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走進了你們的世界

  窗外的彎月不知何時成了滿月，透著微微的熒光。


  夜風大股大股的吹進來，吹拂過她的頭髮，鹿郁似乎覺得有點冷，她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一個噴嚏。


  「多穿點。」


  「嗯？」


  她歪著頭有些遲鈍的看他。


  「穿件外套吧。」陳家安指了指她此時單薄的睡裙。


  女孩點點頭，轉身進屋，陳家安這才發現，她只是穿了一雙拖鞋，是一雙粉色絨毛拖鞋，每走一下，拖鞋上綴著的兩個小毛球就會彈跳起來，她就像是那些天晚上玩跳格子一樣，提著長長的裙擺，露出兩條雪白的小腿，一蹦一跳的在滿地的碎渣間穿行，短短的一段距離被她走出了戰壕地雷區的感覺。


  進去她就出來了，沒有穿外套，而是將一個天藍色的薄被披裹在身上，她沒有繼續撿碎片，而是爬上沙發，窩在沙發里，被褥將她包裹，只露出一個腦袋，她伸出指尖將垂落在兩旁的頭髮撥到耳後，然後獃獃的看著陳家安。


  又來了，陳家安無法理解的行為，沉默需要有人打破，不過看女孩是沒有這個打算。


  「不打掃了嗎？」


  「不了，就這樣吧，你不是有問題要問嗎？」她吸了吸鼻子，「現在問吧。」


  陳家安將剛撿的碎片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坐在只剩下三分之二的木質茶几上。


  「你叫什麼名字？」陳家安雙手手肘擱在雙膝之上，兩手交叉，下巴擱在上面，眼睛直視女孩，沒有一點迴避。


  女孩歪了歪頭，笑笑，笑容稍縱即逝。


  「鹿郁，麋鹿的鹿，馥郁的郁。」


  「重新認識一下，陳家安，家園的家，平安的安。」他想想，繼續補充，「還有，我是這個小區的保安。」


  女孩圓潤的下巴一下一下磕在膝蓋上，她伸出細細的手臂，小小的手攤開，在他的面前。


  陳家安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陳家安。」女孩鹿郁的眼中透出一股與她年齡部分的灰淡。


  「只要我看到，不會不管。」陳家安放開她的手，柔軟和溫熱依然殘留，「那頭黑犬還會來嗎？」


  「會的，一定還會來的，不僅是他，他們也會來。」她的眼神穿透他，望向遠處某個地方。


  「那你不打算離開。」


  「沒用的，他們還是會找到我的，要不了多久，我不會每次都幸運，他們已經知道該怎麼針對我了。」


  「所以你不打算逃了？」


  「嗯，沒意思了。」她把臉埋下去，光潔的額頭敲打膝頭。


  「那我就可以繼續問下去了。」陳家安的本意是如果要立刻離開這個已經被知道的地方，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可既然對方已經放棄跑路，而她就算被帶回去，看方才黑犬的態度，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他就有了時間把自己想問的都問出來。


  他突然對失憶前的自己感到好奇，失憶前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呢，他現在的這些想法，這些權衡，這些所作所為，究竟是擁有記憶時的自己的本能驅使，還是現在什麼記憶都沒有的自己擅自的舉動？


  這是單純的好奇。


  「黑犬口中所謂的異類和奇迹具體是在指什麼？」他對答案已經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了。


  「就是指我、你、小黑，像我們這樣有特殊能力的人，區別於普通大眾的人，奇迹是指我們得到的各種不同的能能力，異類是指我們這樣一群人，和普通人區分起來自成一體的人。」


  「這種能力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陳家安想了想，繼續問。


  「絕大部分都是後天的，所以才會叫做奇迹，因為很多人都是在某一個時刻突然就有了，有人說，那種感覺就像是神明降下了祝福和奇迹一般，眷顧某一部分特別的人，所以很多得到特殊能力的人會自稱祝福者或者奇迹者。」


  「比如那頭黑犬？比如它口中的『家庭』？」


  「是啊，是啊，可是小黑不是什麼野獸，他是人，可是他已經快要忘記自己是一個人……」她更加的抱緊自己，眼神暗淡，「很多後天突然得到能力或者產生某些異變的人，都會不知所措，會被排擠，會被傷害，一開始會造成很大的破壞，更多的會在過了一段時間去嘗試尋求同類，而因此聚在一起的人會組成一個個團體或者是……組織，會有隻是單純抱團取暖的，給自己找個依靠的，也有存在一個目標或者很厲害的領導者，會去有意識的做些什麼，比如過去，我待過的地方，我的『家』……」


  「這些事情普通人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們以為自己生活在一個正常的世界里，一個建立在邏輯和科學之上的世界。」鹿郁有些好笑的咧咧嘴，可眼中毫無笑意，「這個世界早就不再是原來那個正常的世界了，早在半個世紀以前，早在奇迹在世界各地降臨的時候開始。」


  「等等，半個世紀以前？奇迹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


  「我也並不完全了解過去的事情，不過也是聽他告訴我的，從五十多年前，奇迹突然降臨，這個世界開始變的不正常。」


  問的越多，陳家安的迷惑越多，也越大。


  「那國家之間都是知道異類存在的？」


  「那肯定了，有很多厲害的奇迹者就在國家高層機關里，政府是絕對歡迎奇迹者的，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也算是一種威懾和新的軍事力量，戰爭會不再那麼局限，會被得到一種新的詮釋。」


  「這說法。」陳家安怪怪的看她，「應該不是你想出來的吧。」


  「對啊，是我以前的『家長』說過的話。」


  「他不屬於政府那邊？」


  「我們不喜歡束縛，『家庭』一直以來的準則就是這個。」


  「現在全世界的祝福者有多少。」


  「很多，而且還在不斷的增加著，每一天，每個月，每一年，在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可如果你要說和現在全世界的人口做比較，自然是很不起眼，可對比不是這麼比較的，每一個奇迹者的力量，因人而異，會有不同的威力和效果，這是每一個普通人無法比的。」


  「你對自己的身份很自豪？」


  「是嗎，我是這樣的嗎，大部分的異類時間久了，都會有這樣高高在上的想法，可我知道這種想法有多危險，我不是的，我一點都不自豪，我很討厭它。」


  「很討厭。」


  「我恨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