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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遷都(上)

  閻圃沒有選擇正面回答張魯的詢問,而是反問道:

  「昔日關中西有馬超、韓遂之亂,東有袁紹、曹操交侵,閻彥明運籌帷幕、英明果決,親率秦胡之兵,東征西討,戰無不勝,此乃當世之雄主,縱橫天下、武略無雙,師君與之對決陣前,孰勝?」


  「吾不如也。」張魯拈鬚黯然答道。


  「那漢中兵將與關西百戰之師沙場鏖戰,孰勝?」


  「關西兵強,遠勝漢中矣。」


  「那關西與漢中相比,土地孰廣?糧草孰多?民戶孰眾?」


  「皆不如人也。」


  「唉。」閻圃也嘆了一口氣,「既然這些師君都明白,那師君以為漢中以弱搏強,還有多少勝算?就算時下張、楊等將軍能夠在陽平關外擊退敵軍又能如何,關西勢大,日後定有十倍百倍兵力前來,乃至於那閻彥明親自率領大軍征伐問罪,師君以為,到那個時候,舉漢中全境之力,可還能抵擋?」


  「這——」聽了閻圃的分析,張魯無言以對。此時的他與剛剛想比,內心更加心緒不寧,投降的念頭也隨之佔據了上風,只是因為還存有顧忌,所以又說道:


  「閻君所言甚是,只是漢中之前發兵攻打武都,現如今又拒敵於陽平關外,兩家早已結下仇怨,吾縱然有心歸降,可是又怎知道那長安的閻彥明能夠納降不罪?」


  這個問題似乎閻圃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頗為自信地說道:「在圃看來,漢中雖然歸降,但蜀地仍有劉璋之徒,閻彥明絕非短視小人,必定會效法千金市馬骨之事,高官厚祿禮待師君,況且其麾下胡、漢混雜,蠻夷之君尚且能夠為其所用,又怎麼會容不下師君的五斗米道呢。師君若有試探長安之意,圃駑鈍,願效犬馬之勞。」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張魯和閻圃兩人的心跡皆已表明,只是這一次張魯沒有很快給出答覆,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夠下定決心,只是應付著說道:


  「此事事關重大,還得緩緩,看看接下來的形勢變化,再作決議吧。」


  ···

  面臨強敵壓境的張魯是戰是降,遲遲定奪不下,而遠隔重山、千里之外的許都曹操,則早已作出了奮力一搏、出兵南陽的決定。


  當下關西閻艷和荊襄劉表的同盟,一西一南嚴重威脅著許都朝廷的安寧,儘管宮中府中各種遷都避敵鋒芒的言論不時湧現,可曹操卻絕不肯以這種窩囊的形式任由許都朝廷和司空府的威嚴掃地,因此他在經過短暫一年的休養生息之後,再次徵調兗、豫的兵馬,出兵南下,準備收復去歲丟失的南陽北境。


  其實比較起許都朝廷西面和南面的威脅,無疑是來自關西閻艷的威脅更加嚴峻,西涼軍的輕騎從河南地出發,無需一日即可兵臨許都城下,並攻打抄掠兗、豫西境的城邑、鄉聚。


  解除許都西面的威脅比其南面的荊襄之敵,更為急迫。


  可是在經歷了緱氏慘敗之後,曹操已經不敢僅憑一己之力與關西對抗,再加上袁紹病死,袁氏兄弟相爭,河北的強援眼看是指望不上了,曹操只能夠選擇先易后難,抓住關西轉攻漢中、無意東顧的時機,搶先對佔據南陽的荊襄之敵發動攻勢。


  只是,曹操終究沒有料到,這場他指望能夠速戰速決的戰事的慘烈程度,已超出了他和麾下謀士的預判。


  十月份,曹操親率大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連克西鄂、博望等城邑,但等大軍進抵宛城之後,卻遭到了城中劉備兵馬的頑強抗擊,而且在圍攻宛城期間,襄陽和關西的援軍先後趕到,裡外呼應,互為犄角之勢,準備聯合會攻曹軍。


  而且,格外重視曹軍動向的閻艷還派遣麾下將領張遼率領一支偏師,東進許都,襲擾曹操大軍的後方。


  不得已,只能進擊取勝,不能後撤重蹈覆轍的曹軍連日與劉備、文聘、楊豐等人的兵馬展開了鏖戰。


  期間,想要搶先奪取宛城,據城退敵的曹軍卻連攻宛城不克,三軍統帥的曹操一度在陣上披堅執銳、親自督戰,命令中軍精銳步卒也發動進攻,結果還是沒有拿下劉備等人率兵死命據守的宛城,反而是侄子曹安民被城中石砲擊中頭顱,當場陣亡。


