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孤獨
台下眾人目不轉睛,坤位台上的劍會比試正在進行之中。
但見綠綾仙索將「長風」仙劍束縛在半空之中,並重重包圍住,像一個巨大的球體,並不停在空中旋轉著,剛開始,透過仙索的綠芒層層圍繞之下,還能看到「長風」仙劍的一點白色劍光,那仙劍雖然極力掙扎著,但始終還是無法脫離仙索的緊緊纏繞!
長天峰的周達還是太小瞧綠綾仙索這件法寶了,這仙索本是五峰山前輩長老傳下來的法器之一,傳至池月峰峰主玄葉道長手中,也已經有數百年之久了,威力自然不可低估的,只是蘇綺玉修行尚淺,只能發揮仙索的三四層法力,但即使只有這三四層的法力,也足以抵禦住周達的這柄仙劍了。
這綠綾仙索兩年前在池月峰一處小山上與紫雲峰王洛飛的「金鱗」仙劍相抗時,也已經極為厲害,時至今日,已是今非昔比,更何況這周達傲氣凌人,根本沒把蘇綺玉這個小姑娘放在眼裡,所以才吃下眼前這個大虧的。
眼看著綠綾仙索將「長風」仙劍團團圍困在中間,場中所有的人都緊緊地盯著半空中這相持的兩件法寶,大家又是吃驚又是好奇,現在雖說蘇綺玉佔先,但「長風」仙劍也並沒有受到毀損,不知道接下來這兩件法寶到底誰能成為最終的勝者?
在眾人之中,除了台上正焦急萬分的周達外,台下長天峰的大師兄孫胥道長自然也是臉色很難看,心裡也在暗暗著急。
「長風」仙劍也是長天峰歷代相傳的法寶之一,師父玄英道長見弟子周達修為不弱,修行也很刻苦,雖然平時有些持才傲物,但這也是很多年輕人的習性,隨著修行的進展,日後也會有收斂的,所以便將本門的仙劍傳授給他,希望能勉勵他,哪知道今天他卻得罪了這位池月峰的蘇綺玉師妹,竟闖下這等大禍,要是「長風」仙劍有什麼三長兩短,周師弟不知道將要在師父面前怎麼交代?就連自己也會被受到牽連的。
正暗自躇躊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格格異響,孫胥道長抬頭看去,兄見台上半空中綠綾仙索的光芒陡然增亮了不少,適才還足有二三丈直徑的球體,現在卻已經縮成了只有一丈的寬度了,原來這仙索不僅從外面圍繞住仙劍,並開始慢慢地向內壓縮,如果仙劍一旦被重力壓制,將會有劍斷毀損的可能,到那時情況將不堪設想!
台上的周達已是眉頭緊皺,一時手足無措,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如果仙劍被毀,那麼半生的修行必將毀於一旦,在如此情急之下,他似乎忽然之間想到了唯一的辦法,強定心神之後,他雙手各捏成劍訣形狀,引出自身的真元之力,化作兩道白色劍芒,直射向半空的那團仙索之中!
只見那仙索的綠芒一閃,一陣激烈的搖晃之後,球體開始不停地上下抖動起來,裡面的「長風」仙劍突受真元注入,劍芒透過仙索的縫隙向外投射出來,那仙索向內壓縮的勢頭也稍稍緩解了一些。
雖然場中綠綾仙索向內壓制仙劍的威力暫時受阻,但大家轉頭一看,只見台上的周達已經臉色蒼白如紙,額上大汗淋漓,雖然雙手持續地發出劍芒,仍以真元之力來補救被困的仙劍,但似乎已經耗盡了大部分的真元之力,漸漸露出體力不支的情形來!
就在這個時候,周達看到對面蘇綺玉左手輕揚,頓時,一道淡綠的光芒向他身上疾射而來,此時,他已經精疲力歇,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了,還怎麼能抵擋住蘇綺玉又一次襲來的綠綾仙索呢?
果然,周達眼睜睜地看著這道綠芒擊在自己的胸前,他「哎喲」一聲,人已向後騰空倒了下去,一瞬間,他腦海中滿是懊惱悔恨之意,都是自己的疏忽大意,這看似柔軟無力的綠綾仙索實是一件極為厲害的法寶,自己算是敗在了輕敵驕狂之上了。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重重地摔在了木台的邊角之上,險些落下台去,在地上忍著巨痛,他掙扎著爬了起來,但頭髮凌亂,衣衫上滿是木屑塵土,嘴角邊滲出一絲血跡來,顯然傷得並不輕!
