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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虎嘯返山雍涼驚(完)

  得了張就、張華的相助,楊豐可謂是如虎添翼。


  張家帶來的人馬,可不是散漫無序、旗號不明,連言語都不能相通的羌胡義從,而是甲兵完備、訓練有序的敦煌郡兵,其中還包括他們張家花費重金大力打造的部曲鐵騎。


  楊豐正籌備再次進攻祿福城的事情,斥候就快馬來報,蘇衡帶著幾千人馬,殺向玉門這座小城邑而來。


  楊豐聞知來的只是打著蘇衡旗號的叛軍,而是黃華的叛軍主力親至,也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帶聯想到了麹家兄弟的進軍酒泉,猜想這兩者之間一定有相關聯繫,而自己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先擊敗蘇衡這一小股叛軍,來重新振奮城中將士們的士氣。


  他隨即定計,示弱誘敵,先讓張華、張就率敦煌騎兵進城,然後關閉城門,只派遣少數士卒上城牆防守。


  蘇衡帶著的叛軍人馬,一路風塵僕僕殺到玉門城下,見到守卒放棄城外的兵營不守,城頭上雖插上了敦煌張家的旗幟,可卻也只有少數士卒駐守,心中尋思這一定是楊豐的疑兵之計,想要假借敦煌張家的威名,來嚇退追兵。


  於是,自忖看破對方計策的蘇衡,在勸降無效后,也懶得再多費口舌,直接就下令強攻城門,指揮叛軍攻打這座城牆低矮的小城邑。


  就在叛軍人馬亂糟糟地抵近城牆,或彎弓射箭、或扛著撞錘,或頂著盾牌,進攻玉門的城門之際,觀望戰局的楊豐當即傳令北門騎兵出擊,張華得令,立馬帶著敦煌五百騎兵率先衝出城門,馬超領著鄰戴的羌騎和兩百軍中騎兵繼后,沿著城牆,直奔攻城的叛軍人馬而去。


  蘇衡的叛軍人馬沒有想到逃到玉門的楊豐竟然還敢出城迎擊,一時間竟然變得有些措手不及,更令他們恐懼的是,他們這一次不僅看到了敦煌張家的旗幟,還看到了象徵敦煌張家軍力的具裝甲騎。


  對付甲杖不全的叛軍人馬,張華率領的敦煌騎兵可謂是摧枯拉朽一般,從北門出,沿著城牆繞道東門,五百騎兵齊齊加速衝殺,由兩百鐵甲騎兵在前破陣,叛軍的箭矢、刀矛很難對他們造成致命的殺傷,損失寥寥的鐵甲騎兵很快就沖入叛軍人馬的陣型之中,橫衝直撞的披甲大馬將叛軍的陣型攪得七零八落,然後是張華、馬超帶著後續騎兵加入到戰團之中。


  從破陣到敗敵,只花了幾刻的時間。看到城外的叛軍人馬大潰奔逃,連叛軍首領蘇衡都被張華斬殺,饒是楊豐也多次見過閻行麾下的鐵甲騎兵,此時仍然忍不住拊掌讚歎:


  「張君族中的甲騎,果然是河西精兵,侵如烈火,動如雷霆,擊破這幾千叛軍人馬,猶如反掌之易。此番得張君族人襄助,真乃軍中之大幸,黃華賊子,為本將所擒矣!」


  張就淡淡一笑,他們張家能夠坐據敦煌、立足紛爭不斷的河西地,安然處之,除了詩書傳家、耕讀持家之外,習五兵,知戰陣,也是族中子弟必備的技能,這一點,他們也並不遜色於各郡的那些武宗豪強。


