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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多少長安逐利客(下)

  賈詡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不敢在猜忌多疑的李傕面前表露想法,而是應承了下來。


  「那尚書可還有何事要告知於我?」


  賈詡點點頭,收斂情緒,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呈遞給李傕,口中說道:


  「台閣以為馬騰、韓遂雖然反叛,但已逃回西涼。涼州地處邊陲,民風剽悍,羌胡雜居,王師一時無力進討,不如安撫為主,降馬騰為安狄將軍,韓遂為安降將軍,令其撫平羌胡,為朝廷鎮守邊地。」


  李傕聽完之後微微頷首,涼州之地郡縣割據、抗拒王命已經是常態,中平二年張溫持節督軍,進討涼州叛軍失敗之後,涼州就一直沒能夠真正回歸到朝廷的管轄之內,境內不斷有叛亂興起,割據一方的韓遂、馬騰宛如刺史、太守一般。


  李傕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剷除朝中、西涼軍中的異己身上,自然也沒有興趣去征討涼州這塊苦寒、貧瘠之地,他也不在意,又隨口問道:

  「可還有其他事?」


  「朝中大臣商議,以河西四郡離所屬涼州州治路遠,為寇賊所割,欲另置雍州典治河西四郡。」


  李傕抬了抬眉頭,涼州轄區廣闊,地廣人稀,河西四郡不服王化的事情,身為涼人的他也知道,竹簡上朝臣的意思是,分涼州的河西四郡出來作為雍州,有利於朝廷對涼州、雍州的控制,但李傕想到的,卻是另外一樁事情,冷笑著問道:

  「尚書也莫要再繞話了,你就給我說一說,這涼州刺史、雍州刺史朝中打算委任何人?」


  「朝臣眾議,舉薦邯鄲商為雍州刺史,韋端為涼州刺史。」


  「尚書以為可否?」


  「詡以為邯鄲商淵才亮茂,韋端雅度弘毅,有『京兆三休』之名,才堪大任,可為一方刺史。」


  李傕聞言冷笑一聲,他出身北地的豪強,眼界遠高於盜馬賊出身的郭汜等人,朝中大臣心中的打算,他可是洞若觀火。


  分涼州一州為涼州、雍州兩州之地,確實是能夠削弱韓遂、馬騰等人之勢,有利於長安朝廷的統治,也有利於李傕分化韓遂、馬騰等人。


  可從另一方面看,這未必就不是那些起事失敗后,潛伏起來的朝臣暗中合謀又想出來的計策。


  既然外援不足依仗,那就不如外派朝中大臣出鎮一方,執掌兵權,邯鄲商、韋端若能夠在涼州、雍州站穩腳跟,聯結羌胡部落,訓練兵馬,他日密詔進京勤王,可不來得比叛軍出身的馬騰、韓遂要可靠的多。


  河西、隴右地接關中之地,西涼兵馬更是天下驍銳,加上這兩個地方刺史職位空缺,馬騰、韓遂又新敗於李傕等將之手,確實是朝臣插手涼州、出掌兵馬的好機會。


  只是,他們真當馬騰、韓遂,還有那些割據郡縣的豪強、叛軍真是好相與的不成?

  李傕可還記得,與第五巡、韋端合稱「京兆三休」的金尚,赴任兗州,就被先入為主的曹操打得大敗而逃,爾後他藉助袁術之兵,也沒有染指兗州半分,最後曹操遣使來朝,朝廷還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了這些割據關東州郡的掌權者的名位。


  想要出掌兵馬,那就先去試試涼人的刀刃吧!


  李傕拊掌冷笑,揮揮手說道:


  「尚書既然以為可任,那就由台閣擬詔,委此二人,本將並無異議。」


  李傕擺出不干預朝廷分治涼州、委任刺史的態度,朝政事畢,賈詡也就應諾告辭,行禮退出了車騎將軍府的大堂。


  看著賈詡離開大堂,李傕轉而看向面色不虞的李儒,笑問道:


  「侍中可有心事?」


  李儒的馬臉拉得很長,李傕叫他和賈詡來到府中,明顯地告訴兩人,他們的權力已經被李傕再安插進來的親近削弱了,而李傕決定的「六府並列,架空三公」、賈詡稟報的「分治涼州、委任刺史」這些事情,也都沒有給他李儒置喙的餘地。


  李儒自詡為李傕的「智囊」,能夠襄助李傕駕馭眾將,統御天下,可李傕卻這樣對待自己,李儒怎麼可能在心中沒有意見,只不過當著李禎、左靈這些人的面前,不好坦誠而已。


  李傕卻樂於見到如此,他擺手讓李禎、左靈退下,然後笑道:


  「侍中現在可以說了吧。」


  「將軍此番行事,確實深有謀略,只不過為何——」


  李儒之前贊同賈詡的「安撫朝堂、關中,再挾天子、朝廷名義,進取關東」的大略,但眼下看到李傕想要安插親信、撇開朝廷的士大夫的行為,權衡之後,李儒也毫不猶豫地倒向李傕,不再選擇規勸多疑猜忌的李傕。


