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借錢給你

  早上，穆東早早醒來。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忙碌中度過，早睡早起，已經變成了常態。


  堆場靠著河道很近，水汽大。夏末的早上，起了一絲薄薄的輕霧。不是那種大片的濃霧，而是這兒一絲，那兒一縷，就像絲絲薄紗，隨意灑落在任何地方。不是籠罩，而是點綴。沉靜的堆場，在這片片輕霧中，逐漸醒來。


  穆東信步走出堆場，往河道方向走了一段，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看著緩緩流動的河水，靜靜的思考。


  堆場逐步走向了正軌，人員和設備都基本齊備，已經不需要再投入什麼。剩下的事情就是慢慢的等待這片空曠的荒野，慢慢被沙堆填滿。


  有一件事需要試一下，畢竟堆場對外說的是把沙子販往泉城，穆東覺得，還是要裝裝樣子。


  彩票的事情，穆東最後決定，在記憶中的那個時間段去購買。能不能中，還要看天意。


  不是沒想過現在回泉城一趟，買多期投注。


  後來還是放棄了。


  自己穿越回來了。蝴蝶的翅膀已經開始震動，誰知道會不會引起一陣旋風，把一切變得不一樣。


  還是謹慎一些吧。


  琢磨了一會，穆東慢慢溜達著，回了堆場。


  打開手機，先給林翔雁打了電話，解釋自己昨天手機壞了，表達了歉意。


  今天，是穆家堆場開始轉賬付款的第一天。


  一大早。大部分司機都表示，支持轉賬付款，並且提供了農行的賬號。少量的司機沒有表態，估計在觀望。反正下午才結算，到時候再表態也不遲。


  上午穆東先是去網吧給林翔雁發了文件，回來后就一直在堆場里四下里轉。


  倒不是在忙碌，現在各種事情都有專人負責。穆東反而成了甩手掌柜。在大家的心裡，穆東是拿大主意的人，這些零碎的小事，還真不用他干。


  這樣也好，穆東四下里看看，有什麼問題，有什麼想法，他可以隨時改進一下。


  中午吃午飯的時候，穆東和穆大國商量了一下，打算把轉賬的事情，交給穆曉霞來負責。因為之前的結算都是穆大國負責的，穆東怕他多想。


  穆大國依舊負責發卡和統計卸車數量，形成報表，交給穆曉霞，穆曉霞負責轉賬。穆東希望，自己不在堆場的時候，穆大國可以統攬全局。


  穆大國心裡有一絲不快，本來管著錢袋子呢，現在突然要被奪權，怎麼高興得起來。


  可是穆東姿態放得很低，專門來和自己商量，並且，那個pos機看起來就像固定電話似的，怎麼操作，估計一時半會學不會，也就順水推舟，做了人情。


  更何況，自己天天揣著一大把錢，也是提心弔膽的。現在不用操心了，總算鬆了一口氣。


  和穆大國溝通好了，穆東給姐姐打了電話，讓她下午來一趟。


  姐姐還沒到，謝東林到了。


  謝東林今天剛拆了線，就趕著來上班。


  本來就是一點點小傷，其實前幾天沒拆線的時候，他就想來上班的。可是爸媽是死活不同意。今天中午終於拆了線，立刻就跑過來了。爸媽不放心，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穆東先給二姑和二姑夫打了招呼。得知還沒吃午飯，趕緊讓穆媽安排午飯。一行人先坐下說話。


