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買車

  來人是穆進乾。


  穆進乾確實是為了那塊地的事來的。村裡傳的熱鬧，事情也傳到了穆進乾的耳朵里。說起來，這件事，穆進乾自己就能辦，不過想到穆化鈺是穆化峰的遠房大哥，所以還是決定來和穆化峰商量一下。


  穆進乾比穆化鈺大兩三歲，兩人是從小一塊光屁股長大的，雖然差著輩分，但是年輕時兩人相處的不錯。


  後來穆進乾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為有錢人。而穆化鈺父母陸續病亡，還沒結婚的女友退了婚，變得心灰意冷，一步步成了村裡的二流子，窮的久了，又添了一些小毛病。


  穆進乾看到兒時的玩伴變成這樣，心裡很難受。他曾經好幾次給穆化鈺找了工作，但是穆化鈺懶散慣了，幹不了幾天就跑，久而久之，穆進乾也就熄了拉他一把的心思，轉而變成了偶爾接濟一下。


  今天給點米，明天給袋糧，逢年過節給點肉，送點油。好在倆人雖然是兒時玩伴，但差著輩分，當叔的給侄子點東西，合情合理，穆化鈺接受起來，也不覺得難堪。有時候長時間穆進乾不給東西，還隱隱有些期盼。


  所以嚴格起來，穆化鈺有穆進乾和穆化峰兩個大神罩著，因此這麼多年，穆化鈺雖然惹事不斷，也沒人和他較真。好在他也是小惡不斷，但是大錯從來不犯。


  穆化峰見到穆進乾來了，立馬明白，小叔這是要出手了，好啊，同去同去。


  倆人商量一陣，覺得不能做無名英雄，就並肩去了穆三叔的超市。


  進了超市，找到穆三叔，穆進乾說道：「化磊啊，給我拿兩瓶酒，我去一趟化鈺家。」


  穆化峰就在穆進乾身後，沖著穆三叔擠眉弄眼。


  穆三叔一下子明白了，直接搬了一箱百元左右的酒，說道：「叔，我幫你送過去？」


  得，響鼓不用重鎚，一起去吧。


  三人到了穆化鈺家門前。門口不遠處，兩個罵大街的老太太正在曬太陽，估計是罵累了，休息呢。罵人，可是個重體力活。


  穆進乾搖搖頭，進了院門。


  穆化鈺也在家裡喝悶酒，這回只有一碟鹹菜了。這幾天出不去，日子太緊巴了，連青蘿蔔都沒法尋么一個。


  聽見院門響，扭頭見到穆進乾進來，趕緊站起來，說道：「叔，你來了。」接著看到後面抱著一箱酒的穆化磊，輕哼了一聲。


  就一個小凳子，還髒的要命，穆進乾就站著說話。


  「化鈺，我來給你說一下，穆家堆場，我可是投了資的。」


  穆化鈺就吃驚，這事他真不知道，他也不關心這方面的事。接著就覺得有點尷尬，低著頭不說話。


  穆進乾接著說道：「給我個面子，把地讓出來，錢呢，省著點花。也有兩千多呢。」


  穆化鈺就說：「叔，你發話了，我當然聽你的。」


  接著一伸手對穆三叔道：「化磊，給錢。」


  穆三叔苦笑不得，這手裡的箱子還一直沒放下呢。這會趕緊放下，說道：「大哥，我沒帶著錢，一會我給你送過來，有份協議，還需要你簽個字。」


  穆化鈺就翻白眼。


  穆進乾說：「行了，就這樣，一會化磊來找你簽字給錢，我走了。」


  說著，三人就要走。穆化鈺扯住穆化峰，道：「化峰，給弄點救濟糧吧，家裡糧食讓化磊媳婦扒走了。」


  穆進乾就笑，說：「你這日子過得……」


  穆化峰甩開穆化鈺的胳膊，說道：「沒有，自己想辦法。」


