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飲便宜酒
這年輕修士便淡然說道：「首先，你弄錯了，我笑的是樓下的事情不是你。其次，我這次來的原因你也弄錯了，我是替師傅回絕你家大人的，不是來協商的。最後，你要知道，我師傅是不會與任何人在錢上糾纏不清的。告知你家大人」
中年修士一愣，神色不悅道：「蘇獻七七，我家大人與你師傅可是親戚，理應互相提攜。」
蘇獻七七正是年輕修士的名字，他此時面無表情，眼神空如黑洞，絲毫不為對方的的話語所動。這般說道：「我知道，狗連蛋的親戚，遠的不能再遠了而已。所以師傅還是留了一絲臉面，讓我跑著一趟來告知你們此事不成，不然，師傅直接理都懶得理這檔子事。」
中年修士聞言，面色難看，激動得拂袖起身，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沒等中年修士開口，蘇獻七七便搶白道：「還有，家師說了，都城官員不可和地方城守關係太近。如果你家大人再仗著與家師半個銅板的親戚關係，作威作福的話。就好自為之吧。」
說罷，蘇獻七七直接站起了身，就朝樓梯走去。
「你……你.……」中年修士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言譏諷起來：「你蘇獻七七就是個連一官半職都沒有的庶人！沒家世沒屬地，你當誰不知道你就是那位大人隨手撿來的一隻野狗！說的好聽點是他徒弟，其實你不就是個下人，是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光蛋！別人給你三分面子，你少自以為是了！今日來的若是那位大人手下任何一人，我也就認了。你何德何能來傳的大人話……哼，狗屁！」
蘇獻七七一愣，停在了原地，聽這修士說完，卻沒有轉身。聽完后，卻是輕輕笑了兩聲，什麼也沒說，頭也沒回，自顧自的走下了樓梯。
剛上樓梯的眾人還以為又有熱鬧可看，誰知卻是光打雷沒下雨。一時心中竟是有些遺憾。
其中，忽然有一人低聲自言自語道：「蘇獻七七？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罷了，大概也是個不怎麼出名的傢伙。」
蘇獻七七這個名字的確不怎麼出名，出名的是蘇明三和他的兩個兒子。
蘇明三就是浮荊城人士，曾經一文不名，現在卻是浮荊城最最有名的大名人了。因為他的職業，是首席財政大臣。現居巨龍國國都，在巨龍城的國主手下供職。這算是浮荊城出過的除了一名丞相之外，權勢最大的人物了。甚至在某些方面，財政大臣是一個比丞相更加有實權的官職，而且掌管的是整個國家的錢，那得是多少靈晶！
所有人都認為，現在除了國主陛下，最最有錢的人，必然是財政大臣蘇明三了。他是所有人的認知中，毫無疑問絕對的富人！
而蘇獻七七，只是在蘇明三在某一次夏季游湖時，在湖中一隻孤舟中撿來的孤兒，便留下取名獻七，安置在了蘇府長大。
大概因為是孤兒，又從小沒有受到父母的疼愛，蘇獻七七從小和蘇府的僕從下人一塊生活成長，沒有人會拿他當少爺供，畢竟，蘇明三隻是隨意帶他回來，從沒有過半句話說要收為義子或是要重視他。所以，所有人都認為，他等於是個沒有那張奴僕契約的小僕人罷了。
不過幾年前，蘇明三偶然注意到了他，看他年輕利索，就將他收為了弟子帶在身邊，這才出現在了人前。若不如此，大概誰都沒有聽說過，蘇府上還有一個姓蘇名獻七的人。
所以，許多人仍然只將蘇獻七當作蘇府的跟班或侍者，這也人之常情。畢竟，蘇明三有兩個很成器的兒子，不論是衣缽還是家業，都不可能傳給這不知是僕從還是弟子的人一分一毫的。
於是眾人都覺得，蘇獻七七肯定很尷尬，這尷尬的程度，就是有一個富人家中卻出現了唯一一個讓人覺得絕對會成為窮光蛋的人。所以，那中年修士，才有了說蘇獻七七是窮光蛋一言。
離開了鉑雅居的蘇獻七七，一直走到鉑雅居外，這才回頭看了一眼乾淨雅緻的木質招牌。笑了笑道：「我太窮光蛋了，不應該來這裡吃東西。」
說罷，蘇獻七便朝北邊走去，在鉑雅居坐了半晌，就只喝了一口茶，倒是有些餓了。
唐無天這邊一路找人問詢北大街的位置，好一會兒便到達了。
站在街口，這條大街多有些樣貌不同於人修的妖修走動，倒是讓唐無天還未走進，就感覺親近了三分。
找了一家香味直往外飄的靈食鋪，唐無天一頭便扎了進去。一坐下就對身旁侍從道：「夥計，你這裡掛牌的葷食，每樣給我上一份。」
微微一愣，這夥計是個人修，但來這裡吃飯的妖修多，食量大的也不在少數，於是夥計連忙應下，就到后廚下單去了。
唐無天左右張望了一下，看見了大盤子大碟子和大分量的葷菜，立刻食指大動，覺得之前心中不快之感抹去了不少。
