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流凌月

  凌氏診所前面，一個左臉上豎著一道猙獰刀疤的年輕壯男威風凜凜站在診所的門口，對著裡面蠻橫說道：「流凌月，你的保護費該交了。」「刀疤，你不要覺得我好欺負。你的兄弟經常來我這兒治療免費的傷，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倒還和我要保護費。」裡面傳出一道憤怒的女聲。「雖然你給我們的弟兄們治過傷，但你也給別派小仔子們治過。但你在我的地盤上給別人治傷，豈不是長別人的氣勢，滅我們的威風？」刀疤臉一臉猙獰地對著裡面咆哮道。「他們要來治傷，我敢不給治療嗎？況且你說這裡是你的地盤，那麼，你為什麼還讓他們來到這兒？再說了，我哪裡知道他們是那個幫派。今天，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刀疤臉聽到這兒，忽然變得嬉皮笑臉起來，道：「要命，我可不敢。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我這條小命可不保了。不過，你要是跟了我，你以後就是銅駝幫的人了，誰還敢來找你的麻煩？」裡面的聲音沉默了幾秒鐘，突然尖叫聲傳了出來：「你個死刀疤，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真是異想天開。」刀疤臉一沉，恨恨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今天你如果不把保護費交出來，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說完，轉身就怒氣沖沖地走了。


  看著刀疤臉離開，凌星他們才走到凌氏診所門前。這個診所和凌星記憶里的凌氏診所已經大相徑庭。二十一世紀的凌氏診所幾乎和晚清時期的風格一樣，門是木板門，窗戶裡層是玻璃，外層是木板。平常取掉外面的木板，晚上再把木板鑲上去。現在的凌氏診所，外面整面牆都是玻璃，從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文紀牧野在最前面，他伸出手，在紅木門上敲了數下。裡面傳出一聲「請進!」紅木門被文紀牧野推開，大家魚貫而入。


  首先映入凌星眼帘的是正中間掛著一幅龍飛鳳舞的字畫：「醫者，養仁心，行仁事。須知人命關天，不可等閑視之。」凌星獃獃地盯著字畫，心裡逐漸揭開了塵封的記憶。這幅字畫是凌星十二歲時寫的。那個時候，凌星的書法還很嫩，不過，卻也有了一點兒大家風範。當時寫完這個條幅后他也不知道放在了那裡，想不到五百年後，此條幅竟然掛在了凌氏診所里。文紀牧野一進來，也看到了這幅字畫，他忍不住開始評論起來：「好一幅懷素草書，氣韻生動，顧盼生情；龍飛鳳舞，纏繞迴旋；點畫墨色，奇正相生；驚雷掣電，隨心所欲。傳說中能把懷素草練到登峰造極的人有帝王之相，這個人也不知是那個時期的人。」英子湊到了字畫前，在字畫的落款處仔細觀察著，一方印章上刻著兩個篆字，但她卻不認識。


  一個穿著綠色長衫的年輕美麗的姑娘從診桌前站起來，走到字畫跟前，介紹道：「這幅字畫是我們家的祖先所寫。這位祖先的字寫得如此出色，可歷史上他卻沒有名氣。」英子奇怪地問：「你知道你那位祖先為什麼沒有出名嗎？」


  「因為我那位祖先在十三歲就夭折了。」流凌月輕微地嘆息了一聲。「噢，對不起。」英子不好意思道。「沒什麼，那是很遙遠的古代了。」流凌月搖搖頭，接著說道：「你們是來看病嗎？」文紀牧野笑著道：「我們是來參觀傳說中的凌氏診所的。」流凌月點點頭，她一點也不奇怪，顯然來這裡參觀的人不少。黛安娜總是很好奇，剛才，她聽那個刀疤叫這個姑娘流凌月，想必流凌月應該是流星的後代吧。她不禁問：「姐姐，你是流星大師的後代嗎？」流凌月微微點頭。「剛才我們在猜測流星大師創辦的中醫診所為什麼叫做凌氏診所，你能跟我們說說嗎？」黛安娜一直在抱著凌星的手臂，此時她把手從凌星的臂彎里拿出來，走上前站在流凌月的面前說道。「你問這個難題，我還真不太清楚。如果我要是知道了，科學史上就沒有這個謎了。」流凌月有點為難地說。英子也對這個謎團很感興趣，她微微皺了皺潔白的額頭，小心翼翼地問：「難道真的沒有一點線索？」


