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徐洛颯果然沒有食言,帶給疏影的恩寵,絕不亞於若翎。
但也僅此而已。
莊凝卿與疏影,是兩個人。
一個是相府千金,出生高貴,驕傲肆意,她所求的,是獨一無二的寵愛,皇後的鳳冠。
一個是縣令之女,出生卑賤,桀驁不馴,她所求的,是眾星捧月的寵愛,肆意的生活。
與此同時,若翎所受的榮寵,出人意料而又清理之中。
她一步步從婕妤晉升為昭儀。
皇後有孕不便侍寢,皇帝便會在探望完皇後後,去若翎的住處。
同屆進來的小主總會對此議論頗多。
短短半年內就能破格成為昭儀的,大概也隻有若翎一人。
我與疏影對視一眼,不去參與她們的話題,轉而來到了僻靜的小道上。
疏影若有所思,目光淡淡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不發一言。
我微微一笑,說道:“小主有話,不妨直說。”
疏影淡淡道:“詡兒,你知道我是希望由你開口。”
我半斂水眸,似笑非笑,說道:“詡兒以為,皇後有心幫助若翎小主。”
這大概,是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隻是,需要人明確地點出來。
我說完後,疏影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遠處,再度沉默。
疏影與皇後沒有任何交集。或者說,疏影與宮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交集。
她本就不喜也不屑於和別人有所交集,此番突然提出來,應該隻會是和一個人有關。
我柔聲問道:“可是朝中有所變故?”
疏影輕笑一聲,定定地望著我:“詡兒,你總是那麽聰明。”
我心下微歎,不是我聰明,而是疏影,能左右你情緒的,隻有他一人。
她的手微微收攏,目光微冷,說道:“殿下安插在莊若翎身邊的人都莫名失蹤,跟蹤莊家的暗衛也幾次出現意外。”
莫非,是幫助若翎的人,開始出手了嗎?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遠處,淡淡地說道:“疏影,這應該不是殿下吩咐的命令。”
她的身子微顫,抬起頭,看向了我,忽而無力地笑道:“是,的確是我自作主張想要幫他。”
“疏影,你應該知道,現在的你不同於往日,你與徐洛颯越是親近,周邊監視你的人就越多。”我緩緩地柔聲說道。
她笑了笑,嘴角虛無地揚起一絲弧度,說道:“我知道。”
心底溢出一絲歎息,像是在歎息疏影,又像是在歎息自己。
我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們晚上試一試。”
——
我躡手躡腳地推開了莊若翎的房門。
房間點燃著香料,嫋嫋地升起若有若無的清香。
我略微低垂著頭,緩緩地走向了房間深處的香爐,將一些粉末狀的東西撒入其中。
我環顧四周,周邊安靜。
床榻上,莊若翎的氣息安穩如常。
我轉身悄然離開,打開房門又輕輕地掩上。
現在已經是深夜,隱約出現夏日裏蟬鳴聲,偶爾風吹動樹枝,響起了樹葉婆娑之聲。
我款款走在了幽靜的小路上,腳步略微輕盈愉悅。
忽而,強烈的殺氣從身後逼近,我恍若未覺,繼續向前走。
直到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冰冷的刀鋒割破了我一點點的皮膚。
“站住。”那聲音沙啞,就像沙粒與地麵摩擦,隱約讓人覺得我不舒服。
我猛然站住了腳步,聲音驚恐:“你……你……你是誰……”
“我也想問,你是誰。”他不急不緩地說著,一邊猛然拉過了我,我的視野一下子狹窄得隻能看到黑洞洞的兩隻眼睛。
他的眸子略微瑟縮了一下,冷冷說道:“你不是莊若翎宮裏的,你是哪個宮的?”
我微微一笑,淡淡說道:“閣下,也不是帝王的手下,你是誰的暗衛?”
他冷冷地笑了起來,沙啞的笑聲如同殘破的樂器發出的殘音。
我麵色如常地靜靜地凝視著他,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隻等待他開口。
他冷冷說道:“知道得多,也不會對你有什麽好處。”
“閣下這話有誤。”我微微笑道,“一個人明明白白地死,總好過稀裏糊塗地死。”
“你還真是不怕死的宮女。”他斜睨著我,說道:“我殺了這麽多人,有討饒的,有不吭聲的,就是沒有你這樣話多的。”
我輕輕笑了起來:“閣下可願意告訴我,到底是誰,指使你針對殿下?”
他冷冷一笑:“本來,告訴你也無妨,不過可惜你知道也要死,不知道也要死,今夜,我的話太多了,還是早點結束吧。”
我微皺眉頭,還想說些什麽,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揚起了手中的刀。
我驚異於他殺人時的閉上眼睛,看他動作如鬼魅般迅速,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避開他的一刀。
有另一股殺氣從我身後而來,我不知是敵是友,側身讓開。
“當”的一聲,兩把兵刃相撞,迸發出冷冷的白光,我躲閃不及,隻覺得眼睛刺痛。
這時,一隻大手抓向了我,那沙啞的聲音冷冷道:“你這丫頭拖延時間。”
他的手將我拽向了一邊,黑洞洞的眼睛望著我,繼續說道:“實在可惡。”
“放開她。”
我已經看清與他對峙的正是宮中的姑姑。
她手執薄薄的短刃,嘴角扯出冷冷的笑容,低聲嗬斥他。
他將我擋在他的麵前一動不動,一時間,姑姑無法動手。
“本來放了她也沒關係。”那人沙啞的聲音有些尖銳,就在我的耳畔響起。我感覺這聲音像是刺破了我的耳膜,帶來隱約的刺痛。“不過我平時最討厭被人騙。”
他黑洞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冷冷說道:“你這丫頭剛才在宮中也是騙我。”
我隻覺得這個人固執得有些奇怪。
他身手想必是很高,不然不會隻身一人就能解決掉小公子的數名暗衛。
但凡身手高的人,性情總有些古怪,他先是覺得自己的話說多了,現在又對我騙了他耿耿於懷,他必定不會輕易地放過我。
我不知道眼前這位姑姑的身手如何,隻覺得現在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