  穆東專門撩起謝東林的額頭看了看傷口，調笑道：「還好，看不大出來，不影響找個漂亮媳婦。」


  大家一起笑起來，謝東林倒是紅了臉。


  接著穆東對穆二姑和姑父說道：「二姑，姑父，我沒照顧好小林，讓他受了傷。讓你們擔心了。」


  穆二姑說：「小東，不怪你。我都知道了。是他自己大意了。以後他在這裡，你還得多管著他。」


  二姑夫憨厚的笑笑，自己吸煙，沒說話。


  穆東道：「二姑你放心，我會好好管他的。」


  接著對謝東林道：「小林，你這次回來，別指揮卸車了，你學開車怎麼樣？」


  謝東林道：「開鏟車嗎？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學呢。」


  穆東道：「先跟著老譚學開拖拉機，熟悉了再跟著蘇鵬學開鏟車。爭取儘快熟悉這兩輛車，以後這兩輛車都要換班輪流開，你要都會開才行。」


  謝東林高興的站起來，大聲道：「東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


  然後一溜煙跑出去，邊跑邊說：「我去看看舅媽做什麼飯，簡單做點就行了。」


  這小子，著急吃完飯去學開車呢。


  穆二姑和姑父吃完飯告辭離去。


  穆曉霞也到了。


  穆東帶姐姐去了辦公室，給她說了負責轉賬的事情。


  穆曉霞有些激動，問穆東：「小東，我能行嗎？我能行嗎？」


  穆東突然有些心酸。


  穆曉霞上學時其實成績非常好。只是當時家裡條件不好，穆曉霞初中畢業后就四處打工，補貼家用。如果不是家裡困難，姐姐也能上大學，過上更好的生活。


  穆東道：「姐，其實很簡單的，我也是剛學會，你看，我帶著你操作一下。」幾次操作下來，穆曉霞很快就記住了。


  穆東讓她試著給測試的農行卡了轉了兩次，沒問題。


  穆東道：「你看，姐，就這麼簡單。你做事心細，肯定沒問題的。」


  穆曉霞很興奮，不停點頭。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明天就來上班。


  想了想又道：「明天周末，倆孩子不上學。我以後上班的時候，中午就讓我婆婆去接孩子。」


  穆東道：「這幾天辛苦一點，以後慢慢一周結算一次，就輕鬆多了。」


  穆東和姐姐說完，離開堆場，去了魯南市。


  這次是去，找客戶！


  是的，找客戶，總要做做樣子，往外地銷售一下沙子。


  穆東先是找了一家快印名片的，印了幾盒名片。


  然後去了魯南物流市場和魯南配貨市場。


  魯南市，作為魯南蘇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每天都有數量可觀的貨運車輛往返。這些車輛返程的時候，都想捎帶一些貨物，賺點返程的運費，這叫配貨。穆東計劃，在返程車輛里尋找自己的客戶。