他這副模樣看上去狼狽之極,與剛才初登台時的瀟洒風度相比真是判若兩人!
此時,剛才還僵持在空中的兩件法寶,因為「長風」仙劍失去了主人驅動,已經失去了光華,變得黯淡無光,但是蘇綺玉的綠綾仙索卻並沒有乘勝壓制,反而在蘇綺玉的召喚下收起光芒,重又飛回到蘇綺玉的雙袖之中,就像是蠶繭抽絲一般,剛才還偌大的一個球形仙索,一轉眼之間,半空中鋪天蓋地的綠芒已盡數收回!
「長風」仙劍沒有了仙索的包圍,憑空落了下來,錚地一聲,劍鋒插入木台之上,劍身還在不停地顫動著。
這時,那位太清峰的長老走到木台中央,面向台下的眾人,朗聲宣佈道:「坤台第一輪上場比試,池月峰蘇綺玉勝出!「
台下池月峰的眾弟子都應聲歡呼起來,李羽和齊泰臉上都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他們倆一直為蘇綺玉暗暗擔心,眼看蘇綺玉贏得了首場比試的勝利,自然也為她高興不已。
還沒等蘇綺玉走下台來,池月峰的弟子們都一擁而上,一起向這個小師妹祝賀道喜。
蘇綺玉畢竟是少女脾性,勝了也是喜笑顏開,活蹦亂跳,接受著師兄們的一一道賀,只不過她在片刻的歡欣之後,好像又想到了什麼,眼神在台下的人群中搜索著什麼,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最後,她終於在遠離眾人的地方找到了那個身穿白衣的翩翩少年,正向她投來微微一笑!
※※※
此時,太清峰金頂上的臨時搭建的四面廳中,所有的賓客們都出去觀看劍會比試了,廳中只剩下五峰山掌門太一真人和池月峰峰主玄葉道長兩個人了。
廳外人聲熱鬧喧嘩,而廳內卻安靜了許多,幾個長門執事弟子站立在廳門外面的廊檐上侍立著,他們的注意力也大都在那幾個臨近木台的比試之上。
玄葉道長坐在一旁,心裡卻想著此時劍會比試的兩個池月峰弟子,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他轉過身來,對太一真人道:「不知掌門師兄叫我前來,有何要事么?」
太一真人看了看廳外遠處的人流涌動,人群中不時還傳來一陣陣轟動和鼓掌之聲,回過頭緩緩地道:「玄葉師弟,這次五峰劍會上,池月峰的弟子可都來了吧?」
這時,廳外不遠的那座乾位台上的比試已經分出了勝負,長門太清峰大弟子丁清逸道長將他一個師弟的仙劍從半空中擊落下來,很多站在台下的觀眾都為其喝彩叫好。
玄葉道長眼睛也朝外面看著,隨口說道:「差不多都來了吧,」停頓了一下,見掌門沒有再說話,他似乎覺得有些疑惑了,轉過頭來問道:「掌門師兄,有什麼話,你就直接問我吧!」
太一真人知道這個師弟一向是特立獨行,行事為人不講什麼規矩和小節,他微一沉吟,像是終於做出了什麼決定似的,當即道:「玄葉師弟,那我也不瞞你了,六年之前,我託人帶給你一位年幼的弟子,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玄葉道長皺了皺眉頭,顯現出一副沉思之狀,片刻之後,才有些恍然之色,點頭道:「嗯,是有這麼一位弟子,他叫林小軼,不知掌門師兄為何關注起這位弟子呢?」
太一真人並沒有回答玄葉道長的問題,卻直接反問道:「現在這個林小軼在何處?」
玄葉道長想了一下,然後有些不以為然地道:「這個弟子修行層次太低了,至今都沒能通過洪元境界的第一層,也沒有資格參加此次五峰山的百年劍會,我就把他留在了池月峰上,這次沒有帶他來太清峰。」
太一真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問道:「你是說這位弟子至今在道法修行上無絲毫之進展?」
玄葉道長道:「正是!」
這一下,輪到太一真人疑惑了,他低頭思忖了一下,捋了捋長須,道:「可當年這位弟子入門之時,我也曾親眼所見,他骨格清奇,資質天成,乃是一位修行道法的奇才,何以至今在修真中一無進展呢?」
玄葉道長輕哼了一聲,搖頭地道:「那是這個弟子頑劣成性,於修真一途無造化之功,只是可惜了他天賦和資質啊!」
太一真人如有所悟,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倒是這位弟子本身的問題了,」說到這裡,他微微嘆了口氣,又道:「這一切都是天意,他天賦極高卻於修行無緣,這也是他自己的宿命吧!」
玄葉道長見掌門真人這樣喟嘆,自然更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問道:「掌門師兄,這個弟子究竟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太一直人看了看玄葉道長,心想這件事在本門之中除了長天峰的玄英道長之外,並無任何人知曉,但玄葉道長既然身為林小軼的師父,自然也應該要了解一點關於這個弟子的來龍去脈,他再三鄭重考慮之後,才慢慢地道:「玄葉師弟,此事關係到本門的聲譽,也關係到這個弟子的一生,希望你要好好保守住這個秘密!」
