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信義衝突
不知怎麼的，凌星的腦子裡浮起了苗苗的倩影，這個小姑娘看起來那麼活潑可愛，誰知道她的族人竟是那麼殘忍。當凌星想到苗苗臨離開與他三擊掌時，「啊」了一聲，凌星似乎想起來什麼。英子問：「朱哥，怎麼了？」凌星懊惱地說：「我答應教苗苗功夫的。這該怎麼辦？」秋冬理直氣壯地說：「當然不能教那個小妖女，她如果學會了功夫，不知道要殘殺多少地球人。」對此，凌星倒不以為然，憑他的直覺，他感到那個小姑娘絕對不是這麼殘忍的人，相反，他覺得苗苗心地善良，天真純樸。他是站在道義的高度來看待這個問題的。從小受到爺爺傳統教育的凌星，對於孟子所說的「捨生取義」是有深刻理解的。苗苗是苗利宗人，而苗利宗人是地球人的公敵，自己和苗苗應該是敵對關係的人，自己決不應該把武技教給自己的敵人。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自己答應了苗苗要教她功夫，而且還三擊掌。俗語云：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果自己拒絕了苗苗，肯定會被她看不起，進而影響到她的族人，這樣苗利宗人就會更看輕地球人。想到這裡，他又在想如何拒絕苗苗。義與信都是不能違背的，怪就怪自己事先並不知道苗苗是苗利宗人，自己不教她功夫，她應該理解，凌星這樣安慰自己。
回到病房，凌星把苗苗送給他的零食統統收進包里，準備等再見到苗苗時還給她。就這樣，凌星初到將來的驚心動魄的第一天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凌星帶著秋冬、英子和黛安娜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開始教授她們功夫。他從最初級的少林拳教起，讓她們熟悉一些招式。幾個人蠻有興趣的揮動著四肢，開始了笨拙地練習。凌星則緊皺著眉頭注視著她們的動作，心想：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僅僅學這些招式，不會有一點實際的作用。想到這裡，他到垃圾堆里找了一些破布，裝上砂子，綁在她們的小腿上，讓她們練習跑步。開始，幾個人還興趣很濃，跑了幾圈下來，個個累得滿頭大汗。黛安娜首先躺在地上不起來了。凌星則走過去，哄著她，並把她拉起來和她一起跑步。縱然黛安娜千不肯萬不願，但對著凌星這位溫柔的大哥哥，也只有徒喚奈何了。
其實凌星初次看到她們，就看出她們體質很差，缺乏鍛煉。在這個兒童集中營里，大多數孩子都無所事事，很少有人主動去鍛煉身體。苗利宗人把他們放在這裡，根本沒有時間去管理他們。放任自流的結果，是這些孩子整天遊手好閒，惹事生非。當然也有孩子整天呆在閱覽室里學習知識，英子就是其中一位。但這也使他們的身體日漸衰弱。凌星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先讓她們的身體強壯起來。
這個兒童集中營其實就是苗利宗人開設的學校，由地球人負責釋疑解難。學生的學習基本上是在玩遊戲。電腦在這個時代已經大面積代替人類從事許多職業了。凌星非常羨慕這個時代的孩子們，他們在遊戲中完成學業，不像二十一世紀初的學生們每天背著沉重的書包，需要完成大量的家庭作業，除此之外，還要在節假日去補習各種亂七八糟的課程。苗利宗人對兒童集中營的管理，使用的是機器人。這些機器人外形跟地球人一樣，他們負責維持秩序和學校的環境衛生。如果不是英子的提醒，凌星就差一點把機器人當成真人。凌星和別的孩子們不同，別的孩子們根本沒有把機器人當人看待，而凌星見到機器人時總是尊敬地稱呼他們為老師。而這些機器人聽到這個稱呼后，都會對凌星報以優雅的微笑。對此，即使他的好朋友英子和秋冬也認為凌星是怪物。
