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波三折案中謎(七)
他的哥哥許明義,也是少年成名。他們的母親是慕容丞相的小女兒,因此,他自小便有機會作為太子的伴讀,在宮中長大。但是,他的成名可不是僅僅靠這個原因的。
他十五歲時,以一幅《鷹唳鳳山歸》畫享譽盛京。他的畫作只要有掛在玲瓏閣,便佔據著最優的位置,高價售賣。
當然,許明義並不僅僅畫技高絕,他的博聞強識更是令人讚不絕口。與慕容涵並稱「京城雙傑」,頗負盛名。
不過許明義才名遠播之時,正好是於寒依家中突遭變故之時,因而,她那時並不知曉,而是到了京中,才慢慢知曉的。
許明義見到於寒依時,渾身一震,愣了一下,只覺耳根微熱,他稍微冷靜了下來,深施一禮,道:「於小姐,許久不見。」
於寒依心思大部分仍在案子上,並未注意到許明義的異樣,還禮道:「許公子,許久不見。」
「哥,這就是你常掛在嘴邊的於才女?我看她也就長得好看點嘛,也沒覺得她有什麼特別的呀。我可聽人說了,長得好看的女人,慣會糊弄人的。」
許明昱一臉地不服氣,頗為不屑地說著。
「小昱,你這些話都是哪裡聽來的?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還不趕緊向於小姐道歉。」
許明義又向於寒依深施一禮后,滿懷歉意道:「幼弟年少無知,信口胡謅,還望於小姐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說完臉一沉,看著許明昱。許明昱迫於這樣的壓力,哭喪著臉,不情不願道:「剛才是我說錯話了,還望於小姐莫怪。」
於寒依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無妨,我並未在意。」
許明義看著於寒依如此豁達大度,心中不禁又泛起了層層漣漪,似是一汪清泉流過乾涸道河床,清甜甘洌。
於寒依見許明義一直盯著自己,摸了摸臉,輕聲問道:「許公子,可是我面容上有什麼不妥?」
許明義不由得面上一窘,垂下眼臉,正躊躇著如何解釋,餘光正好瞥見一侍衛從廊道盡頭匆忙而來。
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說:「姜侍郎身邊的沈護衛來來,許是有什麼要緊事找你。」
於寒依聽此,便起身準備往外走去,還未到門口,沈護衛便到了。他施了禮:「表小姐,公子得到消息,說是有一方士到大理寺投案自首了,讓您現在也直接到大理寺一趟。」
幾人聽此消息,面面相覷,投案自首?這倒是完全在意料之外呀。
於寒依和林喬兒以及小芙三人到大理寺時,已日入三商了,夕陽的餘暉穿過大理寺大門,顯得眼前這個地方愈發的巍峨肅穆。
幾人進到大理寺后,便見到姜寧平微微皺著眉,和大理寺卿秦蔚說著什麼。
林喬兒一見到姜寧平,高興地飛奔而去,口中連連喊著「寧平哥哥」。
姜寧平轉頭看向林喬兒,面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柔聲道:「你們來啦。」
「我說喬兒,你哥哥這麼一個大活人在這裡,你怎麼就看不到呢?」林謹見林喬兒一來就往姜寧平身邊跑去,面上佯裝不悅,調侃道。
「是呀,我說喬兒呀,你秦伯伯也在這呢。也不見你喊一聲的。」秦蔚見此,也笑著揶揄道。
林喬兒面上一紅,施禮道:「見過秦伯伯。」
姜寧平見此,立即向於寒依投去求助的目光,於寒依笑著走上前,款款行禮,輕聲道:「寒依見過秦大人。」
「咦,這就是寒依?呀,這麼多年沒見,都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不錯不錯,快起來吧。」秦蔚面含笑意,溫聲道。
姜寧平見狀,提議道:「秦大人,既然人都到齊了,不妨讓我們見見那位前來投案自首的方士吧。」
「呀,光顧著說話,倒是忘了這事了,小謹啊,你帶大家去牢獄里見見那個方士。」秦蔚吩咐道。
「秦伯伯,為何不是提審犯人,而是要我們去牢房裡見呢?」林喬兒一臉疑惑。
「喬兒,難道你忘啦?這犯人武功高強,這萬一要是反悔了,想要逃走,那我們就算攔下了,也必然兩敗俱傷。而且,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幫手,所以,還是關在牢獄里比較保險。」林謹看著林喬兒耐心解釋道。
「對哦,我差點忘了這事了。那哥哥事不宜遲,趕快走吧,我可是對這人可是好奇的不得了,要不是寒依姐姐說見過此人,我都要以為他有三頭六臂呢。」林喬兒邊說邊拉著林謹往前走著。
眾人聽到這話,又是笑聲一片,緊隨著他們二人的腳步前往大理寺大牢。
獄卒剛把牢獄的門打開,一股酸臭糜腐的味道便涌了出來,每隔十步左右,只有一盞昏暗的燭。囚犯的低吼、慘叫在長長的甬道里蔓延,匯入到那無盡的黑暗裡。
於寒依心裡有些發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來地牢。
她不由得想起前幾日在趙景公寺看到的吳道子所繪的《地獄變》。那驚恐不堪、猙獰扭曲的面目不斷地在腦中重現。
《酉陽雜俎》中曾記載,吳道子之所以能夠繪出地獄變,是因為他醉酒之下,買兇殺了皇甫軫。
也因此,他心中陷入了悲愴的自責和悔恨中。將心智中的善惡美醜各種本我之相融入了地獄變相圖中。
就像當時的高僧廣笑禪師所言:沒有下過地獄的人,是畫不出這樣的壁畫的。
不論《酉陽雜俎》所述是否為實,於寒依的心裡對鬼神之說一直是敬而遠之的。
但是,也許真正的地獄未必有,但人間煉獄非此莫屬。
可就是在這樣不見天,令人絕望的空間里,有一人,與此格格不入。
於寒依再次看到虛無道長時,他仍是此前見到的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著一身青衣道袍,閉目禪定。
她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地獄只在人心,心中無地獄,自是安然若素。
她由衷地對眼前這個人感到敬佩,深施一禮:「虛無道長,沒想到在此地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