  張就謙遜了幾句,又轉而稱讚楊豐的計策。楊豐笑了笑,看著城外已經轉為追亡逐北的己方兵馬,他又看向張就,再次說起了他的借兵計劃。


  「張君,蘇衡雖然已經敗亡,但是黃華的叛軍卻還猖獗在外,王師的兵馬已經從張掖攻入酒泉,本將這也要率軍返攻祿福,還想請敦煌的兵馬相助,助本將徹底平定酒泉之亂。」


  張就言笑晏晏,再次強調協助王師、平定叛亂的大義,並爽快地答應下來,提出此戰過後,自己這就前往沙頭、干齊兩城,召集餘下的敦煌兵馬,趕來相助楊豐。


  ···

  三日後,楊豐率領軍卒、羌胡、敦煌人馬三千人,重新殺向祿福城,並派遣騎兵,加緊聯繫已進入到酒泉境內的麹家兄弟帶領的兵馬。


  黃華此時正帶領大軍在樂涫、安彌之間截擊麹家兄弟的兵馬,原本按照他的計劃,楊豐的殘卒可以交由蘇衡解決,自己則率領叛軍在此伏擊攻破表氏、馳援玉門的張掖兵馬。


  結果,馳援的張掖兵馬十分謹慎,一經發現黃華的叛軍,立即退兵駐守,以防中了黃華的埋伏,而黃華的兵馬雖多,卻也攻不下這支兵馬修築的營地,於是雙方兵馬就轉入了短暫的對峙僵持之中。


  此時,戰局對於黃華的叛軍而言,依然是有利的。只要蘇衡的人馬攻陷玉門,自己面前的張掖兵馬將會不戰自敗,除了撤退再無它路。而銜尾追擊的自己則可以重新收復表氏城,以大獲全勝的姿態繼續割據酒泉一郡,甚至還能夠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攪動河西四郡乃至涼地的大勢。


  但是,黃華沒有想到,敦煌張家的人馬會在這個時候,在他背後捅了自己一刀。


  他原本以為敦煌的兵馬只是趁亂抄掠沙頭、干齊等地,一向守土安民的張家從不摻和河西各家的爭鬥,只要自己擊敗了楊豐等人的兵馬後,自然要向敦煌張家討個說法,讓敦煌兵退出沙頭、干齊兩城。


  可現在楊豐借了敦煌的兵馬,殺了蘇衡,返攻祿福,顯然已經再次扭轉了戰局,使得駐軍樂涫、安彌之間的自己腹背受敵。黃華心知,這幾番易手的祿福城人心浮動,定然抵擋不住楊豐的進攻,只有自己返回祿福,才能夠避免後路被斷。


  於是,在睡夢中被親兵叫醒的麴光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然後在望樓上看到了他之前不敢置信的荒誕一幕:

  麹英堅持打的窩囊仗還就真就打贏了,他們什麼都沒幹,竟然也將咄咄逼人的叛軍人馬給耗退了!

  ···

  接下來幾日,叛軍人馬的處境日益惡化。


  黃華撤軍,雖然沒有被麹英追擊打敗,也保住了祿福城,可也將自己徹底困死在了城中,隨著楊豐和麹英兄弟的兵馬會合,聚集到祿福城下的兵馬已經近萬,而黃華的叛軍人馬,卻因為處境險惡,陷入到了分崩離析的漩渦之中。


  終於,在圍城的第五日,祿福城中夜裡發生了動亂,楊豐趁機揮軍攻城,兩方兵馬在城中混戰了一夜,叛軍節節敗退。到了白天,戰敗后無路可走的黃華乞降無果,退到了黃府的宴客賞月的高樓之上,自焚而死。


  看著白日焰火滿樓飛舞,楊豐想到了這位也曾逼得自己倉皇逃竄的河西豪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伸手制止了想要撲火搜樓的士卒,說道:


  「別動手,讓這滿樓的白日焰火,再燒一會!」


  ···

  黃家的高樓燒塌了,破城的楊豐則在大堂宴請諸將。


  胡、漢諸將按照戰功列席而坐,敦煌的張華、張就以大功居首,馬超、鄰戴等人其次,麹家兄弟再次之,盧水胡的首領則列位最後。


  諸將齊齊舉杯,為平定河西的楊豐慶功上壽,楊豐來者不拒額。推杯換盞之間,酒酣耳熱的楊豐按劍離席,舉杯走到堂中,借著酒意,眯著眼睛笑問道:


