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勝與敗
望著面前壓迫而來的這個鐵疙瘩,一絲冷汗不禁自格蘭斯額頭滑下。他望了望先前斧頭劈砍留在鐵殼盔甲上的印痕,深吸一口氣攥緊手中的盾牌,戰斧則在掌中旋轉一圈斧刃朝上錘背朝下。緊接著荷斯就沖了過來,長劍抬起劍尖直指格蘭斯面門。稍退兩步,格蘭斯壓低身體抬起盾牌擋住這一下刺擊。然而點到即止的荷斯迅速收劍抬腳對著盾牌就是一蹬,這一下突然襲擊讓格蘭斯踉蹌著差點被踹到在地,隨即對方的揮劍下斬就襲來,攜著全身之力的長劍砸在盾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震得格蘭斯頭皮發麻。不過畢竟擋住了,格蘭斯右手一伸錘背就向著荷斯頭部揮舞而去,而荷斯抽劍一橫,一手握在劍柄一手握在劍身凌空接住格蘭斯的揮擊,劍刃在斧柄上留下一道刻痕,緊接著荷斯手一翻劍身划圈從格蘭斯胳膊上方繞到腋下,另一隻手眼看就要用力一推,格蘭斯反應迅速左手盾牌迅猛一頂「咚」的一聲把荷斯撞開了,不過離開的同時也把夾住的格蘭斯的武器卸掉了。劍尖一掃把格蘭斯的斧頭撇到遠處,荷斯再架起姿勢,這次雙手持劍立於肩旁再度向格蘭斯衝去。而後者不得已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來,雖然他也不想這樣但只能說是了勝於無了。荷斯出手迅猛,一個斜劈過來砸到格蘭斯架起的盾牌上又是一聲悶響伴隨著震蕩,緊接著荷斯突然火力全開一下一下猛烈不停歇地劈揮擊砸向格蘭斯,沒什麼辦法只能用盾牌防禦的格蘭斯一下下承受著巨大的衝擊,然而荷斯的攻勢好像暴風驟雨般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雖然在攻擊中露出了些許破綻但徒有一把小匕首的格蘭斯也是無計可施,反而在敵人潮水般的進攻下他的防禦也開始出現失誤了,長劍一砸一壓一戳差點就貫穿進他的腦袋,幸好格蘭斯一個激靈及時低下了頭劍鋒只是捲起幾縷頭髮。有時候最危險的時候也是機會最大的時候,大吼一聲格蘭斯盾牌向上挑開荷斯的長劍,身體向前一頂撞向荷斯,沒料到本來縮頭烏龜般只能防禦的格蘭斯此時突然襲來,荷斯被撞到踉蹌了一下,抓住機會格蘭斯俯身抱住荷斯的雙腿將他扳倒在地,手中的匕首就眼看要從暴露出的下身刺進去,然而一個冰涼的物體卻先穿入了自己的脖子——倒下的瞬間荷斯從腰間抽出匕首搶先了一步,果然最危險的時候可能也是機會最大的時候。「荷斯大人!」旁邊騎士看到荷斯被摔倒在地趕忙跑來支援,沿途卻被同樣支援過來的加莉亞士兵拚命推倒在地同樣扭作一團。「想不到…這些傢伙這麼能拼。」抽回匕首,荷斯將還在抽搐的格蘭斯推到一旁站了起來。他望了望周圍,放眼所至處都是如此血性的戰鬥。「我們撤,做的足夠多了,損失也足夠大了。」他走向在地上扭作一團的兩人,一劍結果了士兵,然而將他踹開后卻發現手下騎士面罩的縫隙里已經插著一把短劍了,血液咕咚咕咚湧出來像溫泉一般。搖搖頭,荷斯帶著手下其他騎士從血腥的戰場上撤了下來。回去路上騎士們明顯累慘了,有不少一絲力氣也沒了只能被眾人抬到馬上。周圍遍地是無處不在的屍體,荷斯從他們的服裝上簡單看了看,死掉的己方士兵比加莉亞士兵明顯要多上許多。「…」感到有些不解,不過荷斯也沒再說什麼,只是一揚馬鞭默默向回行去。再穿過軍隊回到中軍只用了來時的一半時間——原本圍繞著天門堡那層厚厚的人海已經投入了有一半之多。中軍處瓦爾亞將軍已經不在了,他的副官代替他守在這裡。「將軍呢?」勒住馬,荷斯問向副官。「將軍大人先行回營帳休息了。」副官目不轉睛地盯著戰場回道。點點頭,荷斯轉而向營帳駛去。「也是,就快結束了。」邊行著荷斯回頭望了望冒著硝煙的天門堡。「願戰爭之神保佑你們的亡靈。」頜首祈禱了一句,再抬起頭時瓦爾亞將軍那碩大的營帳就出現在眼前了。下馬步行,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荷斯經過低頭行禮的衛兵走進帳內。
