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算了
許影出了醫院的電梯，邊快步走，邊抬眼看門牌。拐了個彎，就在一條空蕩的走廊里，看到一個男子坐在排椅上，他將臉埋在雙手間，身形有著說不出的疲憊。
聽到腳步聲，他才轉過頭。
她幾乎是小跑了過去：「阿韻呢？現在怎麼樣了？」
雖然方覺電話里說現在已經沒事了，但沒當面確認，她仍然覺得不放心。
方覺站了起來看著面前的女孩，她的眼眶紅腫得厲害，顯然是剛剛哭過了。
他的心裡也很難受，要不是李韻不願意見他，他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叫她過來。現在，她明明才是更需要安撫的人。
可是。他又不能放著妻兒不管。
「現在已經沒事了，但醫生說她不能再動氣了。」
許影鬆了口氣，抬眼見他內疚的神色，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也不想多說，她走到門前：「那我先進去看看她。」
她輕聲開了門，病房裡開著微弱的燈光，李韻閉著雙眼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許影再次輕輕合上門，輕手輕腳地走近。
李韻並未熟睡，聽到響動就睜了眼。
「小影？」她顯然是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人，然後就要起身坐起來。
許影連忙上前按住她的身子：「別動，這個時候要多躺著。」說著，讓她躺好，並給她掖好被子。
「小影……。」李韻看到她，就想起方覺說的話，眼眶立馬又紅了，聲音哽咽。
「是身體不舒服嗎？」許影連忙問道。
李韻搖了搖頭，卻吸了吸鼻子。
許影這才鬆了口氣，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責備道:「學校的時候就挺聰明的人，現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你怎麼才犯傻。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孩子是最重要的。」
「……。」李韻沉默不語，也知道她今天顯些釀成大禍，要是孩子有什麼閃失，她甚至都不敢深想。
「其他的事，跟孩子比起來，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側身拿起桌上的蘋果，跟桌上放著的小刀，嫌棄地瞥了她一眼:「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還要人教，老人家常說一孕傻三年，看來是真的。以後叫方覺欺負了，我可幫不了你。」
李韻輕哼一聲:「他敢。」
許影笑了，手中的蘋果皮，一圈圈地加長，像旋轉的帶子。
「我知道你替我難過，替我不值，可是既然已經發生了，我也只能面對。」烏眸空洞飄渺，聲音清淺，卻不茫然。
「那個混蛋，他會遭天譴的！」李韻憤恨地罵了句。
「深呼吸。」許影對她比了個深呼吸的手勢:「怎麼又激動了。瞧瞧方覺都把你慣成什麼樣了，動不動就變成紅臉張飛。」
李韻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許影起身將削好的蘋果跟小刀用開水沖洗了一下，再削成小片，替給她:「別再跟方覺置氣了。」
李韻接過蘋果:「他就錯在不應該替那個混蛋傳話。」
許影將蘋果削成一塊塊長條放在桌上的碗里:「如果方覺不告訴我，我到現在還只會被蒙在鼓裡。」
李韻眼眸一暗:「小影……。」
「我沒事的。」
病房裡一時靜了下來。
李韻的視線落在床邊，女孩靜靜地切著手中的蘋果。五官精緻、秀麗，她專註做事情的時候，總給人淡雅如菊、溫雅的感覺。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在男朋友消失的四年間，一直默默地守著，一句怨言都沒有。
李韻自認為，如果是她，她一定堅持不下去。
相互守望的愛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兩個人的感情，卻只有一個人在等待。
可是真的沒事嗎？
愛一個人愛了五年，等了五年，然後一句「我要結婚了」，就單方面地替這段感情畫上了句號。她真的不怨嗎？
「我們把他找出來。」
許影微愣，抬眸看向床上的人，看到對方眼裡的堅毅。
「不要。」她再次垂下頭。
「為什麼？」
許影的手一頓，又繼續切蘋果，聲音平淡：「找到了，又能說什麼？連分手都要經過別人的口傳達，在他心裡，我一定是令他厭惡到了極點。竟然他已經有了決定，我也不會死纏著不放。」
「可是……。」
「阿韻。」許影抬起頭看著她，烏眸混沌，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讓人看著心疼。
