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記憶碎片
凌星一行人來到廣場上，坐在一個小花園旁邊。花園中的鮮花令人目眩神迷。六角形的花朵，每六片花瓣構成一個六角形，從花蕊到花邊，共有六層。除了中間的花蕊外，每朵鮮花由三十六片花瓣構成，交錯疊加，由里向外，花瓣逐漸變大。整朵鮮花呈現出一種妖艷的紫色，散發著若明若暗的熒光，給人一股神秘妖異的感覺，第一眼看去是那種明艷照人，妖冶瑰麗的感覺，看的時間長了，就會產生幻覺：鮮花由一朵變成二朵，呈幾何級數遞增，不一會兒，普天蓋地的艷麗花朵就會在你的眼前飄啊飄的，使你頭暈目眩。這些鮮花不僅僅在視覺上迷惑你，花朵上發出一股似甜似香的氣味，縈繞在你的鼻端，淡淡的、軟軟的悄悄地鑽進你的鼻子，你的心絮就慢慢地升空了，在雲端忽悠忽悠地飄浮。
正當凌星的心神漫遊在花海之中飄搖不定時，肩膀上給人輕輕地拍了一下，凌星豁然驚醒，他下意識地問：「這是什麼花？」秋冬看見凌星凝望著花園裡的鮮花彷彿靈魂出竅的樣子，就知道他被這些鮮花迷住了，便輕輕地拍他一下。聽到凌星的問話，她才記起凌星失去了記憶。她有點厭惡地說：「這是苗利宗人帶來的苗利花。這些花美麗嗎？」凌星脫口回答：「不美麗。」秋冬和黛安娜都是一愣，這種花在她們的眼裡是非常美麗的，只是由於它們是苗利宗人帶來的而使她們產生厭惡的心理。現在凌星突然說出這種花不美麗，不知道凌星是怎麼判斷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凌星思索了一下，慢慢地說：「我認為，美麗是能給人帶來快感的事物。比如說，鮮花讓我們賞心悅目，使我們心情愉快。而這些苗利花卻沒有帶給我快樂的感覺。她給我帶來的感覺只是沉迷，眩暈。而且我感覺到這些花特別妖異。我想不能用美麗來形容她。如果非要找出一個詞來形容，在我看來，用『妖艷』兩個字形容它比較恰當。」秋冬和黛安娜都仔細地體會著凌星的話，忍不住拍案叫絕：「太恰當了，就該用妖艷來形容。」
凌星又看了一眼苗利花，轉向秋冬，誠懇地說：「你說苗利宗人抓走了我們的父母，到底是怎麼回事？」聽了這句話，秋冬的眼裡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臉上顯得十分難過；黛安娜也低下了頭，眼角甚至流出了晶瑩的淚珠。凌星伸手分別握住她們的手，安慰道：「別難過了，如果不想說，就不說了。咱們談點別的吧。你們誰能告訴我，苗利宗人是乘坐什麼交通工具來到地球的？」說到這兒，他的腦子裡蹦出一個辭彙「飛碟」。「是乘坐飛碟來的嗎？」他補充了一句。「飛碟？飛碟是什麼東西？」兩人一頭霧水，不知道凌星指的是什麼。「飛碟就是那個……那個……」凌星吞吞吐吐「那個」半天，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是由我來解釋吧。」背後傳來楊衛英子清脆的聲音。秋冬有點懷疑地問：「你知道什麼是飛碟？」黛安娜也露出懷疑的神色：「英子姐，你是從哪裡知道的？」英子走過來，和黛安娜擠坐在一張椅子上，纖細的手指在黛安娜的鼻子上颳了一下。黛安娜立即抗議地嚷嚷著：「英子姐，你什麼時候也學會秋冬姐刮人家鼻子了？」凌星也調侃著黛安娜：「你的瓊鼻那麼嬌俏，我也很想刮刮呢。」逗得秋冬和英子「呵呵」直笑。黛安娜哭笑不得，她正要出口抗議凌星，卻一時不知道怎樣稱呼凌星。她靈機一動，對凌星說：「你今年多大了？」凌星不加思索地說：「十三歲了。」黛安娜扳著手指算了算，說：「你是華人，你們都講究十二生肖，今年是鼠年，那你應該是屬豬的，我以後就叫你豬哥，好嗎？」英子也好奇地問：「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怎麼能肯定你是十三歲呢？」凌星肯定地說：「是的，我記得清清楚楚，我是十三歲。」秋冬懷疑地說：「你若能告訴我們，你是那一月那一日出生的，我們就相信你。」凌星略微思索了一會兒，說：「我是三月十二日植樹節那天出生的。」秋冬和英子對望一眼，兩人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凌星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她們兩個是想套出他的年齡。果不其然，兩人接著說出自己的年齡。她們和凌星同歲，不同月，都比凌星小。秋冬建議道：「我同意黛安娜的提議，現在咱們舉手表決，同意的請舉手。」黛安娜、英子和秋冬都舉起了手。凌星無奈地說：「我雖然屬豬，但我卻不是豬。」英子狡猾地說：「誰說你是豬了？」凌星啞然。秋冬拉了拉凌星的手，說：「讓你做我們的哥哥還不好？至於屬象問題，你要是屬龍，或許就成了龍哥了。」