  緊接著,在隨後關西敵將楊豐伺機發動的一場夜襲中,軍中部分新卒發生騷亂,曹操長子曹昂臨危不懼、領軍奮勇反擊,卻不幸在戰場上被流矢射中,傷勢嚴重,抬回帳中時已經昏迷不醒,軍中瘍醫搶救了多時,終究還是沒能夠挽回他的性命,曹家的千里駒,就這樣出師未捷身先死,當夜歿于軍中。


  可是即使是在這種戰況慘烈的局勢面前,決意要攻克宛城,去除許都南面威脅的曹操內心仍然沒有動搖,他強忍著新喪子、侄之痛,激勵帳下吏士,撫慰軍中傷殘,使得曹軍愈挫愈勇,化悲憤為力量,在連日作戰中反敗為勝,逐漸在戰陣上對敵軍取得了明顯的優勢,先後擊敗了宛城外的文聘、楊豐兩支援軍。


  再之後,獲取戰陣勝利的曹操沒有再貿然強攻宛城,而是奇兵迭出,派遣步騎截擊荊襄后軍張允督運運往宛城的輜重車隊,大敗荊襄兵馬,燒毀了荊襄后軍運送的全部糧草輜重,殺得張允等人丟盔卸甲、抱頭鼠竄,僅得身免。


  通過這一場場勝利,曹操率領的曹軍全面掌控了戰場的主導權,而得知輜重盡失的劉備為了避免在宛城流干自己的血,主動放棄了宛城,冒死突圍,會合文聘的敗軍,退保樊城。


  關西的楊豐軍眼見局勢不利,害怕再次被曹軍擊敗,也連夜燒營撤退,循武關道退往關中。


  襲擾曹軍後方的張遼一支偏師在潁川境內遭遇了于禁所部,兩軍在潁川境內發生了多次小規模的交戰,勝負未分,之後在得知了南陽各軍敗退之後,張遼不敢戀戰,連忙脫離了敵將于禁的糾纏,引軍兼程退回河南地。


  至此,建安七年的南陽爭奪戰,以曹軍擊敗荊襄、關西兵馬,獲得勝利落下帷幕,曹操留下李通、趙儼、杜襲等人率領兵馬重新營築宛城防線,解除了許都朝廷南面的威脅。


  此戰著實出乎驃騎將軍府的意料,原本在閻行等人看來,曹操新敗之後,為了補充兵力,積蓄糧秣,短期內一定不敢再發動大規模的進攻,可沒想到曹操不僅是僅隔一年就發動了收復南陽的戰役,而且意志堅毅,在前期付出慘重代價的情況下也毫不動搖,最終成功攻下宛城,奠定了南線戰事的勝利。


  不過世事難料,柳暗花明又一村,救援南陽的楊豐、張遼諸將雖然沒有能夠退敵告捷,但原來以為要無功而返的南征軍卻成功攻下了漢中門戶陽平關,隨後勢如破竹,連戰連勝,一舉拿下了漢中之地。


  原來當日就在閻興還不甘心無功回師,召集成公英、馬岱諸將準備再發動夜襲之時,恰巧碰上張陵的忌辰,陽平關守將張衛、楊昂等人見南征軍寸步難進,心生驕怠,白日里在關內忙於祭祀等事,夜間難免鬆懈了關防,因而竟被成公英帶領輕兵一擊得手,襲破了陽平關,蜂擁而入的南征軍將士勢不可擋,當夜裡全殲了關內的漢中守卒,俘虜了來不及逃脫的張衛、楊昂等人。


  陽平關既失,漢中危如累卵,南鄭城中的張魯也坐不住了,慌忙找來功曹閻圃再次商議投降關西閻行之事,結果這一次閻圃卻變了言辭,堅決反對張魯在這個時候獻出南鄭投降,而是勸說張魯棄城南逃,循米倉道翻山越嶺逃入巴郡,投靠杜濩、朴胡等板楯蠻渠帥。


  張魯對於閻圃前後態度的轉變詫異不已,當即詢問:


