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信良心
土路蜿蜒,三輛駑馬大車行走也不快,但周邊之人都是心情愉悅,這次可是豐收,民戶一年兩收穫,他們也是如此,見到豐收那還不高興的,只是他們的收穫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但誰又會在乎。
在乎這個,就不必做皂隸了,直接做和尚,錯了,和尚也好不哪裡去,反正這世道就是如此,大家都習慣了。
鎮西衛是九邊重鎮,那可是重兵把守的要地,所以他們行事也少了幾分忌憚,只要大家手尾漂亮,那就是高枕無憂。
「大家都麻利點,某這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入夜前回去,請大家吃酒!」李頭嗓門大,一嗓子可是讓這些懶貨們都刺激到了。
「好啊,李頭我們可要吃那汾河釀,可莫要心疼才好。」有人也開始嚷著。
李頭臉色一黑,這群懶貨,給點顏色就要開染房,真的以為自己是菩薩不成。
賀希峎在一旁也是小心翼翼,今天可是辦砸了差事,此刻也是小心,接著也趁機嚷道:「都精神著,這次少說也是四十多石的子粒糧,這落地子粒可是少不得,你們不請李頭吃酒,就沒有道理了。」
接著也小聲的跟著李頭說道:「李頭,我粗算了,這收的有四十三石左右,這落地子粒該有六石,李頭辛苦,該拿兩石才好,大家都沾光,每人就五斗,你看怎樣?」
落地子粒,就是常例,不成文的規矩,畢竟要讓馬兒跑,哪裡能不給草料的,這都是官場默認的。
李頭眼睛一睜,也是有些吃驚的說道:「這麼多?某也不好拿太多。」但是臉上笑容可是頓時就多起來,眼睛里都是貪婪之色。
賀希峎心裡罵娘,不過也沒說的,他們也只是拿小頭而已,到了縣令主簿那邊,吃掉一半就是清官了,也笑著解釋:「錯不了,咱們是按照豐年計算,而且還是實收,這落地子粒當然也是一樣,這次還有積欠,不少都是老父母不所知的,只是主簿那裡要交代,其實我們吃十石也無妨,就是怕……」
李頭也聽出他的意思來,點了點頭,心中知道他所想,接著也是看著他,知道他還有話說。
「李頭,不如咱們兩人各拿一石,剩下兩石交給我那四姨,包管沒有漏洞。」賀希峎再次近了近,這傢伙有個美貌如花的姨娘,被主簿看上,正是得寵,李頭不動聲色的就答應了,這人不僅有墨水,而且心黑,現在還有關係,那縣令可是要走的,可主簿那是穩坐,頓時感覺到自己應該多巴結此人,只怕有了機會,此人定會一飛衝天,以後少不了仰仗。
「就依賢弟安排,為兄不過粗人,以後可要多接近才是。」李頭也是笑著說道。
賀希峎急忙回應,接著也是大聲的對著其他人說著,這不動聲色的就吃掉十石,怎麼能不給別人喝湯機會,否則以後就沒法做事了。
整個隊伍都熱鬧起來了,可惜其他幾個村堡就沒有這樣的油水。
「話不多說,今天人人有份,回去福源齋,我請吃酒。」李頭再次說道,而且還把胸口拍得山響,頓時大家就叫出來,話說李頭仁義。
李頭高興同時眼睛里還有一絲的陰險,那個粗漢,他咬了咬牙,三天後要是他識相,就讓他多活幾日。
「對了,那個粗漢我看著不舒服,你找個機會收拾了。」在推馬車上陡坡的時候,李頭陰沉臉色對著賀希峎說道,讓他出醜那就要付出代價的,這也怨不得他。
賀希峎笑了笑,就算這個李頭不說,他也不會放過那個傢伙,比橫嗎?那是粗人行徑,他自然有辦法收拾了他,陰險說道:「下個月,就安排他下礦場,包管他出不來。」不管是天災人禍,這個傢伙就已經在自己的計劃中變成死人了。
「好,就按你說的辦。」李頭滿意的答應,這種識字的人最他媽陰險了,不過也是最好用的,這個時候他更覺得應該好好拉攏這個賀希峎,這種人辦事不留痕迹,以後有機會肯定能爬上去,自己一個老粗,真少不得仰仗他呢。
武義在荒野中快速的奔跑著,就如同一隻奔向獵物的豹子,他挑選的卻是最難走的路,野生蒿子甚至比人還要高出一截來,他的臉和身上被草葉無情抽打,但他並不放在心上,因為他現在都要走火入魔了,心中複雜的就像一團亂麻一樣,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很違背他的做人原則。
