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煙，如霧，如妖，似魔

  陳家安的目光尋找著女孩的身影。


  他看到了她。


  她站在陰影中，渾身籠罩著比那頭黑犬還要黑暗的氣息。


  她與黑犬對峙，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囁嚅著，似乎竭力想要說些什麼，她在劇烈的顫抖，她在恐懼。


  她很痛苦。


  一切只是一瞬間。


  當陳家安破窗而入時，他們把目光和注視全都給予了他，他看著那頭足有兩個成年人大小的黑犬，吐著鮮紅如血的舌頭，噴出腥臭的氣息時。


  他並不震驚。


  看著這頭似乎應該存在於幻想中的獸類，他的感覺很理所當然。


  黑犬發出一聲低吠，頭顱轉向他，四肢繃緊，帶著強烈噴薄的攻擊慾望。


  可陳家安先動了。


  他跨出一大步，他握拳，然後一拳轟出去，準確的砸在黑犬的腦門正中，黑犬直接被巨大的力量高高拋起然後摔下來。


  陳家安的手一陣疼痛，他舉起拳頭，看到手指的皮肉泛著焦黑，似乎被什麼給灼燒了，還帶著一點隱約的火星，可下一刻，火星熄滅，焦黑的皮肉掉落，嫩紅的新肉長了出來，接著便恢復了正常的膚色。


  他活動了一下手，燒傷眨眼便恢復了啊。


  黑犬在嚎叫，不再低沉，而是高亢，它晃了晃頭顱，腦門正中有一個微微凹陷下去的拳印，雖然比陳家安慢了些，卻也在緩慢的恢復中，有燥熱的氣息從黑犬的身上爆發出來，那些繚繞的如煙似霧的東西漸漸變的如有實質。


  女孩張大嘴巴傻傻的看著他。


  黑犬微微躬身，做出撲擊的動作，可並沒有真的撲過來，它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著陳家安，充滿了人性化的目光。


  「你是誰？」


  陳家安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渾厚，沙啞，低沉，帶著惱怒不解和警惕，是個男人的聲音，他看看女孩，又看看黑犬。


  「是你在說話？」陳家安眨眨眼睛說道。


  「顯而易見」黑犬半張著嘴，盯著他，聲音從它的體內傳來。「這值得驚訝嗎？需要有疑問嗎？你難道和我們不是同一類的嗎？」


  像是從另一個空間傳來的一般。


  我是嗎？陳家安問自己，這一點確實毫無疑問，他和黑犬一樣，在這個普通人充斥的世界里，是異類，這點在他醒來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並且這份自覺還在與日俱增。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現在只需要知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擅自闖入這個小區？闖入住戶的家裡？」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是這個小區的保安，我要對這裡每一個住戶的安全負責，你說有沒有關係？」陳家安看向女孩，女孩也正在看著他，奇怪的是她不再發抖，也不再害怕恐懼，更多的是滿滿的好奇，她打量著陳家安。


  她對自己驚訝，卻沒有對那頭會說人話的黑犬驚訝，他們彼此是認識的嗎？那她之前的恐懼從何而來？


  一團亂麻，陳家安就像是突然闖入了一片奇幻世界，連適應的過程都沒有給他。


  這時，黑犬發出尖笑聲。


  「可笑，太可笑了！身為和我們同樣的奇迹，竟然在一個小區里當保安？！你是不是在逗我？」黑犬的嘴巴一張一合，利齒一閃一隱。


  「情況比較複雜，我也沒有必要給你解釋。」陳家安指了指門，「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小區，不要再出現了。」


  他突然想起前幾天老人說過的話，嚎叫，狗的身影，那沒有猜錯的話，黑犬出現已經有一陣了。


  「如果我說不呢。」黑犬不再笑了，他陰沉的說道。


  陳家安晃了晃拳頭。


  「這是我和這個丫頭的私事，她擅自離開『家庭』，完全沒有經過我們家長的同意，我一直都在找她，我們所有人都在找她，你很強，但她更重要，我們還有許多的同類，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管，就當做沒有看見，立刻離開這個城市，我給你這個機會。」


