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殼而出
九月肅殺，卻是暖秋。
這一天，日頭升起的奇異。帶著染遍天空的金色朝霞，雲層滾滾卻未遮掩住一輪光芒萬丈的白日。
山林走獸在這一天似乎都心有所感，有些雀躍的異常。那條寬闊不見邊際的巨龍河，一向平穩的河水也湍急了些，且突然在河中出現了九個巨大的漩渦。
天地異動，就連一些遠古禁地，都隨之發生了些許變化，或是震顫了幾下，或是空間外壁出現了幾條裂縫，或是棲息其中的大修巨擎微微睜開了一絲眼縫。
連著幾日，巨龍國國主桌上的一應奏摺上書中，也儘是將各地的不同異狀秉了上來。但卻無一不是說，這是吉兆。天佑巨龍國，天佑國主，天道或許注意到了巨龍國的無上功業，這是一種賜福。
巨龍國的人門也無一不注意到，這天地異變之下，巨龍河的湍急也像是在歡呼雀躍，秋風下的天氣晴朗而又舒適，多地靈氣的的濃度，都莫名的濃郁了幾分。使得田貨，竟是因靈氣的滋養使收成翻了一番；巨龍國南方，海面上翻騰推來魚潮也帶來了漁獲的豐收；山林中許多沉睡的靈植種子發了芽；就連終年飄雪的巨龍國極北之邊境，都停了半日的風雪。
上天恩賜巨龍國，這定當是吉兆。
這天一早，火涼城中，剛剛完成一筆交易的一名掌柜，捧著一隻大漆木盒子朝庫房走去，方才抬頭看了看天空的奇異朝霞，突然間他詫異的看向了手中木盒，滿眼的詫異，二話不說，連忙捧著木盒來到了後院一個隱蔽的房間，見了一位面容和藹老者。
老者聽這掌柜說完，將漆木盒子的蓋子打開，裡面是一隻巨大的蛋。蛋殼有些發灰，看上去像是營養不良一般，但卻沒有掩蓋住蛋殼微微發出的金色光澤。
「家主，這.……我方才收來的本是一枚死蛋，毫無生氣來著。但是.……就在剛才，和天上異兆同時，我感覺到了它跳動了幾下，像是，像是脈動。」
脈動，這個詞一般只會出現在有血有肉的生靈身上，因心臟跳動，所以可以在動脈淺於皮膚處感受到心脈的跳動。但無論如何，脈動一詞，是不會出現在一枚蛋的身上的。
那和藹老者隨即將蛋取出，左看右看，又探查了一番。卻再未聽到脈搏，也沒有感受到其他異狀。
他疑惑了一會，然後道：「雖然不知這是何故，但你先將它收到庫房中那個隔離密室中，晚些有空，我再去仔細看看。」
連聲應下的掌柜，連忙將蛋收回漆木盒子，一路小跑便將盒子安置在了庫房的一間密室。想了想，指決一掐，在盒子外烙上一枚印記，正是一個古樸的「唐」字。
這印記，便是當今機巧法器第一大世家——唐家的獨特印信，有些見識的修士無人不曉。這掌柜自然便是火涼城一間分店的掌柜，而那和藹的老者，被掌柜稱其為家主，自然就是那舉世聞名的唐家家主，唐聞見了。
此間密室是那唐家家主親自打造。密不透風，能防火水，隔離一切探查，且隔絕一切氣息。這也是每間唐家庫房都必備的一種密室。
不得不說，那唐家家主卻是個細密之人，只聽掌柜一說，便對這蛋看重起來。也怪不得，掌柜受了他的培養熏陶，才異常敏銳的發現了蛋中奇異。
只是……屋外吉祥天光便突然一收，漫天的金色朝霞像是從來沒出現過，竟是忽的變回了本色的天空，翻滾的雲層突的消散，就連巨龍河上九個不知深淺的巨大漩渦，竟也是無聲無息的恢復了平靜。
沒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與密室中那枚妖蛋聯繫在一起。
那密室中沒有一絲靈氣，隔絕了一切氣息，連空氣都平穩不已。
蛋中，若有若無一聲倒抽涼氣聲音后，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似乎說了一句：「丫的.……靈氣怎麼沒了？」
這個聲音像是才剛剛學會說話的一個嬰兒發出的，有些稚嫩，吐字不清。但此外便再無聲息，空無一人的密室，也沒有人聽見這些。
……
離那九月吉兆之日，已經過去了十二年。
那一天之後，巨龍國國主滿心歡喜，覺得那是個好日子。於是將那一天定位了朝霞節，從此，每年九月十七日各地都有半日之賀。
今時又是九月十七，正是朝霞節。
火涼城一早下起了小雪，但城中之人毫不奇怪。即便才是秋季，但這樣時常下雪的天氣，在這座寒冷的北方雪城中，實在也不算罕見。