  「豐亦為涼人,昔年曾遊俠河西,既壯奮覺,以草莽之身,從軍數十戰,積功為將軍。自入涼地以來,率軍敗韋康、降張猛,斬殺和鸞、張進,平定黃華、黃昂之亂,終定河西,克成大功。諸君以為,可稱得上英雄之舉?」


  諸將紛紛舉杯稱讚:


  「將軍掃平叛兵,安定河西,自然稱得上是英雄之舉,請上雅壽!」


  楊豐一飲而盡,亮出杯底,又問道:

  「大丈夫處世,當為國家立功邊境。本將虎步隴右,縱橫河西,屢屢以寡勝眾,克破強敵,可稱得上衣錦還鄉?」


  「將軍親率虎賁三千,掃平河西叛軍,名震涼地,自然稱得上衣錦還鄉!」


  聽到諸將的交口稱讚,楊豐哈哈大笑,他又說道:

  「本將能成英雄之舉,得以衣錦還鄉,少不了諸君的傾力相助、忠心效命,眾將士隨豐披堅執銳,擊破強敵,來來來,再飲此杯!」


  楊豐揮手讓伺候的侍女將他的酒杯滿上,又與諸人痛飲,然後又要一個一個的誇功敬酒,末尾兩個胡人將領酒意上頭,卻是等不及了,舉起酒杯就大聲叫道:


  「偏將軍,我等的部眾追隨你前來平定酒泉,追隨最早,人數最多,卻是功居末位,分到的賞賜也是最少,現下慶功敬酒,也該是我等優先了吧!」


  諸人一看,原來是盧水胡的兩個首領伊健妓妾、治元多,麹家兄弟對視一眼,沒有開口,張就也使眼色示意張華不要出聲,馬超依舊在喝著面前的酒,鄰戴等羌豪則跟著起身,爭論誇耀自己的戰功。


  眼看堂上聚飲的胡將爭得眼紅耳熱,就要大打出手,楊豐突然一拍案幾,震住了堂上爭吵的諸人,他揮手讓掌管閥閱簿的軍吏上堂,將各名將領的軍功一一當眾闡明,末尾才詢問盧水胡首領問道:

  「簿上記載的戰功,你們二人可服?」


  「呃——」伊健妓妾滿臉通紅,打了一個酒嗝,他搖了搖頭,借著酒氣,壯著膽子說道:

  「偏將軍,我們盧水胡的騎兵一直都是跟隨麹家兩位司馬征討叛軍的,兩位校尉讓我們打哪裡,我們就打哪裡,讓我們挖土築壘,我等就挖土築壘,流血流汗,不比別人少,功居末位,我等不服!」


  「麹司馬,表氏城也是我們攻下來的,這算不算大功,你也說句話啊!」


  治元多也看向麹英大聲叫道。


  「哦,麹司馬,簿上的軍功,你可有不服?」


  楊豐轉而看向麹英,他倒是想看看這到底是不是麹英的主意。


  麹英連忙起身,拱手答道:

  「將軍賞罰分明,英豈敢不服。」


  「好。」楊豐點點頭,揮手讓麹英重新入席,自己則重新看向伊健妓妾、治元多,口中笑著說道:

  「既然領兵的麹司馬並無不服,那就是兩位大人喝醉了——」說到這裡,拉長語音的楊豐突然又是一拍案幾,怒視著伊健妓妾、治元多兩人吼道:


  「軍前失儀,妄自誇大,還不退下!」


  話音一落,堂上的親兵已經上前,奉命將伊健妓妾、治元多二人拉下堂去,伊健妓妾起初還想掙扎,已經驚醒的治元多見到堂上親兵臉色不善,連忙止住了醉酒佯狂的他,兩人就被楊豐的親兵灰溜溜拉下了堂。


  馬超見狀,喝乾面前的酒,他也慢慢起身,借著如廁的名義走出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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