  「哦，你是在威脅我？」陳家安淡淡的說道。


  「是的，我就是在威脅你。」黑犬理所當然的說道，同時他將注意力撞向女孩，「阿郁，你覺得的呢，你覺得我是不是在威脅他，對於這點你是最清楚的了。」


  女孩看著他，打了一個寒顫，向陰影中退了幾步，沒有回答。


  黑犬在原地來回踏了幾步，陳家安卻是真的朝前在走，室內，不過一米多的距離，幾步就走到了。


  巨大的黑犬與人相對。


  黑犬在陳家安接近的瞬間騰地撲起，利齒張開，一口咬下去，那凶戾的氣勢似乎要將他整個半身都咬下來，陳家安則只是簡單的蹲下來，然後朝上掄起一拳。


  沒有打中實物的感覺，他踏地疾退，黑犬失去了蹤影，代之而來的是瀰漫整個室內的黑霧，陳家安直接退到破碎的窗前，雙腳踩在滿是玻璃碎渣的地面上，發出異常刺耳的脆響。


  黑霧瀰漫的室內猶如陰森鬼蜮，他聽到野獸的喘息，


  「小心——」女孩的呼喊從黑霧的一角傳來，與此同時，黑霧猛然旋轉聚攏，凝成巨犬的形體，它從半空中咆哮著撲殺而下。


  陳家安一直緊繃的身軀立刻做出反應，像是本能一般的，他雙腳之下的地面瓷磚寸寸碎裂，一陣破空風聲中，他跨空躍過室內的另一頭。


  不需要去四處張望，他已經可以清楚的感到黑犬再次由實質轉化為虛無，這些黑霧十成十就是它的組成部分，可他沒有辦法對如此形態的它造成傷害。


  這是它身為異類的能力嗎？

  還的真身世人還是獸？

  不僅如此，這些黑霧是帶有腐蝕性的，不過，唯一讓他安心的是，那些黑霧可以的繞過了縮在角落裡抱頭的女孩。


  他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發出滋滋的燒灼聲，他的衣服也被燒成一個個黑洞，在此期間，黑犬不斷的在霧氣和實體之間轉換，出現在他四面的任何一個角度。


  他被動的轉為防守，盡量避開對方的利齒。


  他的後背在不斷的後退中抵在牆上，下一刻，像是約定好的一般，黑犬出現在他左腳下方，蹲伏著，他雙手按在牆上，稍一用力，直接躍上天花板，黑犬撲向半空中的他，他身子一沉，上半身先行朝下，雙手如抱圓，圓的中心是黑犬碩大的頭顱，啪地一聲響，他的手掌拍在一起，黑犬卻再次消失，陡然出現在他的後背，龐大的身軀壓了下來。


  嘭地一聲響，碎裂的瓷磚四散飛濺，黑犬抖擻黑色毛髮，張口咬向身下的人。


  地上，一隻手，看似普普通通的手，像扇巴掌一樣，掄圓了拍出去，迅猛的只留下一道殘影，黑犬只是張開嘴，接著頭顱一歪，整個身軀如同彎折一般的甩了出去，它發出一聲痛呼，再次散為虛無。


  陳家安從地上爬起來，幾百公斤的畜生壓在身上是什麼感覺，他滿身通紅，密密的血絲從皮膚毛孔中滲出，他活動了一下四肢，嘎嘣的不自然脆響傳出來，骨折了，可同時也在不斷地自我癒合，他感受著遍及全身的疼痛，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碎瓷磚，尖利猶如匕首。


  他望向女孩。


  這個孩子，瑟縮在角落裡，可他沒有從她身上感到太多的恐懼，她正睜大眼睛看著他們的戰鬥，眼中帶著期待。


  她在期待他的勝利嗎？

  可這場戰鬥也有她份，她需要參與進來，出一份力。


  而不是待在原地當一個看客。


  你也要為你自己去做些什麼。


  不論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