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是狼
時間可以停止嗎?
答案是否定的。
對於一個死人來說,在他死前的最後一剎,時間就是靜止的。那一刻,不管是他的動作與思想都已定格,成為了他一生中的永恆!
「砰。」
董衡被金龍炸飛,一塊巴掌大小的烏黑小盾從他的身上掉落而下,他以此擋住了方賢的殺招。
塵土飄落,畫面定格,方賢黑髮隨風飄蕩,他左手對著前方,而握劍的右手,則在他的胸口處同時握住了槍桿,鮮紅的血液,正順著劍柄與槍桿流落而下,這似乎成為了他一生中的永恆。
「砰!」
方賢倒了下去,他敗了?
「好,好,好。」
「好一個自信的董衡,好一個獵人與狼,這一幕不但精彩,而且刺激,不過,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獵人呢。」來人不待話語說完,便以手為刀,對著董衡揮出一道刀芒直逼其後背的空門,如若擊中,不死也殘。
董衡沒有驚詫,他早有戒備,只見他快速一個左旋,避開刀芒,但來而不往,非禮也,手中長槍亦對著來人一戳,一道氣芒直衝而去。
「轟。」
來人向上一躍,避過氣芒,但他們身後數丈處的枯樹,卻已分別遭殃,他飄然落地,任那爆炸的氣波衝擊而來,讓一襲紫衣飄飄,自身卻渾然不動。
「程遠志,你還是來了。」兩人相隔數丈,互相戒備。
「程董兩家爭鬥數百年,彼此之間可以說知根知底,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把你帶來的人都叫出來吧!」董衡抽回長槍,對著程遠志說道。
「不愧是老對手了,都出來吧。」
程遠志冷笑,隱藏在暗處的人也聞聲而現,足足有十八人,他們以董衡為圓心將其包圍在內。
董衡沒有動,他打量著董衡旁邊四人,以此估算其餘人等的修為實力,結果令其心驚,這十八人都有著拓脈境界六到八層的修為,若是單打獨鬥,三回合內可以擊殺,但這是獵人與狼的遊戲,沒有人會跟你單打獨鬥,都是群起而攻之。
「這些人能留的住我?」董衡以輕蔑的口氣說道。
程遠志大怒,道:「你今晚插翅難飛,十八衛,聽令。」
「在!」
十八衛大吼,讓這陰森的墳地,頓時變成了肅殺的戰場。
「將他給我剁成肉醬,拿去喂狗!」
「是!」
十八衛身形串動,如同鬼魅一般,在不知不覺中,已封死了董衡所有退路,而後,他們快速度縮小包圍圈,分數層將其圍住。
「程遠志,你可敢與我決一死戰!」董衡怒視程遠志。
「你是在挑戰我嗎?若在平時可以,現在不行。」程遠志後退,他不想兩敗俱傷之後,再讓十八衛收割掉他的性命。
「噗。」
敵強我弱,敵眾我寡,要想活命,那就要先發制人,佔得先機,爾後再尋機突破。董衡作前沖卻后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刺殺死後方一名死士,而後一腳踢在前方死士的胸膛上,借力一躍,在空中翻出一個跟斗,跳出第一層包圈,又在落地之前,翻轉方向,頭部朝下,右手持長槍,以貫頂之勢,將第二層包圍圈中的一名死士從頭部刺入,襠部穿出,再一個轉身,以這名死士為盾,避過第三層包圍圈中兩名死士地攻擊,又以左手硬受一劍,一個猛踢,將這持劍死士踹飛入第一包圍圈,化解掉他們隨後的攻勢,緊接著,他又一個轉身,以長槍做短刀,挑著被長槍刺殺的死士,向著攻擊他的兩名死士一劈,再用力一躍,徹底跳出包圍圈,最後,他頭也不回,逃向平陵城。
這十八位死士,每一人都是自數十人中挑選而來,更是經過近十年的團體訓練,可以說,他們的配合用天衣無縫來形容亦不為過。若非董衡實力過硬,作前沖之假象卻向後襲,在那種情況下,根本無法擊殺其中一人。
「今晚若是讓你逃脫,以你的姿質,過多幾年我未必是你的對手,可是,遇見一隻受傷而又落單的狼,獵人怎麼可能會放過呢?唉,今晚之後,平陵城內,我將再無對手。」
董衡逃去,似在意料之中,程遠志望向南方,面露嚮往,而後仰天一嘆,最後走向方賢的『屍體』處。
「我本想在城外十里坡截殺於你,但不想你卻斃命於此。唉,你不該出來的太早,你更不該沒有位列大陸絕巔而持此劍出來!」