  流凌月正在仔細地打量著走進門來的十個少男少女，很明顯，中間那個身材較高的清秀少年應該是這夥人的首領，而這個少年她似乎在哪裡見過。她再一次在腦子裡搜尋了一圈，沒有找到答案，就放棄了。聽到英子的問話，她就忍不住回答了，若是在往常，她根本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線索應該是沒有，但是……」流凌月對自己的回答感到很吃驚，這個問題不知道有多少人問過她，但她從來沒有回答過。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她今天沒有病人，感到很無聊，抑或是擔心銅駝幫的報復。「但是什麼，姐姐，你能告訴我們嗎？」黛安娜有點心急，眼看著流凌月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就問了出來。


  流凌月今天的談興很高，既然說了轉折語，那就繼續說下去吧。「眾所周知，先祖流星在晚年時，回到家鄉，創辦了這個凌氏診所。根據我的猜測，先祖的中醫知識是跟他的乾爹學習的。而他的乾爹家是中醫世家，這個名醫巷就是因為他的乾爹家出過多位名醫而得來的。現在你們應該能猜到了，先祖的乾爹家正是姓凌。」阿里巴巴有點驚異，他不確定地問：「就這麼簡單？科學史上的不解之謎就這樣給破解了？」「還有一點，先祖流星有一位好朋友，也是凌家的。他們年齡相仿，不幸的是他那位好朋友很早就夭折了。」細心的英子插話道：「流星大師的好朋友是不是就是寫這幅字畫的人？」「嗯，是的。他叫凌星，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少年。僅僅十三歲的年齡就精通了中國古文化和凌家的中醫絕活，不僅如此，他可以說是琴棋書畫，樣樣俱精。實在可惜了!簡直是天妒英才!」說到這裡，流凌月嘆息一聲。


  黛安娜聽說流星大師的好朋友竟然是叫凌星，而且十三歲就才華橫溢，忍不住拉住凌星的手，嗲聲道：「哥哥，那個凌星跟你一樣啊，多才多藝，而且精通中醫。最奇怪的是他的名字也跟你相同耶。」流凌月注意到了黛安娜的話語，她疑惑地問：「你也叫凌星？」


  凌星自從踏進凌氏診所的門，心裡就一直很激動。他畢竟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大孩子，不管他臉上顯得多麼平靜，但他的內心卻如風暴一樣。五百多年前，他曾經生活在這裡；五百年後，他只是作為一個遊客的身份來參觀他自己曾經的家。這種際遇恐怕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遇到吧。凌星目光煥散，眼前的一切彷彿電影的快鏡頭，從當初的凌氏診所，到流星坐診的診所，再到流星的後代經營的診所，直到眼前。經歷了五百年變遷，凌氏診所還是沒有成為什麼大醫院之類的繁華場所，而是一直保持了平民診所的風格。凌星知道，這是他們凌家從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雖然他們手裡掌握了不少的中醫絕活，但是他們從來沒有以此謀利。在物慾橫流的社會裡，凌家這種行為無疑是十分罕見的。而流星及其後代竟然也能保持這種風格，要知道，凌家的中醫絕活要是用來辦大醫院無疑是能賺大錢的。


  忽然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從手感他能感覺到是劉鳳蘭。凌星抬頭看到劉鳳蘭帶點憂慮的目光，輕輕地問：「大姐，有什麼事嗎？」劉鳳蘭並沒有回答，而是往前努了努嘴，凌星才看到流凌月正望著自己。流凌月顯然知道凌星正在專心地想著心事，根本沒有聽到她的問話。所以，她再次問道：「你也叫凌星嗎？」凌星先點點頭，繼而皺眉問：「為什麼說也叫凌星？難道還有另外一個凌星嗎？」秋冬解釋道：「剛才，這位流凌月小姐說，她的先祖流星大師有一位好朋友也叫凌星。」「噢，原來是這樣。有什麼好奇怪的，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凌星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一邊心想：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嘛。只不過任何人充分發揮想像力也不可能想到這一點吧。