凌星教她們練武之外的空閑時間，是在閱覽室渡過的。未來的圖書館只能被稱為閱覽室，一排一排的長桌子被分割成一格一格的小空間，每個小空間的桌子上都有一個小方盒，輕輕地按下一個按鈕，就會出現一個大的虛擬屏幕和一個虛擬鍵盤。凌星在英子的指導下，很快學會了這種電腦的使用方法。在二十一世紀的過去，凌星雖然很少玩電腦遊戲，但對電腦並不陌生。虛擬鍵盤有各種語言選擇，包括華語、英語、和通用語。鍵盤雖然和二十一世紀的鍵盤大相徑庭，但這並不能難住凌星。按照常理，凌星到了二十六世紀，最渴望知道的就是過去五百年的歷史。他打開世界歷史，粗略地瀏覽了一下：中國從二十二世紀開始，已變得十分強大，周邊與中國文化相似的國家逐漸加入中國，因此中華聯邦首先誕生了。這引起了美國和日本的強烈不滿，日本在美國的支持下，處心積慮地挑起中日爭端，公然出兵佔領了兩國爭執多年的******。與此同時，美國人縱容和支持********。中國當然予以反擊，第三次世界大戰首先在台灣海峽揭開序幕，日本人緊隨美國之後對中國宣戰。中國因為是反抗侵略，反抗強權，在道義上是正義的。因而贏得了世界上多數受美國欺凌的發展中國家的支持。一開始，中國軍隊並不與美軍接觸，而是利用日本人的狂妄自大，閃電般從日本列島多點登陸，成功地在日本本土站穩了腳跟。那時候利用光合作用，中國已成功地製造出了生產食品的機器，這使得中國軍隊在後勤保障上立於不敗地位。在陸地作戰的同時，中國軍隊又與美日在空中進行較量．歐洲和俄羅斯分別加入美日和中國陣營，但都沒有真正出兵。三個月後，中國佔領了日本本土，迫使日本軍隊在海外進行作戰。美國軍隊的武器較中國先進一些，但在數量上，中國處於優勢地位。雙方互有損失，戰爭處於膠著狀態。這樣持續了八個月後，中國祭出了強大的激光武器，在外太空和空中以及地面防禦上確立了優勢地位。雙方的傷亡數字不斷攀升，美國國內的忍受程度顯然到了極限。美國政府在其國內的強大壓力下，突然宣布停戰，從而戰爭以雙方不分勝負結束。日本人由於怨恨美國人在關鍵時刻退出，從而加入了中華聯邦。世界歷史從中華聯邦成立以後，掀起一股國家合併的熱潮，到二十三世紀，整個地球只剩下了四個國家，一直到苗利宗人侵入地球，這四個國家才不復存在。
凌星到未來后的第三天上午，他們正在練武的時候，凌星最不願意看到的場面終於出現了：苗苗來到了他們跟前。
英子、秋冬和黛安娜都用敵視的眼光看著苗苗，凌星的眼裡則充滿了迷茫的神情。在他的內心深處，苗苗是一個天真善良的女孩，他極不願意與她撕破臉面。自從聽到苗利宗人在地球上的所作所為後，儘管極不情願，但他也把苗苗當做了他的敵人。苗苗似乎感覺到了英子三人的敵意，但她還是怯生生地和她們打了招呼。她用英語說：「嗨，你們好!」三人沒有答理她，眼睛則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這使得苗苗十分尷尬。她見三人沒有理睬她的意思，就轉身面向凌星，用溫柔的語氣關心地問：「你的肩傷痊癒了嗎？」凌星不忍心用英子三人的態度對待苗苗，他有點生硬地說：「我的傷已經好了，謝謝你的關心。」苗苗迷茫地看著凌星，她敏感地意識到凌星對她態度的改變。但她還是走到了凌星的跟前，而凌星則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苗苗誠懇地說：「你答應過我的.……」凌星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說：「我們之間應該是敵對的關係吧？過去我不知道這些，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我不能教你什麼東西。」苗苗吃驚地張大了可愛的小嘴兒，不甘心地說：「咱們已經三擊掌了，不能反悔的。」凌星心想：反正不能教她功夫，長痛不如短痛，於是就斬釘截鐵地說：「為什麼不能反悔？你是我的敵人!」