程遠志沒有立馬上前取劍,剛才發生的一切,他總覺得有一絲絲不對勁的地方。但既然事在必得,那便不急於一時,容他再仔細想想,得出個結論,就好像他早以料到董衡可以突圍而去一般。
「剛才在你動用本源神力時,我模糊的感應到你身上有一股很強的血煞氣息,將一個凡軀打造成一種適合修鍊的體質,真是讓人心驚,這絕非普通修者所能為啊!」身為程家少主,除了自身實力外,見聞與閱歷也必不可少,此刻,他閉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放眼星幻大陸,除了血煞絕地外,只有赤血之地方可凝聚血煞之氣。」
「血煞絕地可以排除。赤血之地,在這個時代初期就已蛻去了血煞之氣,但最近又有絕密傳聞,一個龐大的邪惡勢力即將立宗赤血之地,但我調查過你的過去,雖說只查到了半年多時間的記載,然而種種跡象表明,你亦非邪惡勢力之人,還有什麼其它的原因呢?真是讓人好奇啊。」
程遠志並非神經大條,相反,他心思縝密,若非方才模糊地感應到一股血煞之氣,他早已持劍在手。
此刻情況已經大不相同。劍,已唾手可得,但若沒得出方賢身份的結論之前,此劍,絕對碰不得。
程遠志來回跺步,人非他殺,但若持劍在手,那人,便是他殺!能夠擁有此劍的人,絕對有大機緣或者大背景,他的家族惹不起。
「什麼是天才?我跟董衡不過二十而已,就已榮登五線,更被人傳為『平陵雙傑』,這難道便是天才?可笑,可悲,可嘆!呵呵,此時,我是否要殺董衡呢?」
「難道是先天而又有所殘缺的血煞之體!」程遠志倒吸一口涼氣,他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對,一定是這樣,不然不可解釋他為何只修半年就已達到狂級!」想到此處,程遠志笑了。
「以極其霸道的功法,來蓋住外放的血煞之氣,這是未來各大勢力都要追殺的魔啊,嘖嘖,還未曾看到那種場面,你就被董衡擊殺於此,可惜啊可惜,看來這劍,唯我得之。」程遠志一會兒輕嘆一會兒可惜一會兒又輕笑。
……
月,忽明忽暗,亂葬崗內,微風習習,雖在夏季,亦給人一股涼意。
「程遠,志!」
在程遠志剛欲取劍的一剎,在他的背後突然傳來了似幽冥地獄內惡鬼嚎叫的聲音!
修者的膽識,勝常人數倍,但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程遠志的頭皮亦一陣發麻。
「程遠志,你果然夠狠,居然帶了三十六名死士!」
來人披頭散髮,面目猙獰,衣衫破爛,渾身上下,無一不被鮮血所染紅,就連他手中的一桿銀槍,也已沾滿了碎肉與鮮血且正順著那槍尖滴落而下。
此人,正是突圍而去的董衡,他居然殺了回來!
「雖然想到了你可能帶有歸元丹,但沒想到三十六名死士都未能致你於死地,真是一幫廢物,不過你又回來了,結果都是一樣的。」
程遠志剛才就覺得有一絲絲不對勁,現在董衡又活著回到這裡,未曾注意周邊的他著實被嚇得一哆嗦,本以為設下的埋伏足以讓董衡伏屍於野,卻不想他還活著。
董衡笑了,不過看起卻很恐怖,給人一種噬血惡魔般的感覺。他用血手指著倒在地上的方賢,說道:「程遠志,這是一個獵人與狼的遊戲,但是你又怎知他就是狼呢?」
「嗖!」
程遠志一躍,跳到距離方賢三丈遠處。他不是傻子,董衡這話已經不是一絲絲不對勁了,而是完全不對勁,修有霸道功法且持有重器的血煞之體怎麼可能會被董衡所殺?
到了現在,程遠志終於明白,決戰於墓地,肯定另有目地,之前的一絲不對勁也曾讓他想到過,但那種幾率非常渺茫,因為他得到的情報是他們在今天之前根本未曾相識。然而現在的真像卻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以董衡為主導,以方賢為附擁,而為他設的必殺之局!
「嗖!」
戲劇性地一幕再次出現,此時,逃,是程遠志心中唯一的想法。
然而董衡早有準備,必殺之局,怎能讓該死之人逃離而去?只見董衡迅若閃電,擋在程遠志前方,那沾滿鮮血的面龐極為恐怖,令程遠志心中一顫。
「唰!」
與此同時,原先『死去』的方賢突然一躍而起,他地速度比董衡更快!