「他要娶的女孩，一定是比我好上百倍，上千倍吧！」細弱的音調，就如樹末上掛著的獨葉。孤獨，孱弱。
看到這樣的許影，李韻的心裡真的很難受。
她抹了抹眼睛，將眼淚生生地壓了下去，她抬手往對方的腦門輕輕彈了一下：「傻丫頭，世界上哪裡還有比我們小影還好的女孩。根本不存在！」
「阿韻……。謝謝你。」
「傻瓜！」李韻白了她一眼，后俏皮地說道:「等我出院了，讓阿壽把他那些單身的鑽石王老五朋友都列個清單。到時候我幫你把關，一定幫你挑個最好的。」
許影破啼為笑:「好。」笑容里是濃濃的苦澀。
當許影從病房出來時，屋外的兩個男子，一坐一立。
方覺見她出來，連忙起身走了過去。
許影對他點了點頭:「阿韻讓你進去。」
方覺肅然的面色才稍微緩和了下來，他迫不及待的從許影的身邊走過，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小影，謝謝你。」
許影擠了個笑容:「我就先走了，你跟阿韻說一下。我明天再來看她。」
方覺應了一聲就進了病房。
一時間，走廊里靜得針落可聞。
許影轉身向走廊的另一邊走去，霍彰亦是跟隨在她的身後。
待兩人回到公寓時，已經凌晨4點多了。
霍彰依然送她到21樓。
「對不起。」
許影腳步一頓，頭也不回，淡淡應道:「算了。」
跟於楓比起來，他的欺騙又算得了什麼呢！根本微不足道。
她開門進了屋子。
霍彰卻立在門口，久久未動。
***
李韻在醫院裡待了三天才回家，醫生建議她最好在床上多躺些日子。
方覺就將那句話當成了聖旨，讓李韻吃飯刷牙都在床上。
李韻為了寶寶默默忍了一個月，就在她要發飆時，方覺又出了新招。
時不時地請了許影跟劉微來「做客」，並讓兩人當說客。為了寶寶，她們也是極力地配合。
就這樣，李韻又忍了一個月，六個多月的身孕算是相當穩定了。
方覺雖然希望她最好能在床上躺到孩子出生，不過醫生說孕婦也要經常走動，所以他才歇了心思，但仍勒令李韻不許出門。
為了孩子，方覺是難得的堅持。
經過這事，劉微給方覺冠上了兩個名詞。
好父親。好老公。
而許影公寓被盜的事件，卻一直沒有進展。說被盜，其實她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被偷。應該說，她本來就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只有雪籃是她在意的，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必要了。
一轉眼，冬天來了。
冬天裡的一天，許影給簡訊箱唯一存在的號碼發了條簡訊。無論對方是否有收到，算是她對這份感情劃上的最後句號。
也是在那天，她將簡訊箱里的所有簡訊一鍵清空了。
那天的初雪，紛紛揚揚地覆蓋了整座天鑫市。
始也初雪，終也初雪。
總算，也是個結局。
而許影在城魅的工作，卻變得異常的忙碌。並不是戴靈有意刁難她，而是她搶著事做。一反常態的處事讓整個公司的人都腦洞大開。
「你說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為了在領導面前表現，年終優秀員工獎可是要到了。」
「也不知道今年是誰能拿到那個獎？」
……。
所有的討論聲，並沒有避著許影，反而有光明正大的意味。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正在影印機前的人聽到。
林雨跟鍾如對視一眼，最近的許影確實很奇怪。就像其他人說的那樣，好像真的是受了刺激一樣，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戴靈端著茶從旁邊經過，美眸瞥了一眼一直閃紅燈的機器。又看向毫無所覺的發獃的人，不由蹙眉:「卡紙了。」
許影一驚，又愣了一秒，才趕緊打開影印機將卡的紙取出來。
她吁了口氣，剛回過頭，就對上戴靈柔美的笑容。
「半死不活的做給誰看呢？如果是這種工作態度的話，還不如辭職，滾蛋的好。你坐的位置外面一堆人等著，沒有你地球依舊照樣轉得好好的。浪費公司資源，看著真是礙眼。」語氣輕柔，字句惡毒。
辦公室一時間靜悄悄。
戴靈一直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白蓮花派，除非你做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錯，才會被她訓一通。比如鍾如荒唐的錯別字，令她忍無可忍之下，才會有訓斥一說。但也不是這樣綿裡帶針。
許影沒有接她的話，轉身繼續影印。
戴靈蹙眉，冷哼一聲。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其他人面面相覷，還未反應過來時，戴靈又走了出來，手裡多了幾張紙。
她走到許影面前，將十來張紙「啪」地一聲扔在了影印機上：「各五百份，一小時后拿到我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