對此，凌星無可奈何，只好充當豬哥。看著凌星尷尬的神情，英子有點不忍心，就說：「這樣吧，咱們把這個『豬』字改成牛八那個『朱』字好了。」凌星無奈地一笑了之。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問英子：「你剛才說你知道飛碟的意思，你給我們說說吧!」黛安娜立即把目光轉向了英子，秋冬也顯出期待的神情。英子沉吟了一會兒，說：「飛碟是古人對不明來歷的飛行物體的稱呼。五百多年前，有一些不明飛行物體呈碟子的形狀，於是就有人稱之為飛碟。用英文縮寫就是ufo，以後，這個名詞常常在科學幻想小說中出現。」凌星大惑不解：「五百多年前，那個時候的科技會有這麼厲害嗎？現在的報紙電視到處都在報道ufo，怎麼是五百多年前呢？」「報紙？」三人都很吃驚。黛安娜睜圓了綠寶石似的眼睛，說：「報紙是什麼東西？」凌星覺得自己每次順口說出的名詞都能引起她們的震驚和不解，這次他同樣迷惑。英子望著凌星迷茫的神情，她思索著說：「剛才說起飛碟我還覺得朱哥是沉湎在科幻小說中不能自拔。現在我越來越覺得朱哥好像是從墳墓里走出來的古人。」
這個「飛碟」在凌星的腦子裡已經縈繞了很久，他越來越覺得他好像非常熟悉飛碟，他忽然想到了上午自己走出來的小書房，慢慢地一個鏡頭越來越明顯：一個小書房從洞口飛出，斜飛上天，融入了蘭天白雲之中。英子的話讓黛安娜和秋冬萬分不解，她沒有解釋，反而問道：「秋冬你還記得上午剛剛見到朱哥時他說過他是中國人嗎？」秋冬點點頭。「後來他又說出了日本人；接著他用中醫治好了黛安娜的傷腳；現在連早已放在博物館的報紙也讓他給翻出來了。你們說他不是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是什麼呢？」秋冬和黛安娜都頻頻點頭。凌星聽到「早已放在博物館的報紙」這幾個字，聯想到剛才腦子裡出現的畫面，他萬分震驚。這說明了什麼呢？他心裡隱隱有根弦開始繃緊，他感覺心跳得越來越響，似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一般。凌星深深地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他對英子說：「英子，你詳細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中國人、日本人，抑或是報紙，這些名詞都變成了歷史。」英子仔細地觀察著，此時也鬆了口氣，她想當然地認為：凌星恢復了部分記憶，但這些記憶不過是他在歷史書上學到的知識而已。她理了理額頭的短髮，說：「先說中國人，這個名詞在歷史上存在了幾千年，直到三百多年前，中華聯邦的成立，這個名詞才永遠成為了歷史。再說日本人，三百多年前，日本國併入了中華聯邦以後，其國人逐漸用大和人來稱呼自己。至於報紙，四百多年前就已經進入了博物館。我還沒有來到這裡之前，聽說過去的一張報紙竟賣到了兩千克黃金。」凌星心中那根弦越綳越緊，斷續、紛亂的思絮交織在他的腦子裡，他的聲音微微有點顫抖：「咱們現在位於什麼地方？是不是在大草原上？是那個大草原？」英子、秋冬和黛安娜不明白凌星為什麼忽然問出這個問題，英子還是耐心地解答了：「這裡是塔克拉馬乾大草原。」凌星不斷咀嚼著「塔克拉馬乾」幾個字，他喃喃地說：「塔克拉馬乾不應該是大草原呀，我記得它位於塔里木盆地的中心地帶，應該是大沙漠呀。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死亡之海吧。」
對於死亡之海的說法，英子三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因為四百多年前這裡確實是死亡之海。英子點點頭說：「這裡確實曾經是死亡之海，不過那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他的記憶還是沒有跳出書本。小書房融入蘭天白雲的畫面一直在凌星的腦子裡盤旋。他感覺到這幅畫面離自己很近，彷彿小書房在蘭天白雲之中時自己就蹲在小書房裡面。「對了，我該到北京上大學了，怎麼會來到塔克拉馬乾大草原呢？」凌星夢囈似地嘟囔著。英子、秋冬和黛安娜十分詫異，秋冬問：「你不是才十三歲嗎？難道你十三歲就上大學嗎？」凌星不好意思笑了笑說：「是啊，我提前幾年參加了高考。」黛安娜大惑不解：「高考是什麼東西？」英子隨口答到：「高考是五百年前的中國實行的一種旨在選拔高中學生上大學的制度。它早在二十一世紀就被廢除了，沒想到你還記得，看起來你的歷史學得確實不錯。」