  反正任由李傕如何折騰朝政,最先受損的都是賈詡的尚書台,賈詡尚且沒有規勸,自己何須多言惹來李傕不喜。只要李傕不和天子撕破最後一絲顏面,這大漢朝廷的幌子依舊可以握在手中,他李儒的地位,反而會隨著賈詡、朝臣地位的削弱,而不斷得到提升、鞏固。


  可是今日見到了李禎、左靈這些人,李儒心中泛起了危機感,李傕已經能夠繞過自己,與他人謀划這些大事了,若是再照著這個趨勢下去,自己只怕遲早也會被排擠出李傕陣營的核心圈。


  相同的遭遇,李儒已經在董卓麾下體會過一次了,他可不想再被李家那些子侄們擠兌出來。


  李傕看到李儒出言猶豫,他哈哈一笑,指著李儒說道:


  「可是想說,為何少了你李侍中?」


  李儒陪笑一聲,點頭說道:


  「儒雖不才,但確實有此疑問。」


  「哈哈,因為本將對侍中,另有重用。」


  聽了李傕的話,李儒心生疑慮,開口問道:


  「不知將軍所言重用之事是?」


  「奪取西河城邑之事,可否算得了重用!」


  李傕冷笑連聲,李儒卻是眼睛一亮。


  「將軍已有定計?」


  「眾將校之中,樊稠以武勇自矜,閻艷以詭計惑眾,郭阿多索取西河幾座城邑,河東的甘陵不肯交還,我想要讓你幫助郭汜,奪取西河那幾座城邑。」


  李儒聽了李傕的話,沒有再開口。李傕若是動用朝廷天子的名義,再加上郭汜兵力的威懾,河東就算再強橫,也不得不掂量後果,選擇妥協。


  而若是想要動兵,更是輕而易舉,李、郭雙方合兵,幫助郭汜奪取西河的城邑,甘陵再善戰,河東的閻艷再多謀,也不可能守住臨晉城。


  像這點小事,交給李利、胡封去做就可以了,哪裡稱得上是對自己另有重用。


  可聽李傕的意思,是想要讓自己去為郭汜謀划奪取西河幾座城邑的同時,還有其他方面的考慮。


  「城邑可以給郭阿多,但卻不能夠讓他有了吞併河東的機會,可以讓他們兩家自相殘殺,卻不可讓郭阿多將髒水潑到我等的身上。」


  李傕徑直說出了自己的謀划,李儒沉思片刻,他知道肯定還不止這些,但他不露聲色,已經點點頭,向李傕拱手說道:

  「將軍之謀,儒已知曉。」


  李傕哈哈一笑,上前握著李儒的手腕笑道:

  「李侍中知我,此事非你不能勝任。」


  ···

  離開了車騎將軍府,李儒想了想,沒有往宮城方向,也沒有往自己府邸,而是往郭汜的后將軍府而來。


  郭汜此刻正在府中,他準備先離開長安,借著平定馮翊羌的名義前往高陵指揮戰事,聽奴僕說是李儒到來了,臉色變幻了一下,竟然也親自跑出府來,迎接前來拜訪的李儒。


  「李侍中,你親自登門,這可是少有的事情啊。」


  郭汜笑臉相迎,這可是少有的事情,下車的李儒也陪笑說道:

  「后將軍,儒冒昧登門前來拜謁,實是——」


  李儒客氣寒暄的話還沒說完,郭汜就已經親切地拉著李儒的手臂,往府內走去,同時哈哈說道:

  「李侍中能來,就是給我郭阿多的面子,往昔在董營之時,汜就對侍中欽佩已久,快隨我入府中。來人,速去準備宴席,今夜我要與侍中暢飲!」


  郭汜格外的熱情,將李儒拉入堂中,兩人入席坐下,李儒看著郭汜淡然說道:

  「車騎將軍聽聞后將軍要前往高陵指揮平定馮翊羌,特派儒隨軍參贊軍事,為將軍效力。」


  「好好好。」郭汜臉上笑得歡,可是心中卻對李傕大罵起來,想要自己出力為他制服桀驁不馴的樊稠,可對自己索要西河的需求,卻只是口頭上的支持,遲遲沒有威逼河東,也不肯動用兵馬,儼然真將自己當成統領眾將,可以空口許諾的車騎將軍了。


  「不知車騎將軍可有後續兵馬、糧草調撥?」


  郭汜笑著問道。


  「並無後續兵馬、糧草。」


  聽到李儒的話,郭汜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生硬地笑了笑,有些好氣地說道:

  「那車騎將軍到底是何意思?」


  「依車騎將軍所見,取臨晉數城,只可智取,不可強攻。」


  郭汜聽了李儒的話,冷笑連連。他原本以為李傕將李儒派來襄助自己用兵,定然是有後續兵馬、糧草支援,可聽李儒的意思,竟是他自己一人只身前來。


  這能頂多大的用處!


  敢情想要自己為他出力對付樊稠,卻不願出兵幫自己對付河東的人馬。


  郭汜越想越氣,臉色愈發難看,他譏笑說道:

  「李侍中,不知道你想如何智取臨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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