  「君之前極力勸說我歸降關中,為何今日又出言反對?」


  閻圃解釋:「今陽平關己破,關中兵馬勢大難敵,師君迫而歸降,功必輕;不如南逃守巴中,與之相拒,使關中軍將知我漢中難治、蜀道難行,然後歸降,功必多!」


  心緒慌亂的張魯言聽計從,當即準備棄城難逃,又因為已經萌生降志,因此沒有放火燒毀城中倉癝,只帶了少數五斗米道的兵馬,放棄了南鄭城,沿著米倉道,連夜逃往巴地去了。


  此後,果然如閻圃所料,閻興率軍進駐南鄭后,一方面深感漢中五斗米道勢力盤根錯節,委實難治;另一方面對巴蜀的險峻地理心生顧忌,不敢貿然進軍,因此聽從裴輯、高柔等人的建議,軟硬兼施,既派兵攻破上庸、房陵等地,也派遣使者進入巴地招降五斗米道的天師張魯,許以多項豐厚的承諾,這才使得張魯及多家板楯蠻的渠帥歸降南征軍,一舉平定了漢中之地。


  漢中雖定,但五斗米道卻不可不提防。


  作為一個在巴、漢等地有廣泛信徒且曾經建立起割據政權的宗教,南征軍將士雖然礙於形勢,不能夠對五斗米道採取任何過激的措施,但鑒於巴蜀的封閉地理和張魯等人對巴、漢士民蠻漢的影響力,縱覽全局的驃騎將軍府卻不可不未雨綢繆。


  閻行和謀臣荀攸等人在看完了南征軍送來的捷報和文書後,已經決定對漢中暫時採取軍管的方式,給投降的張魯、張衛、閻圃等人加官進爵,並讓他們和家眷一起遷徙到長安城中,方便幕府校事就近監視。未來幾年的時間裡,一些重要的五斗米道信徒也在遷徙之列,驃騎將軍府將軟硬兼施,採用一連串的措施來消除五斗米道對巴、漢等地的巨大影響。


  關於南征將士的去留,因為南陽之戰已經結束,驃騎將軍府除了封賞南征有功將士,召回主將閻興幾支中軍兵馬外,已不急於抽調兵力鞏固關中、三河,而是傳令裴輯、閻規、高柔等人率軍留守,並暗中聯絡蜀中士民,伺機進取巴蜀之地。


  裴家、高家往昔皆有才俊仕宦蜀中,想要進取易守難攻、人心排外的巴蜀,利用他們的名望和聲脈來攻心伐交是很有必要的,這一項任務將配合伐蜀戰役雙管齊下,是為時下長安將軍幕府最重視的軍事行動。


  而與驃騎將軍府暗中籌備伐蜀戰役的同時,取得南陽戰事勝利的許都也在謀划大規模的遷都事宜。


  許都,司空府。


  「司空,遷都之事是非行不可了?」


  尚書令荀彧面容上帶有憂色,他坐在席上,抬眼看向上首的曹操。


  「嗯。」


  經歷喪子之痛,面容憔悴的曹操點點頭,沒有多言解釋,了解他的人卻清楚,這是曹司空深思熟慮后的表現。


  荀彧見狀也陷入到了沉默。


  這一次曹軍能夠在南陽擊敗荊襄、關中的軍隊,除了曹操的傑出指揮以及曹軍將士的奮勇作戰外,擔負大軍後勤重任的荀彧也是功不可沒,哪怕不時遭受敵將張遼麾下輕騎襲擾糧道,荀彧還是竭盡全力組織兗、豫民役,與後方將領于禁按時地把軍糧送往曹軍的南陽大營。


  荀彧原本以為在收復了南陽之後,許都朝廷的壓力會大減,可沒有想到率軍得勝返回的曹操卻匆匆召集心腹謀臣謀划起了遷都之事。


  且不說遷都一事工程浩大,牽扯到了各方利益,單單就搖搖欲墜的漢室威嚴而言,也不啻是一次巨大的損傷。


  如果此次遷都成行,那漢室朝廷的都城就是這十年間的第四次遷徙了,古往今來,還從來沒有一個頻繁遷徙都城的帝國能夠長治久安的,從另一個維度思考,它甚至隱隱在暗示著大漢國祚走到了盡頭。


  一旁的郭嘉見到荀彧沉默不語,知道他內心對曹操再次遷徙都城的行為是有所抗拒的,當即開口說道:


  「令君,此次帝都遷徙,明公全然是為了朝廷和天子著想,關西士馬驍銳,常有長驅許都之意,前番就有不少敵騎殺入到了潁川境內,而攘除關西奸凶,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為保天子及滿朝公卿的周全,這朝廷另徙他地是勢在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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