會正正經經的去?他巴不得藉此機會好好嘲弄這鄰居一番。
……
何蓮百天,何真大擺宴席。請柬是見人就發,更別說鄰居楚府了,連續派人,請了兩次。
何真最是看重文化人,每每教導何進何苗,都以隔壁楚府做榜樣。
如今好不容易有理由,能請來楚府當家的,他可是做了十足的準備,甚至連鋪子都關了,為的是讓孩兒們都浸染點兒讀書人的味道。
……
楚府。
「阿離你看,沒文化的人家,再怎麼富有,還是要恭恭敬敬地請咱們。」楚父教育楚離,「再過五年,為父就要把你送入小學(你沒看錯),學書《篇章》。」
「為父明日起,就開始教你學書。你別覺得早,若是被何家兩個野小子超過去,看你面子往哪擱!」
父親嚴肅的樣子,落在年幼的楚離眼中,他心生懼意,怯懦的點了點頭。
「老爺,隔壁何府又派人來請了!」一位傭人躬身前來稟報。
「哼。」楚父看了身旁管家一眼。
楚府的管家險詖陰賊,最好看人臉色行事,「回了那廝,說老爺身有要事,就不去了。小少爺倒是得閑,代老爺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