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美好侵蝕
當我總跟身邊的朋友抱怨主人耳鳴的時候，好多人都給了我很多建議，叫我可以試試看跟耳鳴對話。不知道是不是人類磁場的緣故，自從她有耳鳴后，我發現周圍好多小夥伴的主人也有耳鳴的問題。一些有經驗的「過來人」告訴我，可以根據耳鳴的聲音，嘗試跟耳鳴對話。但是我沒有這樣的經驗，也不知道怎麼操作，但是我有在等待時機。
看她被耳鳴這樣折騰，我當然會去有嘗試跟她的耳鳴對話，而且不止一次兩次，但是一直連接不上對話的頻道，這對我來說也是不可控的。有那麼幾次隱隱約約感覺到可以跟耳鳴對話的時候，我被她耳朵里的聲音嚇得不敢繼續。
她的耳鳴聲在今年變聲變得很頻繁，有時候像一群蝴蝶在耳膜處揮動著翅膀，讓耳膜有鼓起來的逼迫感。那種感覺很像被一直吹大的氣球一樣，我真害怕在某一個瞬間氣球會爆，然後又再次把耳膜給弄破了。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很用力的晃動她的腦袋，然後很大力拍拍腦袋試圖自己手動結束這種腫脹感，防止自己的耳膜又再一次破了。而且她總感覺耳鳴聲是可以被她晃動的。但實際上能還是不能，我並不知道。
還有一種很有趣的聲音，好像兩個齒輪滾動發出的聲音，只要嘴巴一動就會發出轉動的軌跡聲。嘴巴動的越快，齒輪聲就越急，動的節奏慢的時候，就像那時鐘。太恐怖了，這齒輪的聲音。不過，有時候她會跟這齒輪似得耳鳴聲玩得很開心。
我看著有些生氣，明明就是一直折磨著她的聲音，她有時竟能和這該死的耳鳴玩起來，雖然玩的時間不長，但是我是連一秒鐘都不能忍受的。令人討厭的東西就應該一直讓人討厭，一時愛一時恨的，真麻煩。
變聲頻繁我也說不清是好是壞，只是知道有時候這變聲會讓她頭疼欲裂。
最近一到晚上11點，她的耳朵就會開始疼。其實前陣子她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只是當時實在分不清是牙疼還是耳朵疼，她就以為是自己上火了，一直給自己泡菊花普洱茶喝，一連喝了好幾天以後，竟然就好了。
那幾天的夜晚，深夜都在喝著菊普的她，覺得又可愛又心疼。這幾天的疼痛，為什麼能夠確定是耳朵疼呢，是因為她開始有些聽不見東西了。距離上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已經差不多兩年了，熟悉的恐懼感慢慢的又回來了。
我想晚上11點對她來說，似乎是一個打不破的魔咒，那是痛苦準時來敲門的時刻。可怕的是，她一直都是清醒著等著痛苦的來臨。如果要把她寫進童話故事裡的話，我想我會把耳鳴寫成是她找不到白馬王子的原因。
這樣的話，這個將成為童話界里，很少見的、帶著不完美結局的童話故事。她將孤獨地老去，因為她戰勝不了耳鳴。
自從開始耳鳴以後，她總覺得自己是活不過六十歲的，也做好了早逝的心理準備，但她似乎沒做好因耳鳴而漸漸失聰的準備。但是這些事也太難做準備了吧。
不過有時候有點壞了的東西，說不定還可以用更久呢。就像那天她準備做飯，那幾小捆綁得緊緊的蔥，因為放了兩天有些枯萎了，那一小撮的蔥夾雜著黑綠黃三個顏色，在一剎那竟然覺得有點好看。她用手很大力地把蔥從捆著的膠帶中扯下來，才發現能被輕易扯下來的都是活的蔥，那已經萎縮成黑色的蔥卻很難被扯斷。看吧，有瑕疵的東西，如果知道還能被人利用起來，會不甘心就這麼枯萎的。
不完美里會有不甘心，不甘心才會去掙扎如何活著。
耳鳴失眠，最怕的就是隔天起不來。因為那種累是從身子里由內散發出來的疲憊感，在鬧鐘響的時候，這種疲憊感能穩穩地把她按在床上，不允許她動彈。當然了，她也常常被這種疲憊感擊敗，我也很討厭這種疲倦感，不僅按住了她，也按住了一整天的活力，像沒有骨頭的蚯蚓一樣，手軟腳軟。
後來她想到一種辦法，她發現疲憊感最怕的就是光了。她開始睡覺時不拉窗帘，早上的時候只要有一點點光，光就會直直地照在她的臉上，那個時候她就有點半醒的感覺了，等鬧鐘響了那一刻，她就能完完全全的清醒。
當然了，這個做法就註定了她不能有一個好睡眠，但是她還是要工作，還是要生活。睡不好只不過是耳鳴越來越嚴重而已，睡不醒可就要開始養不活自己了。還是醒著比較重要，醒著才能繼續讓自己保持「生命力」。我經常聽到別人說她為了工作，連命都不要了。在我聽來，這並不是什麼夸人的好話，聽起來苦澀澀的。那些別人嘴裡看起來很貪心或者很拚命的人，確實是不會輕易放棄或者輕易崩潰。但是對於她，堅持只是因為沒有人會時時在她背後接住她奔潰后的支離破碎，僅此而已。
要知道，貪心和拚命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很可憐的人。
可是她似乎沒有我這麼矯情，她一直知道不能過得太舒服，有時候還是會強迫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過得太舒心，很容易變胖的，這也是她比較害怕的。
