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雙鐵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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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典韋這個大嗓門這麼一嚷嚷,打盹的庖夫也驚醒了,主事的庖官隨即招呼人手,在庖廚附近的庖夫聞聲很快也跑了回來,老杜氣喘呼呼小跑著,落在最後。


  老杜年近五旬,在軍中算是老卒一個,幸好被調到了庖廚中來,雖然幹些打水劈柴的苦活累活,但既能夠遠離戰場上的刀兵,還能夠混個肚飽,在軍中已經是非常不錯的待遇了。


  做道鮮魚湯原本不需要這麼多庖夫出動,奈何是軍中司馬的親點,主事的庖官也準備親自動手,其他庖夫也只能夠沒事找事,殺魚的殺魚,生火的生火,作調料的作調料,看起來都忙成一團,不可開交。


  老杜照例還是要去外面搬乾柴的,典韋將長戟擺在一邊,主動過去搭手幫忙,他膀大腰圓,一趟就相當老杜好幾趟的搬運量,但老杜卻主動止住了他的動作,口中說道:

  「別別別,還是我自己動手,你把我的活都幹完了,那我還幹什麼,現在庖廚裡面的人,個個都在假裝忙碌,要是就我一個人閑著,那還不得又給我找些麻煩事來。」


  聽了老杜的話,典韋呵了一聲,又輕輕放下了乾柴,拍了拍手,涎著臉,口中輕聲說道:


  「老杜,我可以不幫忙,但肚子又餓了,可有吃的,拿些給我!」


  看到典韋又是來要吃的,老杜撇了撇嘴,轉動眼珠瞥了周圍,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后,才從懷中掏出用一塊麻布包著的兩張烙餅,口中低聲埋怨道:


  「幸好我就知道你會來庖廚找吃的,偷偷拿了烙餅給你留著,趕緊吃了,別給人看到了。」


  說完,老杜就將烙餅塞到典韋手中,然後開始彎腰搬起一捆乾柴,慢慢挪步,往庖廚中走去。


  看著老杜的身影,典韋笑了笑,隨手抓起長戟,就連忙找個無人的角落,將藏在懷中的一截蘆菔還有這兩張烙餅,一口氣啃個乾淨,這才意猶未盡地又重新扛著長戟來到乾柴堆放處。


  看到老杜還在搬乾柴,典韋嘿然一笑,口中輕聲說道:


  「老杜啊,我之前在軍中聽人說,這封丘的由來。乃是因為楚漢相爭,高祖皇帝兵敗延鄉,遇翟母贈飯解危,這才突圍西遁,得免於難。立國之後,高祖皇帝為感翟母進飯之德,將延鄉擴制,改為封丘,後來才有了這座封丘城。」


  「這些時日,多虧了你贈飯之恩,我日後若是在這軍中混出了頭,一定厚報於你,嘿嘿,就讓你做個庖廚的庖官如何?」


  老杜聽到了典韋得了吃食果腹之後,竟然大發厥詞,還開起了自己的玩笑,他頓時停住了手中搬柴的動作,瞥了典韋一眼,口中說道:


  「你雖有一身力氣,可既無非名家子,大字又識不得幾個,也沒有什麼軍功,能僥倖當個司馬親兵已經是撞大運了,還想要混出頭,我在郡兵之中熬了十來年,什麼人物沒有見過,你啊,休說大話,少惹事端。」


  典韋聽了老杜的教訓之後,卻不服氣,嘟囔著繼續說道:


  「誒,老杜,你的廚技勉強還說的過去,可這看人的眼光就不太行了,我手中的雙鐵戟,這軍中有哪一個人能夠在我手下走過三招的,我還沒出頭,那是因為這仗還沒開打,若是我得了上陣的機會,殺敵立功,混個屯將噹噹,有何難事,可惜,這仗不知何時才能夠打起來?真希望今晚就有敵軍襲營,也好讓我殺個痛快!」


  「呸呸呸,盡說些晦氣話。」


  聽到典韋說希望今晚就有敵軍前來襲擊營地,老杜頓時勃然變色,口中說道:

  「你真當這戰陣上兩軍交戰,和你在己吾城中,跟人爭強鬥狠一樣么,大軍一朝戰敗,死的就是成千上萬的人,那曹將軍、鮑濟北,何等的英雄人物,力主進軍,結果如何,被那些茹毛飲血的西涼兵殺得大敗而歸,聽說好幾萬士卒的屍體都漂在汴水裡,整條河都給塞住了,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少給我招惹來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西涼兵。」


  看到老杜臉色都變了,典韋不禁好笑,他說道:


  「看你說的,我不過說說而已,還真能夠招來西涼兵,那我也就不用在帳前扛大戟了,直接穿身儒袍,去給酸棗那些刺史、太守當個參軍好了。」


  「不過,要我說,酸棗大營那些刺史還有太守,也真是無膽的貨色,手握十萬兵馬,還逡巡不進,反倒是人家曹將軍,說舉義兵討董就真的是在討董,兵少將寡、無人響應也要去。」


  「言必信,行必果。這才是我輩大丈夫所為之事,聽說曹將軍早年也是遊俠之士,行事果然有幾分俠氣。嗨,老杜你也不用擔心,這西涼兵就算來了,有我手中這鐵戟在,自然能夠保得了你的安全。」


  看著典韋大大咧咧,一臉無所畏懼的樣子,老杜頓時氣得跺起了腳,口中咬牙說道:

