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冷轉身就走。
快得腳不沾地,快得像踩著小輪,快得飛起。
剛回到辦公室,藍洋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喂,學姐,杉石哥說晚一點就過去別墅那邊了,你晚上記得和他會面。」
岑冷被外面的音樂吵得頭痛:「別墅?什麼別墅?你管咱們公司這種鬼樓叫別墅?」
杉石要過來她倒是知道,但是別墅又是什麼。
藍洋:「杉石哥怕你住不慣員工宿舍,給你準備了一間小的庭院別墅,距離雙葉樓大概也就不到5公里吧。」
岑冷:「?」
藍洋:「他知道你要回國,之前和我一起安頓好別墅,你常用的東西、衣服,都給你拿過去了,這幾天還冷鏈過去好多好吃的食材!」
岑冷:「???」
藍洋:「我沒跟你說嗎?」
岑冷:「……」
藍洋:「那你這段時間住在哪裡呢?」
岑冷:「員工宿舍。」
藍洋:「穿的什麼呢?」
岑冷:「旁邊小店20塊錢買的睡衣。」
藍洋:「用什麼洗衣服呢?」
岑冷:「手啊!」
藍洋:「吃得什麼呢?」
岑冷:「大部分時候是泡麵哦。」
藍洋:「你好慘哦。」
岑冷:「……」
藍洋美滋滋地說:「我一會兒把別墅的地圖發你,你去了別墅一定開心,那地方可好了,環境特美。」
岑冷打了個寒戰。
等一下,同樣的話她是不是聽過一次了?
但這不重要,至少她有了新的去處。
岑冷決定早退!
現在她只想遠離白菜。
她一出門,就看見季凱正在確認想要去點歌的員工的名單,因為岑冷買了太多白菜點歌權,人事部決定讓公司的員工自發報名去廣場點歌。
嗯,整挺好。
給員工一些亂七八糟的福利,是老闆的職責。
但,奇怪的是……
岑冷打量著過來報名的員工。
她原來覺得公司的人並不多,上下頂多就10來個人吧,兩層樓只用了一個中等大小的辦公區域。
這幾天她常常從這個區的格子間過去,覺得一半的格子都是空落落的。
但此時,她發現自己錯了。
聽說要去點歌玩耍,公司的員工滾滾而出。
他們紛紛從廁所蹲坑、茶水間、電梯間、門口盆栽的背後、書櫃里、桌子下面、隔壁公司等不同的位置回到工位上。
如羊駝過境,似萬馬奔騰,比平時起碼多了一倍。
員工都很高興可以獲得上班摸魚的機會,歡叫著登記姓名。
岑冷拎包走過的每一個工位,都有員工開心地叫喚:「謝謝岑老闆!」「岑老闆您是仙女下凡啊!」「岑老闆您心地好好喔!」
岑冷的臉色越來越差。
是的,他們都不打算工作!
是的,他們都要去點歌玩耍!
公司雖然不大,但竟然沒有一個醉心工作拒絕玩耍的人!
