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初來乍到（2）
吃晚飯的地方…毫無疑問可以說是林德這輩子所去過的最好的飯店，沒有之一。實際上可以說也是整個帝都，換句話說整個帝國中最好的。按理說這裡要事先預約，不過加里斯和紅澪似乎是貴賓的樣子，直接就可以去預留位。飯店是水伯爵手下所開，因此一半雅間都是給議會高層的預留位。當然先到先得，因此也經常碰到滿員的情況，不過這次初來乍到的林德似乎運氣不錯，位置還有幾個。至於晚餐…基本都是林德見也沒見過的東西。前菜加里斯點的似乎是混雜著各種蔬菜和調味料的濃湯，雖然看上去繁雜但卻意外的好喝至極，林德從未想過種種普通食材和不知名香料混合在一起能演奏出如此曼妙的樂章，蔬菜芬芳和濃郁香味透過舌尖傳遞到每一處味蕾，刺激著口水肆意分泌食慾倍增。主菜加里斯點的是鴨腿，燉得恰到好處鬆軟糯口帶著看上去就很好吃且完全入味的甘甜醬料。紅澪點的則是河鮮，冒著熱氣的巨大螃蟹蒸得赤紅透白，像皇帝一般端坐盤中圍著一圈已經剝好去掉蝦頭蝦線水盈盈的鮮味生蝦。至於林德…看著菜單一臉茫然的他真的是不知所措，甚至連許多名字都看不懂。「要不要我給你點？我可是全都吃過的。」當時加里斯如此說著。待林德正要答應時侍者卻開口說道：「現在可不是了哦，加里斯先生。我們剛剛新進了一個菜品，反響特別不錯，要不要給這位先生來點來嘗嘗？用的均是森林深處來自大自然的極致美味。」第一次聽到別人叫自己「先生」，瞬間有些飄飄然的林德便欣然同意了。不過待到他的菜肴上來后…林德整個人瞬間就懵掉了。雖然擺放華麗，帶著一片片發酵完美鬆軟甜潤入口即化的麵包，但這青菜的樣子…正是他在黑水鎮旅館吃過無數次的藤花葉菜…
「那個，我說…」一臉苦喪的林德問向侍者：「這個是不是在旭日森林裡的藤花葉和蘆薈醬啊…」
「誒，先生您怎麼知道！？」侍者也震驚了，頓時對林德刮目相看，難道是深藏不露的美食家不成？！
「啊…因為這道菜…我不僅經常吃…而且經常做啊…」
後來這件事讓加里斯和紅澪笑了整整一個晚上，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帶著林德來到了這最好的餐館，卻讓林德吃到了早已膩得不能再膩的「家鄉菜」，而苦悶的林德直到吃下後面美味無比回味無窮的甜點蛋糕后才緩過勁來。
「你們是怎麼新加的這道菜呀？」期間一邊笑著一邊好奇心大發的加里斯問了侍者，得到的回答是似乎從風伯爵那邊認識的廚師那裡傳來的，由西嵐和雅蘭納大人傾力推薦，真的是造化弄人呢……
吃過晚飯，想著一天旅程也挺累的，加里斯和紅澪便沒再準備帶著林德轉一轉，而是直接回家去了。夜深人靜，冥想過後林德一動不動地躺到床上。靜謐中他開始慢慢回味這一整段說長不長但也絕不算短的旅程。說起來，這一路所帶給林德的最直觀感受…確實是累的夠嗆。特別是中途腰酸背痛屁股痛最難受的那幾天，現在回想起來依然酸爽無比…還好到後來身體很快就習慣了。拋開身體上的感受，林德對這整一趟還是無比開心的。從未遠行過的他也親身經歷了這麼一次奇妙的旅程，一路上吃住不愁，雖不說頓頓山珍海味但大部分時候都是能吃到最好的也是超出林德預期的東西，住的地方更經常是林德未曾想象過的。而提到這些，就不能不說加里斯。畢竟他也可以算是這一切的基礎。對於加里斯，林德除了說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感覺外，剩下的就…崇拜和尊敬。林德只覺得三生有幸，能在加里斯的陪伴下經歷這一切，從帝國蒼茫遙遠的邊陲來到眾生繁華的帝都。他好像突然出現在林德的世界中，就像失海迷霧中的閃耀著光芒的明亮燈塔，死寂黑夜中帶來希望的璀璨明月。如果說海拉姆是林德的救世主的話，加里斯就是他的啟蒙者和引路人，緣分從老人而起輾轉纏繞至加里斯手裡，接過命運韁繩的加里斯選擇將它緊緊握在手中，試圖通過自己的雙手來打造共同的未來，於是旅途就這麼開始了。不過想到這裡，林德感到有些…空白。所有旅途都有它的目的地。然而自己的在哪裡？林德感到一絲想不通。帝都？確實這是目的地，但又真正算不算自己的呢？或者說最為重要的一點，這趟旅途的目的，或者說意義，對自己而言又是什麼？他倒是能想出來答案，但也僅僅是想出來。似乎他並不是背負著包袱一往無前的那個，他真正所做的…僅僅是隨波逐流而已，帶著一身的輕鬆，欣賞著沿途風景，走馬觀花不帶牽連。