「回來了。」裡面將軍穿上了便裝,此刻正喝著酒看著書,很是愜意的樣子。看到荷斯進來后他點點頭,繼續道:「戰況如何了?」
「回將軍,已經攻到內堡,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了。」荷斯低頭回道。
「哼……」將軍似乎有些不滿,當然不是對荷斯,而且似乎不光是對這次的戰鬥,更是對…整場戰爭有話想說。「你那邊損失怎麼樣?」他接著問向荷斯。
「回將軍,損失比想象中大不少。具體多少尚且不清楚,但我第一批派出去的二百多位騎士幾乎全部葬身此地,後來增派的也是損傷過半。」
聽罷,將軍默默合上了書。「是不小啊。雖然打下來的時間跟想象中差不多,但損傷完全超出了預期。」
「用人海戰術堆出來的勝利,就是這樣的呢。」只是心裡想著,荷斯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雖然加莉亞方的守軍只有寥寥兩三千,但他們的堅韌程度確實超乎荷斯的想象。如果按照正常情況頭幾波打不下來就要暫且撤退休整,不過這樣必然會耽誤大軍行進的進度,況且瓦爾亞將軍肯定也不想這樣被同僚得以用「連個小小堡壘都打不下來」的說辭來嘲諷看低,所以用潮水般的攻勢總算是攻了下來。但損傷上來講…荷斯甚至覺得這種程度的損失在戰術上來講與輸無異。當然戰略上就是另一碼事了。
「你是不是覺得,損失如此之大很難接受?」好像看穿了荷斯的心思,將軍如此開口道。
「…是的,將軍」荷斯的回答也是乾脆直接,沒有什麼拖泥帶水。
「你會這麼想也正常。但…我也沒有辦法。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場就不是我們所經歷過的正常的戰爭。」將軍居然嘆了口氣,繼續道:「你是一個出色的戰士,但僅限於戰場上,所以可能不理解我所說的話。這場戰爭的意義從出征的時候起就已經變了,變得十分徹底。」
「…恕屬下無知,我們現在不是正為了給先王復仇嗎,烏里爾這個背信棄義的…」
「出發點是這個沒錯。」沒等荷斯說完將軍就打斷了他。「但是現在的真正意義已經變了。還記得北方是怎麼分裂的嗎?」將軍反問他道。
「…烏蘭王上位后,實力不足以服眾因此他的兄弟叔叔們紛紛舉兵自立。」
「實際上,烏蘭王的能力比不他的兄弟們差。這一點是從後來他統治加莉亞時期的成果來看的。但也只是不弱於,烏蘭王並沒有達到像老國王那樣絕對的手腕和能力,而且他的兄弟叔叔在跟帝國那麼長時間的戰爭中培養出了自己的軍隊,自己的親信和自己的勢力。這種情況下烏蘭王在都城中甚至都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家眷而只能選擇送他們去雪門堡避難。所以可以說…分裂的種子早在烏蘭王上位前就早早埋下。」
「您說的這些…等一下,難道?」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什麼,一絲冷汗自荷斯額頭流下。
「沒錯。藍基陛下是我瓦爾亞除了老國王以外最佩服的王,因此我也有充足的理由和像年輕人般滿腔的熱血向烏里爾復仇。但是…藍基陛下的孫子,繼承了整個霜白王國的基利斯王…只怕是不足以勝任王位這個位置啊。」將軍站起身來,一邊踱步一邊繼續道:「不是我賣弄流言蜚語,基利斯公子之前每天的所作所為就是吃喝玩樂,現在上位了更是整天玩女人,御前會議都經常不參與。所以我很懷疑這傢伙到底有沒有足夠的能力統治霜白帝國,或者換句話說,統治其餘眾人。」
「您所說的其餘眾人…除了您外指的是其他將軍嗎…」荷斯咽了下口水。
「沒錯。其實我並不確切地知道其他幾人對此怎麼想,但我認為他們應該也是有所顧慮有所考量的。我就長話短說了。這場戰爭在我看來…實際上現在更重要的是我們幾個將軍之間的比拼。通過這場戰鬥獲取來的威望與籌碼,可能直接影響著著日後誰能在這片土地上稱王。就像曾經帝國與北方間的戰爭一樣。不過這次的結果不會是分裂,而是王權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