  如果返程車輛沒有合適的配貨，而且司機著急回去，再如果司機當地的沙子價格比較高，同時滿足著三個條件，穆東就能有生意可做。


  雖然概率不大，但是穆東無所謂，本來他也沒想大規模的做，只是裝裝樣子。


  穆東開始到處發名片。


  名片上印著：優質水洗河沙，大型鏟車裝車，每立方19元，電話：……


  穆東發了一會就厭倦了，花了一百塊錢，雇了兩個人，看著他們發。


  物流市場發完，又去了配貨市場，繼續發。


  最後，穆東還給幾個配貨站的辦公室留了名片。


  搞定，回家，守株待兔。


  還在路上，就有外地司機諮詢了。


  穆東有點傻眼。這也太見效了吧。


  穆東在電話里說了堆場的位置，指點司機行駛線路，讓他們明天一早來裝車。


  結果對方不幹，要儘快裝車，實在是趕著回去。


  好吧，如你所願。


  結果穆東和那輛大貨車前後腳一起到了堆場。


  這是一輛黑龍江籍的大貨車，車廂長16米寬2.5米，車幫高度80厘米。沙子比較重，裝平車幫就行。


  有鏟車在，來回幾下子就裝滿了。


  穆東本著優質服務的原則，讓幾個工人在車上幫著平整了沙子，然後協助司機綁好篷布。


  沙子的體積很好計算，32立方米。每立方19元，一共608元。


  穆東大方的去掉了零頭，600元。


  兩個大貨車司機很滿意。黑龍江省的沙子價格很高，這些沙子運回去，不但能賺出油錢，還能有些利潤。


  以前也在魯南捎帶過沙子，價格比穆東這裡高一些，服務也沒這麼好。


  倆人道了謝，匆忙駕車離去。


  穆東看著手裡這600元錢，心想，見著回頭錢了。


  這是堆場成立以來，第一次有錢進賬。哈哈，要不要收藏起來。


  傍晚，開始結算了。沒有人選擇現款，差著錢呢。觀望的那些人，看到別人大都選擇轉賬，最後也都提交了賬號。


  結完帳的司機迅速離開堆場，去了鎮農行網點的atm機查詢。


  雖說穆老闆說了，肯定到賬了。並且穆老闆的那個機器上也能看到餘額。可還是上銀行的大機器上查一下，比較放心。


  普通人，接受新鮮事物，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還好，這個過程很短。


  大機器給出的餘額，和穆老闆的小機器上顯示的餘額，果然是一樣的。


  今天累計進場330車沙子，其中幾個沙場就佔了接近200車。這部分結賬很簡單，穆大國已經統計好了數量，直接轉賬。大約一刻鐘就把幾個沙場的結算處理完了。


  其中穆同慶和鍾書傑的沙場，一周結一次，今天不用結算。穆東叮囑穆大國，這兩個沙場的賬目，要做好記錄，每天匯總一次。


  剩下的一百多車，大約屬於接近接近30個司機，比較分散，很用了一些時間。再加上穆曉霞第一天操作，也有些緊張。一共用了大約兩個小時，全部轉賬完畢。


  就這樣，也比每天結算現金，快了接近一個小時。


  穆曉霞滿臉的汗，心裡卻舒暢無比。


  接下來是周六。


  上午，安裝傳送帶的人員就來了堆場。


  堆場前期只要靠鏟車整理，堆放的高度在三四米左右。現在有履帶拖拉機，可以先推出緩坡，再藉助緩坡堆放到五六米高。


  在鏟車和履帶拖拉機把沙堆底部穩定后，傳送帶可以把沙堆高度擴展到10米以上。


  雖然現在的資金還不足以把整個堆場高度擴展到五米以上，不過穆東還是決定把起點弄高一些。


  還有一些時間，資金或許還會有。


  穆東其實不知道，資金就在附近，快來了。


  一上午的時間，傳送帶順利的安裝起來。


  穆東計劃中的和沒計劃中的設備，現在全部到位了。


  上午又有兩輛配貨車來裝沙子，收入1100元。


  下午來了五輛配貨車，收入2600元。


  穆東都感到奇怪了。這也太扯了吧，一天時間，幾盒名片，這效果也太明顯了啊。


  我只是想裝裝樣子啊！

  穆東猶豫了，這個生意，做還是不錯？

  這些沙子，穆東是打算囤積起來，等著大漲價的。現在多賣一車，以後就少賺一些。


  很矛盾。


  穆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想了好大一會，最終決定，做。


  原因有三。


  一，現在的進沙子的價格，還處於低位，還不到囤沙惜售的時候；

  二，現在進場的沙子，成本加上管理費用，大約11.5元每立方，銷售19元，利潤可觀。


  三，進銷兩旺，對家人、對堆場的工人，對供貨方，都能提振信心。


  不過呢，名片也就發這些了，不再擴大範圍，維持現狀就好。


  大量進，少量出，才是穆老闆的目的。


  穆東這裡做了決定，另一些人也做了一個決定。


  穆東開始建堆場的時候，有一些人就一直在關注他。


  那麼大的場地，那麼大量的進沙，那麼多的現金結算，還有種種空調啊、瓶裝水啊什麼的，都是糟蹋錢的招數。


  這小子，就沒見個進項啊！

  這是要糟蹋多少錢啊！

  終於，聽說穆家堆場，開始往外賣沙了，賣的價格還不低，來買沙的，全國各地的都有。


  穆家這小子還真有眼光。


  當地的沙場老闆，都把眼光放在本地市場的時候，他已經把生意做到了外省。


  恩，可以出手了，找這小子聊聊。


  當晚，有人找上門來了。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穆化峰，另一個也是本村的，穆東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本村的富裕戶。


