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避的那人
她柔弱中帶著傲然霸氣,江南女子溫婉的眉目中的冷傲,衝去了一切的嬌柔。
她言語中對莊凝卿的漠然與疏離,讓我的心微微下沉。
我勉力淺笑,問道:“那小主,為什麽還要入宮。”
她輕聲一笑,緩緩說道:“她莊凝卿不要的東西,我偏生要一件件地奪回來。”她柔柔地笑著,眸子中卻泛著冷冷的傲然,“我要讓莊家,站回他原來的位置!”
我一時啞然。
我不知道當時的莊凝卿是怎麽勸服了整個莊家放棄權勢,退隱山林,我也不知道這幾年莊家的人是怎麽避開朝廷度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血脈相連的姐妹,若翎對自己的姐姐態度如此冷漠。
更不知道,她對我和疏影說這麽多,究竟是為了什麽。
或許是我的眸光太過疏冷,她細細地凝視著我,輕聲笑了起來,她伸出手,撫上了我的麵容,若有所思般地語意清淡:“這麽細細一看,你好像在小殿下手下過得不怎麽樣。”
疏影的手微動,我按住了她的手,一邊抬起眼眸,凝視著若翎。
她的手指有些粗糙,指腹上包裹著一層薄薄的繭,撫摸過我臉上結下的薄薄的一層痂,喃喃說道:“小殿下真是忍心,對如花似玉的一個女子下手。”
我的睫毛輕顫,清冷的眸光倒映出她似笑非笑的麵容。
我微微一笑,說道:“若翎小主多慮了,這是詡兒自己不當心劃到的。”
“哦。”她語意清淡,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這也是不當心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指尖忽然傳來的尖銳的刺痛,讓我臉色微微發白。
若翎像是極度愉悅般地輕聲笑了起來,一邊看著我,說道:“不知道詡兒姑娘可有興趣來到我的身邊?”
我忍受著手指鑽心的刺痛,勉力笑道:“多謝若翎小主的抬愛。”
“若翎小主話說完了吧。”疏影冷冷而突兀地開口說道,扶住了我的肩膀,冷然地望著若翎,冷漠傲然,帶著不容反駁的氣勢,“詡兒是我身邊的人,你已經把她留得夠久了。”
若翎笑意柔柔:“呀,是呀,我把詡兒姑娘留得太久了,疏影妹妹著急了。”
她眸子微冷,笑意柔柔:“記得告訴你家小殿下,我依舊是那句話,我要的,他給不起,也別妨礙我去取我想要的。”
說罷,她揚長而去,那隻珠花點綴在她烏雲般的長發上,在月光下折射出萬般的光華。
我恍然間渾身一顫,眸子略微收縮了一下。
那隻珠花上,刻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鷹。
皇家的標記,獨一無二的標記。
我疼得幾乎站立不住,隻能斜身依靠在疏影的身上,她扶著我,慢慢走回住處。
一路上,我們無言以對。
我尚且沉浸在方才與若翎的對話中,以及手指上尖銳的刺痛,讓我無心思索其他的事物。
疏影卻是淡淡地開口,語氣雖冷,但是不似之前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傲然:“你的手,是他弄傷的?”
我心知她口中的“他”是指小公子,微微一笑,說道:“不是。”
“……”她一時無話,目光看向了遠處,麵容模糊在黑夜中,我隱約隻能瞧見她的輪廓,她語氣疏淡,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我從前,也常常會弄傷手。”
我的手不覺間輕顫,十指連心,直到我自己受傷,才明白此言非虛。
我抬眸試圖看清她的神采,卻隻看到她的嘴角緩緩勾勒出淡漠的輕笑:“要做一個暗衛,就要做到殺人於無形,而殺人於無形,最好就是取身邊任意的東西,殺人。”
“這雙手,”她的目光靜靜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淡淡說道,“不知道殺過多少人,接觸過多少東西,兵器、碎片、毒藥……不管是什麽,凡是能殺掉對方的,我就會自己先用,殺別人一回,就會傷自己一回。”
我聽她緩緩地說著,如同冷泉在夜間流過石縫間,舒緩而清冷。
是的,初見時,我就詫異,明明是一個暗衛,她的手卻光滑細膩。
“你的手……不像是習武之人。”我終究是問出口,一邊抬眸望向她。
“嗬。”她輕笑出聲,眸光清冷傲然,手卻不由自主地收攏起來,像是被什麽燙傷,急欲逃避,“這雙手,是我的,也不是我的。”
我不解其意,卻見她緩緩回過頭,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那雙眸底泛著一絲絲冰冷徹骨的疼痛,偽裝在傲然的笑意下:“詡兒,你可聽說過換皮?”
我猛然一顫,渾身發冷,緊緊地凝視著她。
大概是我的眸子太過悲傷,她低聲笑了起來:“不要用這樣同情的目光看我,我已經錯過了需要同情的時候了。”
她琥珀色的眸子籠罩著薄薄的一層水霧,她雖是語氣清淡,我卻聽出了她話語中的悲涼之意。
我能想象,在那個換皮的日子裏,她是怎麽痛得撕心裂肺,而身為暗衛的她,沒有資格,去獲取別人一絲一毫的同情。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縱使隔著厚厚的布,我依舊能感受到她手的輕微顫栗。
“疏影。”我念著她的名字,靜靜地凝視著她,她回眸望著我,琥珀色的眼眸如清冷的冰泉,薄薄的冰層覆蓋住,她所有的脆弱。
“我並非同情你,我是憐惜你,憐惜你將所有的信任都交托給別人。”
她的嘴角緩緩勾勒出一絲自嘲的笑意,輕笑一聲,聲音沙啞:“是呀,我的信任,全都給了一個人。”
“你可願意信我,不是因為小殿下的命令,而純粹地相信我?”
她的睫毛輕顫,似笑非笑:“你果然……知道。”
“是。”我依舊凝視著她,微微地笑著。
她半斂眸子,淡淡道:“詡兒,你不信愛情。”
我的睫毛輕輕一顫,我抬起眸子,似笑非笑:“是的,我不信。”
“從你第一天出現在他的身邊起,我就開始關注你了。”她說著,一邊輕笑了一聲,“我竟然,擺脫不掉殺手最大的忌諱,兒女情長。”她繼續說道,“所以,我見到了公子。”
她口中的“公子”,讓我在一瞬間,就想起了一個早就淡忘多日的人——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