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渦流(九)
街上的血跡還沒有乾涸,兩旁的商鋪還在冒著黑煙,時不時的能夠聽到一兩聲的哭泣。
武義的手段如同疾風驟雨,只用一天就把整個鎮西衛給壓住,這裡自救會的功勞最大,他們聯絡難民,在辨認亂民亂賊工作里乾的出色。
連夜審問定罪抓人,讓鎮西衛再次風聲鶴唳。
「原來是孫同知!有甲胄在身,不能行禮,還望見諒。」武義向著狼狽的孫傳庭說道。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人竟是孫傳庭,心中也掙扎一下,因為他剛才甚至有想法直接幹掉孫傳庭。
孫傳庭的雙眼冒火,陰沉的可怕,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表情,一個小小的練總,他哪裡放在眼中,偏偏還讓自己大庭廣眾之下顏面盡失,家丁只剩下三人,被他打死六個啊!
武義怎麼感覺不到這位大人的憤怒,所以才會有想法幹掉,孫傳庭,他自己也崇拜,但如今這人可能也是他的敵人。
「算了,你也是事急從權,本官也不會怪罪與你,還是快些收拾亂局,讓百姓安心才是。」孫傳庭隱藏怒火,改口說道。
「遵命。」武義接著也請他坐過來。
公審大會也隨即召開,就在縣衙外的空地,一處大台,四周有守兵戒備,民人激動趕來。
大台之上,下面是黑壓壓的人群,孫傳庭與郭銓都坐在上面,武義一擺手,接著就有人犯帶上來,並沒有綁著,是奄奄一息的聞香餘孽匪首大師兄王一過,十年前賊首王森的弟弟,這可是一條大魚。
「不可,此人應當交給朝廷!」孫傳庭這才知道此人身份,巨賊啊,當然要讓朝廷定奪。
「孫同知,此人禍亂之首,不殺怎麼平民憤。」武義笑著說道。
吳虎抽出短槍,乾淨利落的就沖著王一過的後腦勺一槍,一代賊首就被這樣殺掉。
「你……」孫傳庭氣得渾身打鬥,直接起身就走,這個武大郎簡直目無王法。
武義笑了笑,孫傳庭離開,但這裡還會繼續。
「教頭……」吳虎突然提示武義,武義也望著人群皺眉,搖了搖頭,讓他們繼續。
「武大郎!你騙我!你這騙子……」第二個帶上來的,可以說還有功,就是那位官差,但所犯更深,身為官差,帶人鬧事,罪加一等!殺!
民人都是吃驚,自古官官相護,結果武大郎就真的把這人給殺了,鐵面無情啊!當人頭落地的時候,整個人群都亂起來,但很快就平息了。
這次武義沒有手下留情,砍了二十多個腦袋,都是罪有應得的,抓了七百多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武義要勞動改造他們,修一條通往上水村的大路,然後接下十餘年就丟進礦洞,生死有命。
「軍痞!可惡!」孫傳庭氣的摔了一應物件,他從來沒有這般動怒,但這個武大郎實在可惡,不把他放在眼中,朝廷威嚴何在?
可惜,他此去延綏就任,也管不到武大郎頭上,心中怒火就更難消除。
此番,武大郎在鎮西衛更是如日中天,除非他造反,不然就奈何不得。
「大人請息怒。」
「滾開!」孫傳庭一把就把遞上的茶水打翻,才看到是吳龍,茶水大多都潑在他身上。
「都怪本官,快快擦拭一下。」孫傳庭找出手絹。
「手下不敢……」吳龍緊張說道。
孫傳庭嘆息一聲,接著說道:「本官不日就要去延綏上任,見你也是大將之才,留在此地明珠蒙塵,你可願追隨本官前去?」
之前孫傳庭就要此意,如今連管隊都死了,就更加看重這吳龍,他的本事,此去少不得要重用。
吳龍身子忍不住一個激靈,眼睛紅紅的,猛地跪在地上,「多謝大人知遇之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孫傳庭的臉色這才好轉,拍著他的肩膀,欣慰說道:「好,好,好!」
一場公審,也讓鎮西衛城徹底平靜,民人雖然還帶著傷感,但都看到希望,走出家門,自願洗地,一遍又一遍的把血跡沖淡。