玄葉道長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太一真人便將當年玄英道長和現在的紫雲峰峰主楊其襄陪同天龍寺主持方丈旃心上人等人如何圍剿魔教六王之首的青王,又如何誤傷青王之眷屬,以及青王為救這個女子而命喪黃泉,最後卻留下這個孤苦零丁的孩子,怕這個孩子將來找兩派尋仇,萬般無奈之下才將他歸入本門之中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玄葉道長聽了之後,臉上顯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眼睛望著廳外,似乎在想著那個曾經一度令他備感頭疼的弟子,竟然有著如此坎坷曲折的身世,他怔怔出神,陷於深深地思索之中。
※※※
池月峰的後山。
一個赤著上身的少年獨自地坐在一座石亭之外的岩石上,旁邊的樹杈上還掛著一件濕漉漉的青布衣衫。
他卻出神地看著遠處逶迤的群山,那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山峰連綿起伏,彷彿看不到邊際一般,蒼松翠柏覆蓋著這些山峰,看上去鬱鬱蔥蔥,讓人心神為之一盪。
然而,眼前這位少年卻緊鎖著眉頭,暗暗地嘆息著,似乎有什麼難過的心事似的,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了北面的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上,那座山峰雲霧環繞,若隱若現,不知道要有多高,而且山勢險峻挺拔,巍峨屹立在天地之間!
這座山峰正是五峰山最高峰太清峰,這位少年就是池月峰的林小軼!
這次五峰山的百年劍會,林小軼被師父玄葉道長以修行太差勁而留了下來,每日里他仍然風雨無阻地去後山修鍊本門外功,這已是他來池月峰的第六個年頭了,本門外功的修鍊也已經進入到第三個層次了。
林小軼每次來後山之後,便徑直去了山頂西面的溪水裡,脫去上身的衣服,將大半個身子浸在水中,然後在水裡不停地伸出兩隻手臂去阻擋這潺潺溪水的流向。
但是這溪水看似柔弱,實則卻是堅硬如鐵,任他無數次地推出手臂,但等到他收回手臂的時候,溪水仍然像往常一樣激流了過來,沖刷著他的身體。
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看來距離他完成這外功的修鍊還尚需要一段時間,今天也是如此,但他卻一點也沒有沮喪,仍然一如既往地照常修鍊下去。
此時,他剛剛從溪水裡出來,在等著晒乾衣服的時候,坐在這裡出神地想著些什麼事情。
之前,那個傳授他太極五行道法的神秘黑衣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了,這一年的時間裡,他從一個洪元境界第一層都沒能突破的弟子,已經快修到了第四層「御物」的境界了,除了那個傳授他道法的黑衣人之外,卻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修行情況。
林小軼既然答應了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不向外人透露任何信息,而且他向來又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遇到什麼事都只是放在自己的心裡,所以迄今為止,師父和師兄們都不知道他已經快修到了洪元境的第四層「御物」了!
林小軼眺望著遠處那雲氣縹緲的太清峰,眼前卻閃現出一個俏麗的身影,還有那明媚燦爛的笑容,那個曾經對他無微不至關懷的少女,此刻就在遠方那座聳立在天邊的山峰上。
只是這山峰雖然看得見,但卻似乎離他很遠很遠,遠得就好像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也不知道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劍會的比試還順利嗎?
比試過程中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啊?
林小軼在心裡一遍遍地問自己,但卻沒有任何答案,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蘇綺玉師姐離開池月峰的這幾天里,他日日夜夜地思念著她,他明明知道蘇綺玉師姐身邊已經有一個比他好上千百倍的人,但他還是禁不住去想念著她。
他不敢奢望什麼,只願能常常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就已經足夠了!
但是,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裡,他感到自己是那麼地孤獨和寂寞。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背後一陣腳步窸窣的聲音,林小軼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