岑冷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她板起小臉,把手上的資料往旁邊的空桌子上一拍,嗖地一下,發出凌厲的巨響。
員工們頓時傻在原地。
害怕。
岑冷目光如炬,掃視著安靜下來的員工,正要開口,突然想到自己也正準備早退,一時哽住。
員工們噤若寒蟬,呆若木雞。
岑冷呆若木雞,哽若寒蟬。
機智的季凱帶頭鼓起掌來,大家頓然醒悟,紛紛鼓掌,掌聲越來越大,響徹公司。
季凱:「歡送岑老闆!」
員工們:「噢噢!歡送岑老闆!噢噢!」
岑冷騎虎難下,只能高冷地一甩秀麗的長發,波斯藍的長捲髮在風中曼妙飛舞后,劃出迷人的弧度。
岑冷在掌聲和歡呼中款款走出辦公區,走下樓梯。
身後的掌聲經久不息。
戶外,七月驕陽謀殺大地,一切彷彿都在融化,熱浪直往臉上奔騰。
整個廣場歌舞昇平,只是不知哪位姑娘點了一首悲傷的情歌,主唱唱得動情,引得前排的幾個年輕姑娘都在嗚嗚哽咽。
岑冷經過廣場的時候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舞台,想看看之前那個銀髮小可愛。
冷不丁面前插來活動工作人員的大臉,大臉上依然帶著無比商業的笑容。
「您好,女士,由於您買的白菜超過了1000斤,為您榮升粉絲VIP,送您咱們組合的簽名照。」
工作人員搓著手,兩眼放光:「您方便留個聯繫方式,註冊一下我們的粉絲club嗎?」
本來這種事情岑冷都是直接拒絕的。
她對追星沒有什麼興趣,只對造星有興趣。
畢竟六年前,她可是個造星達人。
不過這一瞬,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委委屈屈待在角落跳舞的銀髮少年,心突然變很軟,拿起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註冊表格,匆匆寫下電話。
一旁的季凱非常開心:「哇,老闆,我也可以挑一張嗎?」
岑冷有一點點詫異,原來季凱竟然有如此少女心。
季凱拿了一張C位男生的簽名照,快樂地塞進懷裡:「將來追漂亮姐姐的時候用,萬一漂亮姐姐追星呢?」
岑冷:「……」
工作人員立刻回以猛烈彩虹屁:「小哥哥好眼光,C位的程希凌是我們組合最紅的弟弟,肯定有很多姐姐粉!」
岑冷遲疑了一下,伸手抽出被壓在最下面的那張簽名照。
照片上的男生一頭銀髮,眼神很冷,淡泊中帶著一點警惕,彷彿對拍照這種行為就很抵觸。
「啊這……」
工作人員眼珠一轉,繼續拍彩虹屁:「小姐姐您好眼光,這個弟弟是我們組合跳舞最帥的仔!前途無量!」
岑冷伸手摸摸那個簽名。
銀色的字跡和他本人很像,張揚又有點害羞的字體——
焉泊。
這名字倒是很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岑冷收起簽名照,一抬頭,看見季凱露出想要吐槽的表情。
但是老天沒有給他吐糟的機會,因為傾盆大雨說下就下。
兩人包括旁邊的工作人員都是一愣。
安崇縣的氣候變化很大,尤其是夏天,天氣預報說下雨跟買彩票一樣,很難能猜准一次。
大家紛紛變成落湯雞,很難比較出誰比誰更慘。
好在季凱立刻從懷裡掏出一把黑色摺疊傘打開,擋在岑冷的頭頂上,語氣驕傲:「老闆,這是最好的晴雨傘,特別準備的!」
做富婆的助理,他是專業的。
岑冷困惑:「剛才陽光那麼毒,你怎麼不打傘?」
季凱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剛才是怕擋住了老闆您的視線,讓您漏看了舞台上可愛的小哥哥,所以沒有打傘的呀。」
一旁的工作人員也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
岑冷:「……」
他們都朝著舞台方向投去視線。
傾盆大雨之下,舞台上的簡易支棚搖搖欲墜,但裡面唱跳的組合成員竟然毫不畏懼,台下點歌的人群紛紛拿出雨傘。
工作人員遠遠觀望,忍不住泛起熱淚:「粉絲是真愛啊!」
他現在躲在季凱的傘下,隔岸觀火,內心十分安逸,甚至不想過去幫忙。
岑冷的內心則分外動搖,因為她注意到真正的粉絲已經開始收拾手幅應援牌,準備撤退。
只有岑冷公司不想去工作的員工們,還在雨中堅守。
在視線都有點模糊的雨簾中,堅強地點著歌。
遠遠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你說風雨中不吃白菜吃什麼?擦乾淚,不要哭,至少白菜還有夢!」
岑冷有一點感動。
這是怎樣的精神!
這是摸魚到底的信念!
一瞬間她都想哭了。
這究竟是多不想上班啊!
沒關係,岑冷快速上車,自我安慰。
反正咱也在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