主街的店鋪都損壞嚴重,武義也不讓他們修復,這主街還是有點窄,闊一闊,店鋪也要統一翻蓋,省的高矮不一,不好規劃,這件事情就交給了孫琦才,如今他雖然擔任主簿,但沒有了權力,如今也只是商會的主事。
不是武大郎既往不咎,而是這商人還眾多,也需要他們定心,這孫琦才也沒有大過,人也算玲瓏,正合適這個位子,先收集圖紙,再做比較,選擇最佳。
「大郎放心,我再不會豬油蒙心。」孫琦才急忙表忠心。
孫青益也走上來,這人是孫琦才的表兄,與他長相幾分相似,還有功名在身,孫琦才也知道自己無法再做主簿,就向武義推薦,武義也接受,他最缺的就是人才,這人不是孫琦才那般的玲瓏,但辦事圓滑,武義就讓他代自己處理瑣事。
「大人,這聞香餘孽也查的差不多了,許多大戶都有關係,除了逃走的,都在這名冊上,請大人定奪。」孫青益謹慎的說著,他為人謹慎,也知道如今就是攀上這棵大樹才有他的位子,不然自己就是個窮教書匠。
「恩,你和農會商定,有不法之徒,就收了財產,把那些佃戶都安置了。」武義想了想,正好此事能夠安置沒田的佃戶,就讓他們去辦。
「大人,還有一事,那同知孫大人就要去上任,我們是不是要備宴送行?」孫青益也算門清,提醒武義。
武義這才想起,孫傳庭要走了,他當然高興,這個人也算名臣,自己也有怠慢,乾脆就設宴賠罪,日後也好相見。
因為街面的商鋪被毀嚴重,這次就只能在縣衙設宴,孫傳庭這兩日也是住在縣衙的後院,招待也是方便。
「同知大人,得知兄台就要遠去,心裡不舍,特備宴送行,祝君節節高升。」武義發現自己也圓滑不少,違心的恭維著。
「哈哈……賢弟客氣,借你吉言,可惜未能與你把酒言歡,快請上座。」孫傳庭笑容滿面,一點都看不出異樣,兩人就如知己一般。
「豈敢,孫兄請上座。」武義也算給他面子。
酒過三巡,孫傳庭就不再飲酒,心事重重的說道:「剛得知上月建奴攻打蒙古汗部,騷擾延綏邊鎮,此去也前途未知啊。」
武義比他還早就知道這事,只是不知孫傳庭為何提起。
「不知賢弟可有建功立業之心?願意與我同去?」孫傳庭也鄭重說道,他雖然看不慣此人,但不得不說武大郎還是有可取之處,此番也鄭重邀請。
武義笑了笑,「大人原諒,故土難離,某也胸無大志,就想留在這鎮西衛過活,辜負了兄長美意。」
孫傳庭仔細的打看他,心中嘆息,不過也不意外。
他轉變之大,也是因為吳龍那邊,沒想到吳龍出面,他這個二品朝廷命官坐鎮,竟然沒有從他們中招到一人投奔,武大郎可是不簡單啊。
所以他也既往不咎,不過一個小小的民練就能如此,何愁不能拉起一支強軍,但也知這武大郎不願馬首是瞻,他只能嘆息。
「既然如此,為兄也不強求,不過你手下要是投奔,你可不要阻攔。」孫傳庭話頭一轉,接著打武義的主意。
「當然不會。」武義沒有什麼反應,他也不會強求別人。
吳龍也走上前來,他一直都擔心武義不肯放人,沒想到武義答應,自然要來答謝,敬上一杯酒水。
武義捏著酒杯,笑道:「你在民軍日子也不短,此次能夠被孫大人青睞,也算你的造化,但走到哪裡都要謹記軍紀,不可違反。」武義還是有些心痛,就掩飾的喝酒。
「多謝教頭成全。」吳龍鼻子一酸,就跪在地上。
「別跪。」
「是!」吳龍起身立正。
酒桌狼藉,武義也沉默不語,自己隔著悶酒,他原本最放心的一隊,結果還是出了最多事啊。
「吳龍呢!給我出來!」吳虎大叫著,硬闖進來,兩眼都通紅。
「綁了。」武義沒好氣的說著。
吳虎還是大叫著,被王鐵軍給押下去。
「王鐵軍,你他娘的欠老子情呢,放開我。」吳虎大叫著,他必須找吳龍這個混賬。
「人都走了有一陣了,追不上了,我們找個地方喝點酒,睡一覺就過去了,他是他,你是你。」王鐵軍黑著臉說道,可不敢讓他胡來。
「入你媳婦!」吳虎如同暴怒的野狼,掙脫了,然後狠狠砸翻這個黑廝,跑上前,翻身上馬。
「流血了!你們兩個還不跟著。」王鐵軍擦著嘴角,急忙叫著。
三匹戰馬瘋狂的在街上狂奔,直奔西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