如果連自己的目的都不知道，又怎知旅途的終點在何方呢？
就在林德沉思的同時，外面加里斯和紅澪也在談話。
「亞修？這時候他怎麼會被派出去？」紅澪端一杯紅茶窩在沙發里，旁邊緊挨著加里斯。顯然加里斯正講述著這一路上的種種。
「我也正奇怪呢。」加里斯搖搖頭。「看樣子他都不準備籌備狩獵祭了嗎。」
「嘛，倒也無所謂，每年都有反正。話說，比拉前段時間找我來著，說這次上城學院的隊伍準備讓我當領隊。」紅澪抿了口茶。
「誒，這樣可以嗎？」加里斯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我也有懷疑啊，不過名單倒是已經交上去確認了，沒被上面沒駁回。」
「嘛，就是不知道是沒被發現還是沒被拒絕.……」
「哎呀無所謂了，正好我好久不參加活動了，憋得難受。」紅澪擺了擺手。
「也是，總之是好事，想必你也很期待吧，親愛的。」加里斯看著紅澪微微一笑。
「那可不是，看看那些三腳貓們是不是都忘了老娘當年的威風了。」說完紅澪自己噗嗤一笑，又喝了口紅茶。「不過亞修確實是有實力的。」莫名的話題又轉了回來。「還在家裡的時候我跟他切磋過不少次，雖然一直是我贏但那是他故意放水，真說實際上反正我是打不過他。」紅澪指的自然是當年她還是火伯爵珍貴千金的時候。當然現在也還是…不過僅僅是在名義上罷了。
「現在可就不好說了，你實力的突飛猛進我也是看在眼裡的。」加里斯倒是不置可否。
「哎，希望吧。」紅澪努努嘴。「反正你又沒啥可擔心的，我們這些小魚小蝦的攀斗比試，你這條大鯊魚也沒什麼可在意的呀，親愛的。」紅澪故作嬌羞的說著，用手肘碰了碰加里斯。
「別這麼說啊，親愛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加里斯溫柔地低語著，伸手順了順紅澪美麗的秀髮。
「對了。」好像想起來什麼，加里斯接著開口道。「你明天有時間沒？」
「怎麼了嘛？」紅澪輕柔地回道。
「能不能先照看下林德…我明天有不少事，要去好幾個地方。」
「啊？我這邊也是啊但是，狩獵祭的準備還正忙著呢。」
「就這一天，好不好？」
「就一天的話倒是也可以..不過再往後呢？難道你是做好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的打算了嗎？」紅澪略有不滿的說道。對於林德的到來她倒是做好準備了，但一上來就來這個著實讓紅澪感到有些焦慮，對未來的生活有些焦慮。如果硬要形容的話，似乎有種初為父母般的矛盾感？雖然這個「家」現在根本沒有根基實際上，維繫它存在的只不過是寥寥幾縷關係而已，真正重要的「情感」部分空出了一大片還在等待著時間來填補。當然無法填充的可能性也存在，不過很明顯沒有人願意看到這種情況，也因此每個人在底線之上所能做出的妥協與讓步都多了幾分。
「這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不過需要一些時間…所以這段時間可能會多麻煩你一些，抱歉了親愛的。」加里斯帶著歉意說道。
「那就這樣吧。果然，到頭來置身事外什麼的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啊…」紅澪則嘆了口氣。她想起了曾經天真的自己，以為可以讓自己的愛情置身於世俗紛爭之外，就像一座孤島，屹立在狂風暴雨的天地間創造一處極樂凈土。然而這一切終歸是少女那不切實際幻想中一頁篇章而已，沒有什麼是可以超脫於世外的，除非自我先做到如此。當現實的殘酷擊碎幻想后，她倒是沒有放棄，而是寄希望於某種意義上的明哲保身，轉而試圖脫離漩渦中心就像一葉扁舟，雖然艱難但倒還是可以隨波逐流在汪洋浪涌中。不過現在看來…只怕這也是不太可能的了吧。這也是她感到焦慮的另一個原因——縱然先前加里斯縱橫捭闔給他們兩人創造了一方可以生活的樂園，但終有一天，她要做出選擇，關於到底站在哪邊的選擇。而林德的前來將這個紅澪一直不願去想的問題筆直地擺在了她的面前，無處遁形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