頂著微微的小雪，口中哈著白氣，人來人往，滿大街的繁華之色。巨龍國北境七城，火涼城位於最中間，卻是天寒地凍的北境中，最熱鬧的城市了。
今日出行之人很多，都是來到火涼城外一處河岸邊禮賀順便賞景的。十二年過後，大多數人都已經並不清晰，為何今日要去禮賀，去將一枚枚畫著彩繪的石頭等物丟入河中。但無論何時，巨龍國人都熱愛節日，朝霞節時，帶著妻兒父母，或者挾侶同游，或是幾友人相聚，同往那條名為不流川的河流去走走也是很好。
此時，城中唐家分號商鋪內的密室中，那看起來面色和藹的唐家家主，旁邊正立著一名少女，一老一少，正一起勾著腦袋，翹著屁股，緊盯著桌上一隻滿是裂紋的蛋。
這蛋已是脈搏了七日七夜，幾天前正好被唐家這名少女偶然注意到，連忙通知唐家家主到來。眼見有些不健康的灰色覆蓋的蛋，開始出現裂紋，像是一隻將要破碎的瓷碗，一老一少便是半日都沒有離開密室，均是耐心的等候觀察。
不一會兒，裂紋更多。隨著少女「呀」的一聲，腦袋般大小的蛋上，幾塊碎蛋殼被用力從裡面頂開來，露出了一塊缺口。
一隻絨毛滿滿的小腦袋，奮力的擠了出來。
似乎因為新生，眼睛還沒有完全張開，眯成了一條縫。
但這是一隻漂亮的小獸，頂有兩隻嫩如春筍尖的小角，雪白的絨毛，四隻蹄子上已經有些尖爪的雛形，蹄子還能幻化幾種不同色彩。藏了一半在蛋殼中的身形，還是稚嫩無比。
小獸費力的鑽了出來，絨毛滾滾的身體掉出了蛋外。
「哎呀！」少女又是一聲驚呼，伸出手想要幫扶一下稚弱的小獸。
誰知，和藹的老者卻是攔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表示要讓小獸自己來。少女只得收回了手，但雙眼卻是黏在了小獸身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它接下來的動作，眼神中滿是期待和鼓勵之色。
小獸出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費力的將眼睛張了開來。雖然密室有些光線刺眼，但它卻很快的便適應了。
接下來，小獸便本能的把所有碎蛋殼尋著，然後大口大口全吃了下肚。
在吃完最後一枚蛋殼時，它定了定睛，轉動了幾圈異常明亮的大黑眼珠子。眼珠子中忽的金色華光一閃，似乎有一對五芒星的形狀閃爍了一下。
初入眼的世界本該是新鮮無比的，但小獸不知怎麼，很有方向性的看向了那個少女。眼中出去濃濃的好奇之感，有一些防備和怪嗔之意。
「呀！爺爺，你瞧兒，它看著我呢。」
少女在得到老者的允許后，伸出了一隻白嫩中透著粉色的小手，輕輕用手指摸了摸它的腦袋。
這是一隻蛋生的小妖獸，?被摸了幾下，似乎還有些懵，或許是不知道眼前這人類少女是什麼意思，只是懵也似的望著她。
?「不知是什麼妖獸.……但我估計或許能有六階血脈。但凡四階血脈以上妖獸，雖然新生，卻絕並非白紙一張。且看看，給它一些時間消化剛吞下的蛋殼，他自然能開啟靈智，獲得心智、思維等等……還有它血脈傳承的功法和一些基本的常識。」
唐家家主愛惜的撫摸了一下少女的小腦袋，對她交代一些有關妖獸的常識。
「妖比之人來說，血脈中自帶傳承倒是方便。只是它此時還有些雲里霧裡，剛從蛋中渾沌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完整的性格和常識.……乖孫女，你可記得爺爺與你說過，但凡蛋生兒，必是會對第一眼見到的人心存孺慕，凡蛋生靈都會把第一眼見到的生物當作母親。這樣罷，我來助你一臂之力，此後，你便好好保護我這乖孫女，你便是她的護衛，她的馭獸了，你記住了嗎？」
最後這一句，卻是唐家家主對小妖獸說的。說著，唐家主還捏碎了一顆蘊含靈氣的靈晶，引渡了一份靈氣給小妖獸，助它儘快消化蛋殼，獲得傳承。
小妖獸卻是眨巴眨巴了眼睛，一口吸盡了靈氣，卻似微帶了些嫌棄的眼神，還有些不悅似的。
唐家祖孫未注意這許多，卻是不知了。其實此妖獸擁有高階的血脈，從母體落地時就開啟了靈智，血脈中自然存在了許多傳承，但在它在蛋中孵化了十二年，早已得到了有關認識世界等等各種基本的知識，還在腦海世界存了百卷傳承之書，業已早就讀完。此時何止是有正常的智商水平。