  「叫你別說那些殺神般的西涼兵,你非要說,不準說了。」


  「好好好,不說,不說了。」


  見到老杜當真動怒,典韋只好不再說西涼兵的事情,老杜這才息了怒氣,又重新抱起一捆乾柴,往庖廚中走去。


  典韋搖了搖頭,心中對老杜的觀點不以為然,老杜雖然心腸不錯,但膽子終究太小了,只想著再在軍中挨過幾年,多攢點財貨,然後脫下這身軍衣,返鄉去過田舍翁的生活。


  殊不知,這年頭,天下一旦亂了起來,一時半會又豈能夠休止。那時候,當個拿刀的小卒,終究也要比拿個鋤頭的農夫來的安全。


  想著這些,典韋提著長戟,又大步走入了庖廚之中,醒酒的鮮魚湯這個時候也已經做好,被庖夫小心翼翼放入到做工精緻的食盒之中,典韋抽了抽鼻子,聞了聞香味,可惜這鮮魚湯,他就沒這個口福了。


  典韋也不願耽擱著,點頭跟諸多庖夫打了個招呼,就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拿著長戟,大步離開了庖廚,往趙寵的司馬軍帳所在地走來。


  走到半路,遠處軍中的營門方向彷彿有驚雷炸響,然後就是沉重嘈雜的馬蹄聲,還有大呼小叫的喊叫聲,雜聲越來越大,沒過多久,就傳遍了大半個營地。


  「西涼兵襲營了!」


  「東郡兵營嘯了!」


  「糧囷失火了!」


  「劉使君的兵馬殺過來了!」


  ···

  各種亂七八糟的喊話在軍中各處響起,不明就裡被驚擾到的軍士慌亂無措,時下已經入夜,但黑夜中彷彿有無數兵馬排山倒海而來,整個營地像是要被掀翻過來,所有人馬亂成一團了。


  「真是見鬼了,莫不要真被我說中,還真有西涼兵入夜前來偷襲、放火燒糧了吧?」


  耳中聽著好幾個方向傳來的嘈雜聲,眼前也出現了一些四處亂跑、無人約束的士卒,典韋一下子就愣住了,但很快他就醒悟過來,乾脆就當場就將食盒打開來,捧出那一碗香噴噴的鮮魚湯,吹了幾口氣后,毫不客氣地先「咕隆咕隆」將鮮魚湯喝個精光,然後打了一個飽嗝,掉頭就往庖廚這邊跑來。


  庖廚這邊,做了一碗鮮魚湯,剩下的那些魚肉還有湯汁,自然就由庖官和庖夫分了,輪值守夜的老杜剛剛舔完分得的一截魚尾和一些湯汁,正打算美滋滋地睡個好覺,就被營地里的大動靜嚇了一跳,還沒搞清楚情況,典韋就又大步沖了進來。


  看到去而復返的典韋,老杜嚇了一跳,口中說道:


  「你不是去送魚湯了嗎?」


  「半路被我吃了!」


  「啊?你!」


  典韋止住了就要發作的老杜,蠻不在乎地說道:


  「看這聲勢,只怕真有大股敵軍踏營,軍中的趙司馬還宿酒未醒,只怕這軍中的人馬還有糧草都要遭殃。我不吃飽喝足,如何能夠上陣殺敵,就算戰敗了,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啊!」


  聽到了「有敵襲」之後,老杜頓時嚇得六神無主,他雖然在軍中混了十來年,但當真是沒遇上半場兵事,就連中平元年大規模的黃巾亂事都被他避了過去,可眼下就有敵軍要殺到眼前了,老杜哪裡還記得要追究典韋的責任,口中慌忙地說道:

  「這可怎麼辦,躲,對,先找地方躲起來!」


  口中說著話,老杜動作不停,眼睛四處亂瞄,好像要在他最熟悉的庖廚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幸好他還沒真正行動,就被典韋一把扯住。


  「你幹嘛?」


  「老杜你瘋了么,要是來的真是西涼兵,照你自己說的,那些都是殺人放火不眨眼的凶神,你躲在庖廚中,這裡面又有薪柴,對方一放火,你就算藏得再深,還不是照樣要死!」


  「對哦,那我怎麼辦?」


  老杜也覺得典韋說的是,可是他已經亂了頭緒,也不知道要躲去哪裡,只覺得營地里哪裡都不安全了,只能夠可憐巴巴地看著典韋。


  典韋大手一拍他的肩膀,老杜頓時一個趔趄,不過又被典韋的大手迅速拉住了。


  「你不必擔心,我早就說過,就算來的是西涼兵,在我眼裡,也不過是土雞瓦犬一般,你跟緊我,我定能夠保得你的周全。」


  「好好好,我跟你走。」


  老杜連忙點頭應聲,在心裡,已經將典韋當成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要緊緊抓住,這個時候,就算典韋趕他走,他也不願走了。


  典韋來此,就是要救對他有恩的老杜一條命,看到老杜願意跟他走,典韋也不啰嗦,直接說了聲「走」,就大步又跑出庖廚。


  「啊?我等這是去哪裡?」


  反應過來的老杜連忙加力追在典韋身後,口中慌慌張張地問道。


  「我手中這桿長戟也就拄著,呆站在司馬軍帳前,能夠嚇唬一下普通黔首。可這次來的要真是西涼兵,想上陣殺敵、潰圍保命,終究還是得先去我帳中拿到雙鐵戟,還有手戟、環刀等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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