  三人離開。


  院門口，穆進乾走向那兩個罵大街的老太太，說道：「兩位老嫂子，都回家歇著吧，這事解決了。讓你們家能做主的，找化磊簽字拿錢。」


  說完，自顧自走了。


  一會的功夫，穆三叔又回來了，除了協議和錢，還帶了一袋糧食，拿了些火腿腸速食麵。


  晚上穆東接到三叔電話的時候，剛和肖肖完成娛樂項目。聽到消息，很是高興。


  穆東接著給穆進乾和穆化峰都打了電話表示感謝。穆化峰客氣了幾句。穆進乾半真半假的說：「你小子打算怎麼謝我啊？」


  穆東就道：「小爺，以後有賺錢的消息，我告訴你，咋樣？」


  穆進乾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掛了電話，心想：小子不錯，上道。


  穆東和肖肖繼續在沙發上看電視。財經節目里，集中的報道一個熱詞「四萬億」。


  穆東知道，留給自己囤沙的時間，不多了。


  穆東在泉城又待了兩天，除了照顧肖肖，期間和韓勇和蔡嬌嬌分別見了一次面，說了新堆場的情況。兩人都表示，對堆場運營很滿意。


  原本打算周四再回魯南。結果周二晚上，姑父王紹強的一個電話，讓穆東提前一天，周三一早就回了魯南。


  王紹強在電話里說，章教練打聽到了一輛好車，讓穆東去看看。


  肖肖聽到穆東計劃買車，也很高興，催著穆東回去。


  情慾打開后，肖肖雖然很依賴穆東，但是本質上肖肖依然是傳統的女人，支持穆東的生意，為穆東的每一點進步欣喜。所以，肖肖把握的住分寸。


  媳婦支持，穆東也開心，第二天一早，打車把肖肖送到學校，接著去了汽車站。


  中午的時候，穆東趕到了穆虹的酒樓。


  和上次一樣，章教練和王紹強在等自己。三人落座，上菜開席。


  章教練邊吃邊介紹了車主和車輛的情況。


  車主是章教練以前的學員，是做工藝品生意的。車是奧迪a4，2005年5月份的車，現在跑了三年半，七萬公里。因為是自用車輛，車主保養的非常好，車輛8成新。現在車主生意做得更大了，賺了大錢，新買了一輛大奔，這輛車就想賣掉。


  穆東就問：「做生意的，這輛車完全可以給手下的人用啊，怎麼捨得賣掉。」


  章教練就笑：「這個老闆挺摳門，打算把這車賣了，買幾輛麵包車給手下人開。」


  原來是這樣。穆東心想，這麼摳門的話，價錢上恐怕不好協商啊。


  三人吃過午飯，一起去看車。


  進了一個掛著「星辰工藝品公司」牌子的大院，穆東遠遠的看見了停在院里的那輛車。


  黑色的奧迪a4，排量1.8t，車輛的漆面非常完美，絕對不像開了三年多的車，可見平時養護的非常到位。初冬的陽光下，黑色的車漆折射著暖暖的光線，看上去非常奪目。


  這個賣相，就打動了穆東。


  穆東四下看了一下院里，到處是一些籃子筐子，穆東就知道，原來做的是這個工藝品。


  束河縣北部的幾個鄉鎮，幾百年前就出產一種用白柳條編製的手工藝品，比如一些笸籮，垸子，花籃等等。


  改革開放初期，為了出口創匯，類似的手工藝品，經過改良，製作成一些禮品提籃，果籃，家用收納筐之類，開始出口，並且慢慢發展到一定的規模。


  現在束河縣北部的幾個鄉鎮，家家戶戶做這些產品，農民把這些用柳條編織成的手工藝品，統稱為——柳編。束河縣有很多工藝品公司專門經營柳編產品的出口，也算是束河縣農業的支柱項目。