此時僅需破殼而出時，將蛋殼吃盡，催發血脈傳承凝成功法之卷銘刻腦海，等待日後有機緣時自然開啟便是。
生而知之，便是高階妖族的獨特之處，還生而便有妖力，還自帶血脈傳承的功法……這在人類看來，是得省了多少事呀！人類若要從懵懂無知到知曉道理，從手難縛雞到擁有修為，那得是多少年的讀書習武.……還需要多大的運氣，才可能從凡人里萬中挑一，凝聚出靈力修為。
但對妖族而言，羨慕不來的，卻是人族的基數龐大，人口眾多，自然出天才的比例也就大了。妖族卻是一般傳承自幾階血脈，便一般只能修到幾階。往後若想再進那麼一階，都簡直比登天還難。
可.……初生的小妖獸，心中想的卻是：大爺十二年前就該出來了！到底是誰，把我關在了一個沒有靈氣的的地方？！害我那年只吸了半截靈氣，卻打破不了蛋殼，白白捱了十二年才靠自己出來的呀！
又看了看身旁兩人，小妖獸心中腹誹：人族？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隨即，它開始回想：我父母在何處？我記得.……在蛋中混沌世界出生后，本是被一群人天天圍著用法術供著，還傳遞靈氣，還給我念經修行來著，說是兩年即可破殼而出，誰知，剛一年，就不知被誰帶離了那裡。不知.……
「？」
想到一半，小妖獸一驚，被少女抱在了手心。
只聽唐家家主忽然大笑說道：「甚好甚好！未曾想到……十二年前，方掌柜隨意收了枚蛋，以為是死蛋化石，本是用來研究賞玩的，被我存到今日，卻開出了高階妖獸。唔……六階也夠當我孫女的護衛了，乖孫女，以後它就是你的馭獸，就當爺爺送你的生日賀禮吧。」
「謝謝爺爺！」
少女圓圓的紅臉蛋，湊到了小妖獸跟前。小心翼翼的將小妖獸拿在了手裡。完全沒注意到小妖獸滿心不願。
女孩看著眼前毛茸茸的小妖獸，見它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瞪著自己，很是開心，拍手笑到：「哈哈！爺爺你看它喜歡我，它剛從蛋中孵化，肯定是把我當成它的媽媽啦！」
「嗯，很多妖獸都有印隨行為，可能這隻小妖獸也有。乖孫女，你記得用爺爺教你的馭獸知識，好好照顧它。」
「好，爺爺放心！」
被少女捧在手心小妖獸很是無奈，畢竟人類氣息對它來說並非同類。於是，小妖獸便想張嘴露牙狠咬她一口，好叫她知道自己的厲害。
但方才張口，卻被少女湊過來，一陣少女的香氣撲面，小妖獸被冷不丁的湊近，竟是突覺有些恍惚，呆了那麼一下，於是……趁著不備之時，少女「吧唧」便在它腦門上親了一口。
「！！」
小妖獸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好容易緩了緩，心中想道：小小人族！大爺已經十五歲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可知道？
沒有察覺到小妖獸心中的抗議，少女卻忽然伸了手來，將小妖獸後腿抓住，便是一翻.……
小妖獸一時沒有來得及反應……但反應過來后，卻是羞憤不已！
她卻是將小妖獸翻了過來，利索的便扒開了它的兩腿.……想看看它是公是母。
「.……！」
小妖獸本是想在這兩個陌生異族面前需得防備，便裝作一副初生嬰兒，且先看看。不願開口說話引起疑惑的。這一番被少女又是親了，又看了胯下……差點激動的大喝出聲。
好在少女只是一看便結束了，將小妖獸懷抱在了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它的腦袋。
少女很是喜愛的逗弄哄著懷裡小妖獸，「嗨，原你是男生呀！以後，我就靠你保護啦，嘻嘻。」
少女的撫摸和逗弄，卻安撫不了小妖**哭無淚的心：她居然趁我毛還沒長齊的時候看我的……
大概是破殼而出有些疲累，畢竟十二年呆在沒有吸收到一絲靈氣的密室中。小妖獸仔仔細細的看了少女一會，像是要牢牢記住她的模樣，隨即，便不由自主的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