正在等菜之際，一個人忽然走了過來，便坐在了唐無天的桌上。
唐無天一愣，打量了這人一眼，道：「這有人了。」
「拼個桌吧。」
來人正是蘇獻七七，他雖然聽見了唐無天在鉑雅居的鬧劇，然後從窗口看見唐無天拍拍屁股走人的模樣，但是卻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他，頓時覺得有趣有緣，就徑直坐在了唐無天對面。
唐無天左右看了看，發現還有空桌，便揮了揮手，道：「不拼，我菜都放不下了，你自己去那邊吃吧。」
蘇獻七卻是微怔了一下，然後道：「我與你同吃一桌，你請飯菜，我請酒，如何？」
唐無天卻是覺得有些意思，自己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輕修士。落魄的麻布衣裳，臉色有些發黃，但樣貌還不錯，一雙眼神之中，卻流露出一種異樣的空洞之感，似乎表示這是一個沒有思想的人，所以才會有這樣一種眼神。
於是唐無天反倒覺著他看起來頗為順眼，便點點頭表示同意，朝掌柜處喝到：「掌柜！上酒！」
「來嘞！客人，我們這的酒，十顆靈晶一壺的乃上品靈釀，五顆靈晶一壺的也是不錯，請問要哪種？」
「就要.……」
「就要一顆靈晶一壺的。」
唐無天正準備要十顆靈晶一壺的，誰知卻被蘇獻七七打斷，於是調笑道：「你也太摳了吧.……而且掌柜可沒說這裡可沒有一顆靈晶一壺的酒。」
蘇獻七七微微一笑，問道：「若是有，你可喝得便宜酒？」
「便宜酒？」唐無天覺得蘇獻七的說法有點意思，於是豪邁道：「水我都喝得，便宜酒有什麼的。就怕我喝便宜酒都能喝窮你！」
見了唐無天一副爽朗的樣子，本以為他是個紈絝，但蘇獻七心中卻是有些改觀了，道：「掌柜，浮荊城有一種米酒，聽說家家都有售，只要一顆靈晶就有一大壺，你家有嗎？」
掌柜的本來看唐無天像是有錢的公子哥，這才沒提這種便宜米酒。這時被問起了，連忙道：「有的，有的，給您二位上兩壺？」
「咳咳.……我有些渴了，先給我來十壺。」
「好！好！」
掌柜的聞言下去拿酒，蘇獻七卻是一臉肉疼的神色，看的唐無天有些納悶，於是問道：「你怎麼了？」
擺了擺手，蘇獻七神情有些痛苦的說道：「賠了賠了.……剛賺了幾顆靈晶，光給你喝酒還不夠。」
聞言，唐無天連忙露出鄙視的神情，道：「這才幾顆靈晶？我已經悠著點了。你怕賠了一會多吃些我的菜就是了，我點了很多。」
蘇獻七聽聞這話，神情這才一震，眼中閃爍著光芒，似乎計算了一下要吃下多少才算賺回來了。也有興緻聊了起來。
「之前見你在鉑雅居的趣事了，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到你。」
「哦？剛才你也在？我怎麼沒看見你。你怎麼跟到這來了？」
「唉，我也吃不慣那裡又貴又少的菜，還是北大街適合我，就來了。本來是想來這家店吃有名的浮荊醉酥鴨的，誰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你也在這。」
「浮荊醉酥鴨？好吃嗎？」
「好吃呀！用米酒腌制的本地肥鴨，肚子里填上靈果，刷上醬料用果炭慢慢烘烤，再刷上蜂蜜把外皮烤的酥脆，最後撒上辣椒蔥蒜末，斬件趁熱吃，一嘴酥熱，太好吃啦！」
「真的啊……」唐無天被蘇獻七說的口水直流。
「當然是真的！我師傅家就請了浮荊城的廚子，專門做浮荊本地菜，但是師傅說了，就是沒有浮荊城本地的肥鴨做出來那麼地道，你一嘗便知！哦，對了，我叫蘇獻七。你叫什麼？」
「我……叫唐無天。」
被蘇獻七形容過後，唐無天更加期待上菜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后廚，說話的注意力都分散了許多。
見了唐無天這模樣，蘇獻七卻是覺得這人不錯，雖然貪吃，但是能在陌生人面前流露真性情而毫不顧忌，倒是比自己活的快樂多了。
菜上桌了，蘇獻七又看了一眼唐無天，卻愣了，他看到了唐無天不知怎的眼珠子都紅了，還擺出了一種餓虎撲食的架勢……
這忽然讓蘇獻七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於是他迅速的掂起了自己的筷子……
很多年後，兩人聊起第一次吃飯的經歷，蘇獻七還依然會唉聲嘆氣幾句。義憤填膺那次虧大發了，足足虧了五十顆靈晶的米酒錢！而自己就只在三輪幾百盤菜中，搶到一隻鴨腿。
唐無天卻只對他翻白眼，表示蘇獻七要知足才是，若不是他那時還算留有一絲清明，想起蘇獻七就是奔著鴨子來的，所以留了一隻鴨腿給他，不然蘇獻七就連骨頭可能都撈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