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晃眼的銀髮少年
安崇縣是慶城下面的八縣之一,這裡算是慶城最偏僻的一個縣城,雖然景色極美,適合旅遊散心,但是因為沒怎麼開發,很少有人知道這裡。
也正因為如此,這裡樹木叢生,遮天蔽日,開在路上彷彿開在山間,大片的綠色如同塗畫上去的一般。
深深淺淺,滿地都是陽光投下的細碎斑駁。
剛開到安崇山腳下,岑冷就睜開了眼睛,她看了一眼車裡的時間,剛好睡了兩個小時。
抬頭髮現季凱已經脫了西裝,只穿著白襯衫。
見她醒了,季凱一臉無辜地報告:「老闆,你口水流到我衣服上了,所以我損失了一件西裝。」
「好,給你買新的。」岑冷不以為意。
她知道出了慶城主城,為了掩人耳目,季凱才會換下岑氏統一的黑西裝。
至於睡覺流口水,她才不會!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和季凱鬥嘴。
因為睡了一覺,岑冷突然頭腦十分清醒,想起來一件大事。
剛剛她總覺得自己有什麼忘了做,卻沒想起來的那件大事。
真是糟糕!
岑冷從帆布包里拿出那部新手機,臉上浮出淡淡的為難。
希望藍洋沒有太生氣。
她真的是忘了,嗯……忘了開機。
岑冷按下手機的開機鍵。
手機一下子跳出幾十個未接來電提醒,在她手心憤怒地震個不停,像個鬧鐘。
這些竟然全部來自藍洋。
不,不該說「竟然」。
畢竟,這部新手機,也只有藍洋知道號碼。
連她自己都暫時不知道。
尋思間,手機再次亮起,岑冷剛接通,藍洋著急的聲音就傳過來:「喂,學姐,還好嗎?」
「很順利。」岑冷簡潔明了。
藍洋立刻展開絮絮叨叨模式,一通埋怨,主要是生氣岑冷竟然現在才開機,他以為出事了,都急壞了。
超級生氣!
岑冷耐著性子聽,腦子裡浮現出藍洋在對面像小狗一樣急得團團轉的樣子,還有點可愛。
藍洋本來就是個急脾氣,這會兒大半天的毫無音訊,想必心裡很不好受,一直以來岑冷都對這個學弟寵愛有加,況且現在是她理虧,她不打算開口狡辯。
起碼聽了十分鐘的埋怨,岑冷始終輕聲「嗯」「好」「是我不對」「下次不會了」。
季凱在旁邊翻了無數個白眼。
怎麼感覺,自己老闆就跟個在道歉的渣男一樣。
又溫柔,又滿嘴承諾。
結果承諾的東西只是「下次不會了」。
呵!這種承諾算個鎚子。
說了好多自己有多著急多緊張,藍洋最後突然想起來似的問:「學姐,你到哪兒啦?」
「我和助理到十花路路口了,」岑冷看了看導航,「洋洋,我托你幫我選的地兒在哪呢?」
「雙葉樓。」藍洋喜滋滋地說,「我選的地方可好了,環境特美,你從十花路左邊的小路插過去,隨便問個路邊的人,都知道。」
「好。」岑冷溫柔應著,結束了和藍洋的電話。
車子駛上小路,路很窄,只夠單行道,好在路上沒什麼人。
回國前,岑冷已經想好了要從岑氏獨立出來。
這六年來,她用自己的黃金頭腦在國外一邊讀書深造,一邊馳騁商場,積累了一大筆啟動資金。
就是為了回國之後,能夠自己開公司,創出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
六年前,正是因為自己與岑氏之間糾葛太深,一方面被集團的高層虎視眈眈,各種為難,另一方面,連自己想要抓住的幸福,都碎了一地。
想起當年的事情,岑冷眸光一暗。
憂鬱抒情的往事追憶中,岑冷的肚子突然叫了一聲。
她有點尷尬,中午忙著逃相親的事情,實際基本什麼都沒吃,她輕輕壓住肚子,但是肚子又委屈地叫了一聲。
季凱假裝沒聽見,不動聲色地從方向盤下面的抽屜里拎出一袋巧克力圈遞過去。
真是雪中送炭!
岑冷非常感激,不客氣地吃起來,還連連稱讚:「好吃!你的零食品味真好。」
季凱試圖膈應她:「這是上次約會的小姐姐留下的。」
岑冷吃得更歡:「你挑女人的眼光真好!」
季凱:「……」
岑冷吃著又從座位邊拎起一團毛線,毛線還連著織毛線的棒針,引發了岑冷的夸人三連:「什麼!這個小姐姐還在車裡打毛線,賢惠!可愛!溫馨!」
季凱瞟了一眼:「那是我自己的。」
岑冷驚了:「你還給喜歡的女生織圍巾?」
季凱白了她一眼:「怎麼可能?」
岑冷更驚了:「還給喜歡的男生織圍巾?」
季凱又白了她一眼:「我只是愛好打毛線!」
岑冷放下毛線,吃著巧克力圈嘖嘖稱奇,冷不防季凱踩下剎車,沒好氣地對窗外示意:「老闆,是這裡嗎?」
小路到了盡頭,並沒有看到什麼明顯標識寫著「雙葉樓」,指示牌也沒有,岑冷和季凱在導航的地圖上一頓好找,一無所獲。
看來導航並不覺得這個地方值得一記。
岑冷只能搖下車窗張望,彷徨中有一點無助。
突然一縷光折到她的眼前,給她晃了個神。
一個染著銀色頭髮的少年正經過車窗前,也可能是有點好奇,向車窗投來探尋的目光,一時間四目相對,雙方都是一愣。
岑冷趕緊抓住機會:「請問,雙葉樓怎麼走?」
正是夏日炎炎的七月,少年綁了一個頭帶把劉海掀起,防止汗水掉到眼睛里。發繩尾部裝飾的銀色珠子,隨著步子在陽光下跳動,有點晃眼。
岑冷隱約覺得他有點眼熟,忍不住盯著臉看了會兒。
可能被岑冷的目不轉睛弄得有點不自在,少年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粉紅,他的皮膚白得透明,熱切的陽光透過睫毛照下來,連鼻樑都泛著亮光。
少年遲疑著沒說話,像在思考,又像是想發問。
岑冷默默在記憶里搜索著,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銀髮少年就朝身後指了指:「看到那個白色的尖頂嗎,那個樓就是了。」
他的嗓音很好聽,聲線很低,有種微涼的溫潤。
岑冷向他指的方向看去,綠樹環抱之中,一座不高的小樓佇立其間。
她正要道謝,少年低下頭,把無袖衫的兜帽拉起來罩住腦袋,小跑著一溜煙離開。
季凱在旁邊酸溜溜的:「什麼呀,小男孩這麼害羞,哼!」
隨即一轉方向盤,朝著雙葉樓開去。
焉泊跑了好一會兒,心跳得還是很厲害。
他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被人盯著看,畢竟在舞台上,即使是鑲邊的站位,也要被下面的觀眾盯著品頭論足。
但剛才那個女子的目光分外明亮,毫不掩飾,直指人心,看得他有一點心慌。
他停下腳步,摘了兜帽,在旁邊的小商超買了一瓶礦泉水。
今天夏天真的太熱了,感覺大地都已經要被融化了。
焉泊搖了搖頭,企圖把臉上褪不下的熱度甩開。
其實他心裡還是挺奇怪的,講真,他們去雙葉樓做什麼。
那裡,不是一直荒棄的……
鬼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