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度的對峙
“莊凝卿心中,對於徐公子,原來是有過心動的。”我的手指微顫,這個答案像是早就深紮在我的心底,化成一聲歎息。
在被心愛之人懷疑的時候,在家族動蕩的時候,隻有在徐公子的身側,她才能忘記家族的榮辱,感受到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愛意。
墨痕用扇骨輕輕敲擊著手心,眸子清淡,似笑非笑。
我抬起眼瞧著他的側麵,他像是意識到了我的目光,緩緩抬起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他的一雙眸子沉澱著薄薄的星光,璀璨如玉,嘴角噙著的笑意,溫和中帶著了然。
他這樣的神情……熟悉到,像有什麽澎湃的情緒從心底的最深處湧現出來。
他如畫的麵容,似笑非笑的神情,了然於胸的氣定神閑,仿佛是多年前的俊逸公子,於人聲喧鬧中,一身白衣似雪,發色如墨,舉杯微微示意,笑道:“在下稍得一知半解。”
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整個亭榭樓閣都靜寂下來,隻等待他開口。
我的心微微下沉,出聲呼喚:“公子。”來喚回,自己最後一絲的清醒。
他微愣,嘴角緩緩勾勒出薄涼清冷的笑意,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遠,笑道:“是了,原來如此。”
他必定是已經讀懂了什麽,從莊凝卿的隻言片語中,他已經清楚了大概的故事。
我靜靜地等待著他開口,他輕搖起扇子,望向了不遠處擺放著的硯台,淡淡道:“他放棄讓如妃做皇後,為的是避免她受傷。”
有薄薄的涼意如清水蔓延至胸口。
這,便是若翎對疏影所說的。
“高處不勝寒。”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輕吐出口,嘴角緩緩勾勒出薄涼微冷的笑意,臉色慘白,耳畔的轟鳴聲,越來越響。
一個聰明的帝王,不該鋒芒太露。
一個智慧的帝王,隻會收斂對一個女子的寵愛。
所以,他封莊凝卿為後。
所以,他對莊凝卿的寵愛,獨一無二。
徐洛颯將莊凝卿捧得越高,就意味著,他會把她摔得越重。
這是一個帝王的權謀,利用的,是一個女子對他的真心。
我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冰冷的笑意:“那接下來。”我似笑非笑地說道,“應該是莊家由盛而衰的時刻。”
墨痕的嘴角依舊噙著似笑非笑的三分清淺笑意,隻是墨黑色的碎發下,他的目光幽深複雜得讓我看不懂,宛若墨淵,讓我幾乎沉溺其中。
就在我們兩兩對視,沉默不語之時,洞開的宮殿門外,突如其來地傳來了聲音。
“詡兒你倒是先我一步。”
冷漠而熟悉的嗓音,讓我微訝回眸,玄黑色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出來,他麵容俊冷,嘴角噙著冷笑,墨淵般的眼眸幽深。
“小殿下?”
我對於他突然的出現有些驚訝,不著痕跡地將那本小冊子收攏起來,放入袖中。
“殿下來得好巧。”我盈盈下拜,微微一笑,眸光清淺淡然。
“不巧。”他的嘴角緩緩勾勒出薄薄的笑意,說道,“我是特意過來的。”
莫非是疏影通知的?
但聽他話中的意思,像是不知道我意外地來到了莊凝卿的宮殿。
我心下困惑,卻不便發問。
他的手把玩著掛在身上的玉佩,指腹摩挲著玉佩,冰冷的眸子落在墨痕的身上,沒有溫度:“墨痕公子闖入這裏,也是你們鳳棲國的禮儀?”
墨痕的眸光清淡,雲淡風輕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我半斂水眸,淺笑不語。
小公子一點點地向我們走來,眸子微冷地掃過我的臉。
墨痕清冷雋雅的聲音如春風拂過我的臉:“在下一直有個不解。”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帶著從容不迫,輕搖著扇子,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為什麽殿下對莊凝卿的事情念念不忘?”
這是我心底最深的疑惑,也是我永遠無法問出口的疑惑。
“甚至,不惜想要與莊家聯手?”
隨著墨痕的話,那把匕首浮現在我的眼前。
“那把綴著藍寶石的匕首?”我下意識地問出口,卻見墨痕眸子低垂,嘴角緩緩勾勒出淡漠清冷的笑意,輕掩住的眸子泛著清冷光波。
這樣的神情,讓我的胸口有一瞬間的憋悶。
他忽而緩緩地抬起了眸子,似笑非笑地凝視著我,說道:“是。”
小公子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幽深,輕笑出聲:“真的什麽都瞞不過你。”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你”是指我還是墨痕。
墨痕依舊輕搖著扇子,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小公子的嘴角也緩緩勾勒出冰冷的笑意:“鳳棲國對於夜淩國的勢力了若指掌,卻按兵不動,隱而不發,是想要趁著夜淩國的內鬥,漁翁得利?”
我低垂著眸子,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下也有此感。
無論我做了什麽,墨痕全都知道,連小公子盤根錯節一步步深入後宮的勢力,他也知道。
起初,我以為他們兩個人暗中有所合作,但現在看著他們劍拔弩張的氣氛,答案顯然不是這樣。
墨痕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笑道:“鳳棲國的事情,與我無關。”
小公子輕哼一聲,冷聲說道:“是啊,墨痕公子兩袖清風,不問世事。”
墨痕似笑非笑地勾勒出清冷的笑意,對小公子口中的譏諷全然不在意。
“你們這些從一出生就擁有一切的貴族,從來不知道一無所有的掙紮。"小公子的聲音沙啞,漠然地扯出嗜血的笑意。
我驚異於他的話語,他的神情,他像是壓抑著蓬勃的恨意,惱恨自己的無力。
這個神情,在提到徐公子時,就出現過。
墨痕與徐公子,都是輕而易舉地放棄了屬於他們的權勢。
他的話語,與疏影的話,隱約間相應和。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哪懂得百姓疾苦。”
但,小公子雖然不是王公貴族子弟出生,享受的卻是王公貴族的待遇,他言語中的不滿、悲憤,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一步步培養出自己的暗衛,安插自己的人手,擴大自己的勢力,究竟所求的,是什麽?
而墨痕……傾顏公主的刻意接近與他如今的兩袖清風不問世事,是否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隻覺得每次遇到他們兩個,就像是陷入一個無解的謎團,身處撲朔迷離的境地,生出濃重的無力感。
“你遇到了若翎?”小公子的語氣,顯然早就預料到了。
他繼續說道:“她是莊家的大當家。”
我的眸光微閃。
這意味著……昔日顯赫一時的莊家,如今人丁蕭條,所剩無幾。
“莊丞相在3年前就去世了。”小公子說著的分明是陌生人的事情,眸底卻有一絲莫名的神采閃過。
墨痕語意淡淡:“莊家的勢力近年來被瓦解得所剩無幾。”
我不解其意地抬眸望著他,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掃過小公子的臉,說道:“莊家的家主想要的,肯定不僅僅是一個帝王的寵愛。”
小公子回望著他,冷聲道:“依公子所言,她還想要什麽?”
“權傾朝野。”我緩緩地吐出這四個字,就見小公子微冷地臉上緩緩勾勒出嗜血的笑意,他的眸子極度幽深。
這就是若翎所說的,你給不起。
她要莊家如從前一般權傾朝野,她要做獨一無二的皇後,她要獨寵後宮,她要將莊凝卿放棄的東西一點點地奪回來。
“嗬。”小公子冷笑一聲,“這個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