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天地之間

  話語聽到這裡，雖然還是有很多的疑惑，可多少有了幾分豁然開朗的感覺。


  陳家安覺得似乎離真相又前進了幾步，只是依然渺茫，政府絕對不會輕易的把真相公布出來，可是等他離開這裡以後，這個城市的一切，也就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只是他多少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是，為什麼官方會那麼輕易的答應董安於的請求，作為非官方的，同樣的知情者，按道理來說應該是不希望其存在的。


  達成了什麼條件呢？


  斐天武口裡的老大和特派人員之間，絕不會只是董安於的幾句話，一場不痛不癢的架，就可以讓特派人員答應放他們離開的。


  雖然沒有答案。


  但至少陳家安是知道了。


  政府的超越者和在野的超越者之間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緊張和惡劣。


  或許，他大膽的猜測，之前也有過合作？甚至彼此都是認識的？

  這個他沒有問，多少有點觸及底線的感覺，見斐天武也沒有再說下去的心思，似乎沉浸在了某種失敗的低落情緒里的樣子。


  所以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挑撥什麼話語了。


  陶瓷杯子里的咖啡有點涼了，陳家安還沒有喝完，他握住細短的把手，輕輕搖晃著杯子的深色的液體，稀薄的熱氣從其中冒了出來，一縷一縷的，可他已經基本上感受不到了。


  咖啡的香味開始退散，苦澀的感覺，越發的濃烈起來。


  陳家安覺得之歌時候喝掉，似乎更對他的胃口。


  冷熱與胃口對他來說，很多時候都是一種既無比真實，又無比遙遠虛幻的感覺。


  他的身體構造顯然是異於常人的，而這個世界里大部分的東西，都是為常人而配備的。


  陳家安現在就是在努力的去適應這些。


  可還沒有等他做好準備，一切就已經戛然而止了。


  這個城市，如果真的如斐天武說的那樣，那麼就真的沒有什麼懸念了。


  從醒來，有幾個月了吧。


  他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沒有歸宿感，也沒有情切感，這不是他的世界，他可以斷定這一點。


  他對這個世界，只有一種渴望，長久以來的渴望，得償所願的渴望。


  還有好奇，對未知的好奇，對曾經的自己的好奇。


  遠不止是局限於人類。


  他知道，人類只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說的過分一點，無關緊要的一部分。


  這個世界，是萬物的世界，是眾生的世界，是海，是天空，是大地，是浮遊的微物。


  是神秘莫測的未知。


  這又回到了一個問題上。


  擁有這種想法，這種身體的他，是人類嗎？

  或者說，真的是超越者嗎？


  對於這一點，似乎這些每一個見過的奇迹者，對此似乎都沒有什麼疑問，篤定他就是所謂的超越者，可對這一點，陳家安是抱有疑問的。


  可如果他不是超越者，他又是什麼？

  這個疑問帶來了恐懼，被他扼殺在萌芽狀態。


  可現在，將要離開這個已然破敗的城市的時候，卻又被他給重新給撿拾了起來。


  恐懼並不顯而易見，而是深藏在某個地方，他找不到，摸不清，可確確實實的存在著，生根發芽，枝葉茂密生長著。


  對於自身認知的缺失，讓陳家安無所適從。


  方向感。


  沒有方向感。


  只有無盡的迷茫，而如夢魘般的黑暗世界的存在，更是讓他變本加厲的感受到各種深切的情緒。


  越是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無用的東西，那些想法便越是猶如暗色的氣泡一般在濁流之上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應接不暇。


  陳家安看向董安於，從剛才開始，他就望著海陰市中心的位置不動，現在還依然看著。


  董安於肯定不是在看那些普通人的自身自滅，他是不在乎的，這一點上面，和斐天武的認知想法沒有什麼區別。


  就連鹿郁，這個剛剛成年的女孩，也是這樣的想法。


  陳家安也和他望向同樣的地方，可他所看的，和所想，自然就截然不同了。


  陳家安看向小區的方向，其實就算是以他的眼力，在這個距離，也是看不到的，更是聽不到什麼的，可是，奇怪的是，他就是知道，那個地方，那個位置，是他所待過的小區的所在。


  他在那裡找到第一份工作，第一個住處，第一個大概是可以稱之為屬於自己的家，開始邁向了這個世界的第一步，不管他是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可當他從公園裡醒來，失去全部記憶的時候。


  對陳家安來說，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第一次。


  第一次吃霸王餐，第一次辦假證，第一次找工作，第一次打架，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能力，第一次遇到各種各樣的人，男人和女人。


  那麼多的第一次，都是在那個小區里，那個保安室里，所遇到的。


  還有那些老人，清晨並不刺目的陽光，地面上隨意飄零的垃圾，枝葉乾枯細瘦的樹木。


  這些，那些，都成了他新的記憶的一部分。


  珍貴嗎？

  總之就在他的腦子裡，沒有辦法丟棄的。


  這樣的想法讓他感到安心，對於這些記憶的安心感。


  這是否也是一種軟弱，他是否也是斐天武口中的弱者，這種不必要的情緒糾結的剪不斷理不平。


  陳家安突然有那麼一點衝動，只是一點，想要跑回小區去，再看一看那間保安室，再看一看小區里的人們。


  只是這樣而已。


  最終，他還是席地坐在原地，一動未動，表情也是沒有任何變化的，彷彿剛才的衝動，只是一個幻覺而已。


  那一絲絲的溫暖，也很快的冷卻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算是回去，也只能去看看而已，還能做什麼呢。


  或者說，他想不到要做什麼。


  其實，那個小區，已經面目全非了，物業處的大媽，還有辦公室里打掃衛生的掃帚，應該也都不在了吧。


  想象是最沒用的，可他現在只能想象。


  董安於和斐天武在這個關頭，是不會讓他輕易的離開的。


  事情也從來都是有輕重緩急之分的。


  他想要和女孩離開。


  就只能坐在原地等待。


  ……


  就在這個時候。


  一旁的斐天武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帶著幾分戰慄的望向天空。


  陳家安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赫然之間，不知何時。


  一道裂縫橫貫於天地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