凌星心裡那根緊繃的弦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撥動，早已不堪重負，他屏住呼吸，慢慢地問：「那你告訴我，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於那一年？距現在有多少年？英子想的是逐漸啟發凌星的記憶，倒沒有往別處想。其實就算她有極其驚人的想像力，也絕然不可能想到凌星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物。她裝作輕鬆地回答道：「你要考我的歷史，可找對人了，我的歷史學得還不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於二十世紀中期，距現在五百六十多年。」凌星心裡那根弦「嘣」的一聲，終於折斷了，他一下子呆了起來，臉色白得嚇人。黛安娜正要過去叫醒凌星，英子伸手攬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並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他的記憶正在恢復，他可能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過去，心裡十分痛苦。現在先不要去打擾他。」黛安娜似懂非懂地眨了眨水靈的眼睛。
英子說的不錯，凌星確實恢復了部分記憶。從小書房融入蘭天白雲的畫面中，他已經隱約覺得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等到想起自己將要去上大學，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想。英子口裡曾經提起二十一世紀，使他猛然記起自己就是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人，雖然他還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他現在已基本確信自己是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人，不知怎麼會來到五百多年後的塔克拉馬乾大草原。看來以後說話千萬要注意一些了，要不然真會被別人當成從墳墓里爬出來的人了。想到這兒，他平靜地問：「英子，現在是什麼時間？」黛安娜回答：「下午七點鐘。」凌星搖了搖頭說：「我不是指的這個，我是說現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秋冬回答道：「現在是2512年8月28日。」如果說在此之前，一切都是猜測的話，現在已經變成活生生的事實了。上午他從小書房走出來時，就有一種過了千百年時間的感覺。那時候自己恍恍惚惚，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乘坐外星人的時間旅行器從二十一世紀初期來到了五百年後的二十六世紀。五百年啊!難道自己就這樣走過來了嗎？自己的年齡還是十三歲，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呀。如果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自己失去了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不過腦子裡並沒有空虛的感覺，彷彿自己知道的東西很多，但卻什麼也想不起來。此時凌星的腦子裡亂如一團麻，許許多多毫無關聯的影像在他腦海里迴旋：石窟、青城山、洛陽、高考、飛碟、蘭天、七彩的天空、宇宙的演化、流星、美麗自然的小仙女、飛行中的小書房、小書房的男女主人.……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試圖把這些影像給串接在一起，最終他失敗了。串不起來就串不起來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許以後能想起來吧。凌星的性格是不願鑽牛角尖的，過去，當他在某一個問題上被難倒時，他就會放棄一段時間，等再看到這個難題時，他或許就有了解決方法。現在他重拾這個法寶，他不再去想了。五百年就五百年吧，以後說話注意點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