程遠志立身於墳場邊緣,前後被堵,已沒有退路。當一切釋然,程遠志苦笑「百密一疏,想不到一時的失算,居然可能要命喪於此,你們要想一起上呢,還是要單個的來?」
「不管是誰動手,你今晚都要死!」之前的一切,都是為了此刻,除了估計程遠志帶來的人數有所差距外,這和原本預料的幾乎一樣。
「哼,那我就先殺你!」程遠志自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向著董衡攻去。
董衡先前看似突圍,其實卻是在掃清外圍敵手,一番血戰下來,程遠志帶來的手下雖已盡數伏誅,但自身真氣也即將枯竭,且多處受傷,可以說現在是外強中乾,程遠志向他攻去,乃是明智之舉。
「難得可以遇到同階的對手,還是我來戰他吧!」方賢向前一躍,以一個旋手劍,破除了程遠志地攻勢。
「當心,他的劍法極為陰險刁鑽。」董衡退後,先前連殺三十六死士,現在又有傷在身,以目前的情形,並非程遠志的對手,這是必須承認的事實。
「縱死,也要拉董衡陪葬!」這是程遠志心中的想法,他向左一縱,避開方賢,對著董衡接連發出數道奪命的劍芒。
「鏗鏘!」
方賢橫移,以劍身擋住劍芒,說道:「你是我自出道以來的第一個對手,呵呵,不過話先說明,我是不是『魔』,不是由你來說了算!」
「不必急於殺他,你對敵經驗不足,正好拿他來練手。」董衡提醒著方賢,再次向後退卻數丈。
這是一個獵人與狼的遊戲,方賢扮演的只是一個配角,何況他與程遠志根本就沒有什麼仇恨,現雖互相攻伐,但方賢根本沒有擊殺程遠志之心。
此時,在這亂葬崗與密林的交接處,兩條身影來回穿梭,白色劍氣四下縱橫,映照地這片區域忽明忽暗,躲過龍吼一劫的墓碑,正在飽受摧殘。
這便是狂級武修的實力,將自身真氣以實質化催發而出,達到驚人的破壞力,故此,狂級武修的境界又稱之為氣芒。
「鏘!」
時間如流水,無聲無息,在這過程中,兩把兵器相互交擊,火星四濺,到了現在,兩人已過數百招,后又經過一番大碰撞,他們分立兩旁。
只見方賢手握龍鳳劍,身穿黑大袍,凌亂的長發擋住了半邊臉,他挺直地站在半邊墓碑之上,注視著程遠志的一舉一動,但他地腦中卻將與他過招時地畫面一一回放。
而程遠志這一邊,他露出疲憊之態,他不是沒有過突圍而去的想法,但他稍有動作,去路便被方賢封死,其目地不言而喻,他撇了一眼手中缺口累累軟劍,心裡暗驚,連以數種合金而鑄的軟劍上都布滿了缺口,對方所持之劍得要何其之鋒利?隨後,他咬了咬牙根,再次催動真氣怒攻方賢。
程遠志劍法詭異,配上軟劍,每一擊都出人意料,讓人防不勝防。一招簡單地前刺,縱使方賢已躲開,他的劍尖也會隨著扭曲。
方賢招式看似奇緩無比,但這都是因為速度奇快而造成的幻影。或許是他少與人交手的原因,剛開始時非常被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已慢慢的掌握了程遠志的攻擊方式,逐漸化被動為主動。這不僅讓程遠志吃驚,觀戰的董衡也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覺中,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絲紅霞,這是否意味著董衡與方賢會心導演的一場戲即將落幕?
「唰!」
軟劍如銀蛇,劍芒衝天,程遠志又是一個絕殺,更是藉此機會,再次退後。
「不愧為千年難得一現的體質,不但修鍊的速度奇快,就連悟性也是極高,真是讓人羨慕,看來自今晚之後,青年線位榜又將會被改寫!」早先他已真氣不繼,剛才又露出敗像,若不出以重擊,解除敗勢,頃刻間將死於方賢劍下。
「你想用說話的方式來拖延時間,恢復真氣嗎?呵呵,既然大家都累了,那就先休息休息。」
話還沒說完,他就了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動作,他居然以劍為枕,立地趟下,更是自那寬大的衣衫中,拿出了一個被刺爛了半邊的『李子』,他以手作刀,將那血肉模糊的半邊切去,又將剩餘的一邊在黑衣擦了擦,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借著蒙蒙天光,依稀可辨其露出一付怡然自得之色,這是在生死搏殺嗎?
程遠志全身戒備,看著方賢那寬大的黑衣,他表情怪異地說道:「我剛才還在疑惑,不過現在看來,我今晚輸的並不冤。」
「不錯,你的到來,我早以知曉,方才我們看似在激戰,其實就是在等待烏雲遮月的那一剎。」董衡盤膝於地,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有些事情,已不必在遮遮掩掩。
「明暗以及角度造成了『血肉』的視覺錯誤,看來有的時候『自信』也是一種錯誤。」程遠志惱怒,這一切只要自己細心,都可發現。
自信不錯,可是過於自信,那就叫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