  一會的功夫，車主迎了出來，章教練介紹雙方認識。


  車主叫賈富貴，四十多歲，是個大胖子。聽了這名字，穆東心裡直抽抽，這名字配上這姓氏，太奇葩了。


  簡單認識之後，車主打開車門，讓幾個人觀看。車內飾非常乾淨，真皮座椅保養的也很整潔，就連車輛的頂棚，都一塵不染。


  又打開發動機啊艙蓋看了看，也是整潔如新。車燈輪胎什麼的，一切都正常。


  徵得賈老闆同意，穆東試駕了了一下，車輛平穩，動力穩定，加速有力，車況確實不錯。


  車看完了，穆東很滿意，決定只要價格差不多，就買下來。一行人去辦公室喝茶，商量價格。


  賈富貴介紹，新車買時31萬，現在車況好，里程短，他開價19萬。


  這個價格偏高，果然是摳門，穆東心想。


  幾番討價還價下來，賈老闆降到18萬，說再往下就不降了，寧願不賣。


  章教練和他比較熟，就和他看玩笑：「賈老闆，我聽說，你可是打算賣了，買幾輛麵包車的。」


  賈富貴的胖臉一下子紅了，憤憤不平的說道：「我就知道下面的人背後說我。他們也不想想，這麼一輛車，只能一個人開，我給誰開的是？配上幾輛麵包車，好幾個人都有車開，不好嗎？再說了，我們這個行業，不是拉點籃子筐子就是拉點柳條，麵包車很合適，難道用奧迪去拉柳條嗎？那是柳條，不是金條，一兩塊錢一斤，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幾個人就附和：「是啊，是啊，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穆東心裡突然就是一動，咦，柳條不值錢嗎？一兩塊錢一斤？

  趕緊想，使勁想………


  ……


  好像是高中同學聚會，一個同學說道：「現在最好的柳條，比豬肉都貴了啊！」那個同學應該就是北邊哪個鄉鎮的，父母都在家裡搞加工。


  ……


  聚會是哪年？？？什麼時候？？？

  「同學們，畢業八年了，抗戰才打了八年，我們該聚聚了」，應該是高中畢業八年後，穆東腦海里急速轉動，復讀一年，大學四年，大學現在畢業兩年多，應該是明年暑假，高中畢業八年聚會。


  恩，是夏天，那會有個男同學喝多了，上台唱歌，襯衫都脫了，光著膀子。


  也就是說，到明年暑假的時候，最好的柳條就要達到比豬肉都貴，現在豬肉多少錢，十塊多吧？


  想到這裡，穆東就覺得賈老闆真可愛，圓圓的胖臉，怎麼看怎麼喜慶。


  穆東就道：「賈老闆，公司可不就是這樣嗎，員工哪裡理解老闆的苦衷。有個笑話怎麼說的來，公司就像一棵爬滿了猴子的樹，往下看全是笑臉，往上看全是屁股。」


  「哈哈哈」，賈老闆大笑起來，臉上肉一陣哆嗦。


  「小穆，我喜歡這個笑話，下面的人，只看到老闆的屁股，根本看不清老闆的思路，還總是當面笑眯眯，背後亂說一氣。就沖你這句話，我再讓……」


  說著伸出兩個手指頭，停頓了一下，又縮回去一個。


  「一千。」


  穆東就笑，也不說話。心裡卻在想，18萬我也要了，這錢說不定很快就能從你身上賺回來呢。


  只是不知道這個柳條的盤子大不大，要是太小的話，一個外行人，投進去幾百萬，容易遭人嫉恨啊。


  最後還是章教練出馬，分析了市面上同類車的價格，又挑了幾個小毛病，比如，輪胎該更換了啊，這車保養費用高啊，排氣管有點小鐵鏽啊之類的。最後，賈老闆鬆口十六萬八千，車輛還有三個月的保險，贈送。