這幾天颱風暴雨天，耳鳴加上窗外雨聲和雷聲，一到晚上真是好不熱鬧啊。暴雨的確沖走了前幾日的炎熱，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那雷總是一閃一閃的，她太害怕會劈到睡在窗邊的自己的。雖然害怕，但依然忍不住想看看雷閃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她一邊看著雷，一邊又想著，如果自己被雷劈中是不是也能穿越回古代呢？或者穿越去未來呢？不不不，還是不要去未來了，還是去古代。比起未來，古代更讓她有興緻些。她腦袋裡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就是琅琊榜里的琅琊閣，那裡真的是山青水秀，世外桃源，令人無限嚮往。要是在現代也開一個像琅琊閣一樣的情報信息收集機構，好像很有趣。那是一個很有智慧的地方，她又無限著迷於一切有智慧的事情，她也希望自己成為有智慧的人。那樣的話，無論什麼事情她都能找到解決辦法，她也能看透各種各樣的人，這種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覺她很喜歡，甚至很嚮往。
但是這個世界就是一個亂糟糟的地方，哪裡是那麼容易可以捋得清，可以隨意掌握的呢？
她絲毫沒有像我一樣考慮到現實的問題，而是繼續幻想著。
「如果開個信息收集處的話，可以收集什麼內容呢？客戶群體該怎麼定位呢？我既不是那麼熱衷於美食，美妝也是一般程度，運動更是死穴……」
她一個人在腦海里滾動著各式各樣的想法。我心想著這樣沒頭沒尾的胡思亂想又要折騰多久，現在都已經是大半夜了。她只要一開始想象常常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會變得激動，思緒開始變得很活躍。她就像一個在寫故事的人，想象著很多事情該怎麼做、人生路該怎麼走，想象著自己把每件事都控制並且也做得恰到好處。而且，她一定要把那些吸引她的所有特徵都在想象中加入到自己這個角色里，把自己設想為一個非常有能力、非常不怕窮、在這個社會遊刃有餘的人。然後就開始莫名其妙的興奮和充滿希望，就好像這些想象一定會實現一樣。
她突然間沒什麼動靜了，我正準備竊喜今晚的胡思亂想要結束時，她突然很興奮。「啊」，她叫了一聲，然後就閉嘴，繼續幻想著。她想到，她可以去寫旅遊攻略，推薦別人去一些小眾地方旅遊，畢竟她去過了很多的國家和不同地方，這一點優勢還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她去的地方都是自己探索和挖掘出來的地方，所以肯定是會賣點在的。網上那些所謂的攻略，大多都是大同小異，沒能真正讓人體驗到當地的生活。這樣想想也是挺好的，這個想法勾起了她很多很多的回憶：沙漠公路，大大的太陽、隨風揚起的細沙和路邊那嬌小又孱弱的小草。還有那在懸崖邊的公路，公路旁的海，那是多麼令人懷念的地方。不過一定要提醒大家一點，就是要慎重選好一起同行的人，也要選好那一路的歌，好的同伴和好的歌，這都是一段旅行很重要的回憶。那些歌，在日後某些時刻再次聽起那首歌的時候，眼前都是那一望無際的沙漠，那海、還有那炎熱的夏天。對了對了，還有英國的鄉村美景，那個到處都是是古堡的國家，雖然古堡上也掛著很多奇奇怪怪的靈魂。但是只要在英國，每天都活得在畫里一樣。
她也一定會建議所有愛出去散心的人們，一定要學開車。因為她最喜歡開車了，即使沒有出去旅遊，她在每天回家的那條路，總是讓她有在外旅遊的感覺。那條路，有藍天、有白雲、道路兩旁都是有青蔥的大樹、還有那一眼望不盡的路，路的上面有時有幾朵發著金黃色光的雲……好美。不過，她自己都不相信網上的人寫的攻略，別人會相信她的嗎？還有，寫攻略還很麻煩，圖片文字等等。那還是算了吧，太麻煩了這個事。這個想法又被她自己否決了，我翻了翻白眼。
我總是很佩服她，佩服她能把那麼多不搭邊的事情全部串聯在一起，明明聽起來就是美好得太過分的事，然而我竟然也覺得還蠻好的。
深夜是各種繁雜思緒冒尖的高峰時段，這些思緒也不是無緣無故就冒出來的，白天總是在現實生活里忙得死去活來，都不敢想任何與現實生活有點脫軌的事情。所以一到晚上，當人開始變得脆弱了，無論是思緒還是情緒的防禦性能都降弱了，便都開始肆虐。
隔天起來，她把自己前幾年出去旅遊的照片都翻了出來，不同的國家和城市都精心地挑了一張出來，打算做一番小事業。她看了看，笑了笑，又看了看時間，作罷了。
一天中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刻能讓你逃離現實的時候，但現在不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