苗苗爭辯道：「就算我是你的敵人，你也不能反悔，何況我根本沒有把你當成敵人。」凌星乾脆決絕地說：「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我不能教你任何東西。」苗苗仔細打量著凌星那張決絕的面孔，直到她確定凌星不會再教她什麼了。她低下頭，嘴裡輕輕地嘀咕了一句：「原來爸爸說的都是真的，地球人真的很不講信用。」這句話彷彿只是在苗苗的喉嚨里說的，英子三人根本聽不到她說些什麼，但這聲音對凌星來說卻如天外來音，又似暮鼓晨鐘，讓他感覺十分震憾，那種震憾的程度不次於在他耳邊響起一道驚雷。
苗苗抬起頭，凝望著凌星，強忍著眼淚，一字一句地說：「原來我還以為你是個戰士，跟別人不一樣，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然後她雙手合什，對著天空，嘴裡念念有詞，臉色充滿莊嚴聖潔的光輝。不但凌星聽不懂苗苗在說些什麼，英子三人同樣也莫名其妙。最後，苗苗向著北方，雙手自下垂位置向外劃了個大圓弧來到她的頭頂，再雙手合什平放在胸前，深深地對著北方鞠了三個躬。做完這一切，她又望著凌星，眼裡蓄滿了淚水，整整盯了凌星一分鐘時間。在此期間，眾人都默默無語。凌星的眼裡一直是迷茫的神情，他的心裡亂成了一鍋粥，其目光根本不敢和苗苗的目光對接。他曾經在心裡勾劃了無數次拒絕苗苗后她的反應，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這樣一個結局。苗苗又深深地看了凌星一眼，才轉過身，快速向遠處跑去。突然凌星的腦子裡出現了一道閃光，他隱隱有一種想法，可卻怎麼也捕捉不到。「不能讓她就這樣走了。」凌星動了，快如閃電。就是這個讓凌星捕捉不到的想法，卻改變了地球上全人類的根本命運。
此時苗苗已經跑出去五十米遠了，她一邊跑，一邊用手抹著眼淚。突然，她被人用雙手推著雙肩停下了。苗苗本能地用小小的拳頭擊向了凌星的胸口。別看她的拳頭小，其力道可不小。這也就是凌星，如果換成其他人，就算是比苗苗大的成人，也會被這一小拳給擊倒在地的。凌星疼得連吸幾口冷氣，肚子里一陣翻騰。他咬著牙說：「苗苗，你聽我說。」苗苗抬頭一看，是凌星攔在了她的前面，她面無表情地說：「還說些什麼呢？」這次她用的是華語。凌星驚訝地說：「你不是不會華語嗎？」苗苗一直盯著他，委屈地說：「為了想和你在一起玩耍，這幾天我拚命學習華語。」凌星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剛才我真的對不起你。我已經決定了。就算你真的是我的敵人，我也要教你功夫，我不能說話不算數。」苗苗含著眼淚驚喜地說：「真的？那太好了。我根本不是你的敵人，永遠也不會是你的敵人。」凌星看著苗苗的眼淚，忍不住輕聲說：「真是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聽了這句話，苗苗先前狂忍的眼淚終於變成了傾盆大雨，她撲到凌星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體不斷地抽搐著。很快，凌星肩膀上的衣服就被苗苗的眼淚浸濕了。凌星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柔聲說：「好了，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我的衣服就全濕透了。」苗苗聽了凌星的話，陰雨天的臉突然間雨轉晴，顯出一道美麗的彩虹，猶有淚痕的臉蛋兒變成粉紅中閃爍著神秘的紫色。苗苗難為情地低著頭，聲音猶如蚊鳴：「那你以後可不要再欺負我!」凌星心想：這是那跟那兒呀，我欺負你，我那敢呀。他張了張口，但終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