  穆東當然同意這個價格。


  時間還來得及，賈老闆找出車輛的全套手續，穆東開著這輛奧迪，賈老闆開著自己的賓士，王紹強開著自己的普桑，四個人，三輛車，一起去車管所辦手續。


  章教練對這裡流程很熟悉，很多窗口也都是熟面孔，所有的手續自然一馬平川。兩個小時后，交割了車款，領到了新車牌，辦好了過戶。


  穆東這次隨身帶著一張銀行卡，上次買房調撥資金的的教訓有點深刻，現在雞蛋放在了好幾個籃子里，所以現場就給賈老闆轉了帳。


  性格是有兩面性的，摳門的另一面就是仔細謹慎。賈老闆交給穆東的東西里。連車輛說明書都是嶄新的，還套著塑料袋。


  手續辦完，賈老闆開車離去。


  穆東終於有自己的車了，穆東有點小激動，給肖肖打了電話，說了買車的情況，並說過幾天開車回泉城。


  肖肖在電話里就格格的笑，很開心。


  隨後，穆東一行三人又去了金玉緣酒樓，要給大姑看看自己的車，呵呵。


  穆虹也很高興，侄子出息了，當姑姑的與有榮焉。


  幾個人坐下喝茶。期間，穆東拉著姑姑出去，找了個紅包，包了兩千塊錢。然後又回來。掏出紅包，很誠懇的對章教練說：「章教練，從我姑父這裡論，我得喊你聲叔，章叔，今天謝謝您了，這是小侄的一點心意，請您給個面子，務必收下，您跑前跑后的，受累了！」


  章教練就推辭，穆東接著說道：「章叔，您要是不收，以後再有事，都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穆老闆的姿態放得極低，章教練也就順勢推舟，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收起了紅包。後來回家打開一數，也有些吃驚。章教練的心裡預期，也就一千而已。


  穆東接著告辭，開車回家，穆虹有些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的。王紹強就說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小東開車，可比我溜多了。」


  在路上，穆東給穆爸打了個電話，說了買車的事，讓他買一些鞭炮。


  車輛進家，是要放鞭炮的，一來敬神，二來驅邪，在老家風俗里，這是很正式的事情。


  結果好幾個人都在穆東家門口等著，穆爸、穆大國、鍾國棟、穆曉霞、謝東林，連穆媽都在。


  穆東遠遠看見這麼些人，就有些鬱悶，都跑過來，堆場怎麼辦？

  接著也就釋然了，大家都高興，那就高興一下吧，相信他們也都做了安排。


  謝東遠遠看見車，就喊：「這輛是吧？奧迪，奧迪噯！」等更近些，看見確實是穆東在開車，就跳起來道：「是東哥，真的是奧迪噯！趕緊，趕緊點鞭……」


  其他人也都很興奮，鞭炮聲響起來，更多的人被鞭炮聲吸引圍攏過來了，連穆三叔和穆化峰都聞訊趕來了。


  穆東就趕緊下車，開始發煙點煙，穆爸穆媽就給周圍的人發糖果瓜子什麼的，招呼大家去家裡坐。


  大家圍攏過來看車，穆東把車門都打開，大大方方的讓大家看。謝東林興奮的這兒坐坐，那兒摸摸，穆曉霞就讓他別亂動。


  一陣鬧騰之後，多數人散去，少數人去屋裡喝茶。


  穆東在院子里鄭重的對幾個人說：「姐、姐夫、大國，東林，只要我們一起努力，每個人都會住上好房子，每個人都會開上車。」


  說完，穆老闆大手一揮，道：「趕緊去忙吧。」


  四個人打了雞血，領命而去。


  穆東去屋裡和大家說話，同時告訴穆爸穆媽，晚飯去鎮上飯店要菜，讓他們送到堆場，大家都高興，晚上一起慶祝一下。然後立刻打電話給鎮上飯店定了兩桌菜。


  穆爸穆媽也去忙乎了，穆媽說自己再準備幾個菜添上。


  穆東就邀請穆化峰和三叔晚上都參加，倆人高興應允。


  接著，穆東給穆進乾打了電話，說了買車和晚上慶祝的事，讓他一起來。


  穆進乾說心領了，自己就不去了，去了你們都拘束。


  也是，他輩分太高了，有時候也是劣勢。


  本來穆東沒想這麼高調的慶祝，買輛車而已。不過當他感受到家裡人那份發自內心的喜悅時，自己也被感染了。


  既然大家高興，自然不能潑冷水，掃了大家的興。


  這是營造家族凝聚力的好機會，那就順勢而為，乘勢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