  富裕戶叫穆進乾，年齡不大，不到50歲，但輩分很高。穆東需要叫爺爺。穆東的老子都要老老實實的叫叔。


  穆進乾有一個很小的圈子，大約有一二十個人。這些人家裡都算富裕，他們有一項奇怪的生意，往外借錢。


  是的，主動借錢給別人。


  現在銀行存款利息低，自己做生意，風險有些大。農村裡就有了一些類似的圈子。他們專門在附近尋找一些有潛力的生意和有潛力的老闆，主動把錢借給你，利息，比銀行利息高，但是比高利貸低的多。基本上年利率在10%上下。


  這些人不貪心，選擇項目也非常謹慎，並且只做熟人的生意。所以總的來說，賺多賠少，極少失手。


  穆進乾憑藉極高的輩分和最近幾年獨到的眼光，在這個圈子裡，頗有威望。他自己能調動的資金，有100萬左右，能影響到的資金，不下500萬。


  穆進乾和穆爸不熟，和穆東更搭不上話，聽穆化峰在自己面前提過幾次穆家小子，就找上了他，做中間人。


  穆化峰很高興，做中間人，他有經驗啊！更何況，這次是穆進乾托他，太有面子了，穆進乾那是長輩啊！

  穆爸，穆東，穆進乾，穆化峰，四個人在堆場辦公室坐定。穆東給三人敬了煙，又一一點上。


  穆爸規規矩矩的對穆進乾道：「叔，您找小東，有什麼吩咐？」又對穆東道：「這是你大爺爺，叫人。」


  穆東有些無奈，但規矩他懂。規規矩矩站起來，叫了聲大爺爺。


  穆進乾也無奈，這上門是談生意的，這麼拘束，還談個屁。


  想到這裡，對穆爸說：「化山，你先去忙，我和小東聊聊。」然後去穆化峰道：「你也陪你大哥出去吧。」


  哥倆期期艾艾的站起來走了。


  穆進乾笑著對穆東道：「這回你老爸出去了，你也別拘束了，咱倆聊聊？」


  穆東也確實鬆了口氣，道：「大爺爺，還是你厲害，我老爸在這裡。我還真不舒服。」


  穆進乾道：「小東，就咱倆，我就直說。你這個生意，我看不錯，我想參與一下，你看怎麼樣？」


  穆東有些吃驚，心想，確實夠直接，這是什麼套路啊。嘴上說道：「好啊，大爺爺，您打算入股嗎？」


  穆進乾道：「別一口一個大爺爺了，我聽著都彆扭。我還沒你爸年齡大呢，這樣吧，就咱倆人，你就小爺就行，叫著順口，聽著順耳。」


  接著又說道：「你別誤會，不入股，就是，你如果缺資金的話，我借給你一些，收點利息。」


  穆東立馬就想到，高利貸。


  是個正常人就得這麼想。


  穆東就說道：「小爺，我暫時真不缺錢，前幾天剛貸了款，我化峰叔知道，他還擔保了。」


  穆進乾笑了，說道：「小子，你想多了吧，不是高利貸，年息12%，當然，比銀行貸款利息高。」頓了頓又道：「你貸款的事，我聽說了。我就是聽說你貸款，才估計你可能會缺錢。」


  穆東一聽，立馬就覺得這事能幹。可是，這麼好的事，怎麼會找上自己？想到這裡，說道：「小爺，我就這麼入您的眼啊？」


  穆進乾一聽這話，知道事成了。笑眯眯的說道：「我只做熟人的生意，混點小錢。你可以打聽一下，穆同慶和鍾書傑的沙場，剛開始我都借過錢給他們。」


  穆東看到穆進乾的煙快吸完了，站起身，又敬了一根。嘴裡說道：「小爺，這個利息可有點高，在泉城，朋友幫我，最多也就10%。」


  朋友噯，才10%，你這當爺爺的，不得優惠點。


  穆進乾心想，這是條小狐狸啊。嘴裡道：「你用多少？」


  穆東道：「50萬。」


  「百分之九。」


  「百分之八。」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