  流凌月當然也不可能想到這一點，她只是對凌星很感興趣而已。「剛才聽這位小妹妹說，你也學過中醫，不知道是從哪裡學的？」凌星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地說：「應該是家傳吧。」「這麼說來你也是出身中醫世家了？」流凌月打破沙鍋問到底。「應該是的。」凌星的回答還是模稜兩可。流凌月對他更感興趣了，因為那個時候，中醫對某種具體的病因無論是診病還是治病都不如西醫來的快。中醫大多都是把人體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的，無論治療什麼病症，都是以提高全身的免疫力和抵抗力為出發點的。其治療的過程沒有西醫迅捷，所以大多數人在就醫的時候都是選擇的西醫。中醫的式微，還表現在中西醫結合方面，最終那些中西醫結合的成果都逐漸地歸入了西醫的理論裡面。真正純粹的中醫只存在於那些中醫世家之中了。所以流凌月對凌星的出身很感興趣，她只是想跟凌星交流切磋一下。


  流凌月的年齡比凌星小了一歲，家裡除了父母外，還有一個哥哥。她的哥哥並不喜歡中醫，反而非常喜歡西醫，因此，他被父母趕出了家門。這對一個中醫世家來說，她的哥哥的行為無疑是一種叛逆。但是，隨著她父親迫不及待地把診所傳給她，她的哥哥也就從外面搬回了家裡。因為她父親也厭倦了坐在診所里的日子。


  凌星不知道流星是怎樣教育他的後人的。在二十一世紀時，凌家診所就已經傳承了五百多年了。凌星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流星的後代竟然又傳承了五百多年。在知道中醫逐漸式微以後，凌星能夠想像到這是多麼難能可貴啊。想到這裡，凌星看著流凌月的眼睛，真誠地問：「你是流星的後代嗎？」流凌月的目光絲毫也沒有躲閃，她也緊緊地盯著凌星那雙黑如點漆的大眼睛，回答道：「是的，不過，嚴格地說，我是流凌兩家的後代。」凌星再也忍不住，把大吃一驚的神色寫在了臉上，他急切地問道：「難道凌家還有後代留下來？」流凌月奇怪地看著凌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激動，但她還是認真地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凌家那位凌星先祖在夭折以後，流星先祖就拜了凌星的父母為乾爹乾娘。後來，我們家也繼承了凌家的姓氏，所以中國的百家姓里就有了流凌這個姓氏。」凌星聽完流凌月的話，心裡暗暗感謝流星，嘴上說道：「噢，原來是這樣啊。想不到流星對朋友還是很講義氣的。」流凌月對凌星直接稱呼她的祖先名諱微微有點不滿。這倒不是流凌月傳統觀念特彆強，而是幾乎所有人在提到流星的名字時都會加上大師兩個字。這一點屋裡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不過大家卻沒有責怪凌星的意思。對於凌星，大家很容易就會諒解他的所有行為。


  英子對於凌星的性格是最熟悉了，她很難想像出凌星會對一個大科學家有看輕的意思。以前，她也曾經跟凌星提到過流星，那個時候，凌星的眼裡充滿了尊重。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凌星好像對流星的事情很吃驚的樣子，又好像很在乎流凌月的祖先凌家似的。難道凌哥是凌家的後代？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流凌月的那位叫凌星的祖先在少年時就夭折了，應該沒有留下後代才對。


  不說英子對凌星的詭異行為充滿了疑問，卻說凌星並沒有意識到他在說到流星時的口氣，他自己感到非常自然。凌星對流星很感激，不僅僅是他讓「凌」這個姓氏流傳了下來，而且他讓凌氏診所一直延續到現在。對於流星傳下來的中醫醫術他很感興趣，於是凌星對流凌月說：「我幫你坐診，好嗎？」流凌月拍手道：「太歡迎了，看你年齡並不大，你有中醫行醫證嗎？」凌星搖搖頭，流凌月接著道：「沒關係，我會在旁邊看著的。」凌星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