「他媽的,這種官吏只會橫徵暴斂,他們就是一群囊蟲,不,是腐爛的蛆蟲!」這些人吸附在百姓身上,或許他這麼做就是為百姓做了一件好事,替天行道。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加掙扎,因為他腦子裡的教育還有他這一身本身都註定他的對手不應該,是他們,但偏偏又是他們。
「連長,你教導過做事要按照良心,現在我就是按照良心,我要替天行道!」武義咬著牙說出來,也從荒草中竄出來,這邊地形非常不錯,適合偷襲。
前面就是一個土坨子,地上還有厚厚的浮土,幾個人都出聲的罵了句,駑馬肯定拉不上去的,他們不拚命可不行。
「都別牢騷了,拿出你們吃酒的氣魄來,衝上去,哈哈。」這李頭也是一嗓門的叫醒大家,幾個人都在雙手上吐了口口水,駑馬被抽打的慘叫,腳下也急踏起來,揚起一層的灰土,馬車的速度奔起來了,但這種二指多寬的軲轆,很容易就陷入浮土中,速度也滿了下來。
這次不用李頭喊了,誰都知道不能停下來,衝上去就好,要是沖不上,還要麻煩許多,天色可不早了,按著行程,回去肯定要夜了。
武義趴在一叢荒草的後面,不用撥開,就能從空隙中看到前面情況,他是個優秀的特種兵,是出色的獵人,知道該如何去戰鬥,他沒有動,現在還不是最佳的機會,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的差池,所以他就必須要等到最佳的收穫機會。
九個人加上一匹駑馬,終於把這一車弄到了土坨子的光地上,幾個人都癱坐在地,這天氣也是燥熱,簡直不給人活路,感覺嗓子都燒的慌,可悲的這才是第一車,還有兩車等著呢。
「娘嘞,真是不活了。」一個皂隸沒有形象坐在地上,把斜領拉開,但也感受不到一絲的風。
「別裝死。」李頭一腳踢過去,懶貨,吃糧吃響最積極,真以為是好拿的?
第二車就慢了許多,「搬軲轆,用力!」李頭這次也不保留了,也搭上手,不然,車子真的停在這裡,就真的麻煩了。
等車子慢慢的從浮土中過去,這幾個人都跟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都發怵的看著最後的那輛車。
「最後這車,裝的少了兩石,一口氣就上來了。」賀希峎急忙說著,不想大家都累得慌。
「猴子,你只管開口,倒是不累,不行這車你也得推。」馬上有人不幹了,賀希峎兩次都是打馬加鞭的活,站著說話不腰疼。
賀希峎急忙閉嘴,看向李頭,畢竟他只管開口,一笑還拉到了傷處,心中把粗漢罵了幾遍。
「都別啰嗦,不想吃酒了不是。」李頭很給他面子,接著也是罵出來。
「哎喲,不行了,我要去方便一下。」一個皂隸馬上叫著。
接著就是第二個也追上去,李頭臉色頓時難堪起來,竟然在他面前偷奸耍滑,其他人還有想溜的,可看到李頭臉色都黑成墨,也就不敢動了。
「都看什麼,今晚吃酒沒他們份。」李頭氣呼呼的說著,心中可不止如此,以後他們就別想好過,下定心思,也不等兩人,大家都不埋怨,心中小人得意,往常還好,但真到這個時候,偷奸耍滑,肯定不被接受。
沒人言語,甚至都不用號子,六個人彷彿比剛才八個人還有力氣,咬牙硬是一口氣就送到了一半,剩下的半程就是拼了。
等上去的時候,除了賀希峎就沒有能站起來的。
「兩個王八蛋,還真不回來了,跑的了和尚,跑得了廟?」有人開始怨言。
更有人氣不公,直接找人去,「這兩個混蛋跑得真遠,附近不在呢……」氣急敗壞的他又走遠一點,附近就那處草叢能藏人。
「抓住他們,狠狠揍他!」後面還有起鬨的,不過就沒有回應了,倒是草叢裡亂了幾下,又沒動靜了。
注意一盞茶的功夫,大家都緩了過來,但是不見三人回來,也是有些讓人惱火,這天色可是不早了,再不走,肯定要貪黑進城。
「我們走!」李頭氣呼呼的說著,這次連機會都不留。
「別啊,李頭,我兄弟肯定回來。」一個中年皂隸求情,心中大罵兄弟混蛋。
但李頭可不等人,親自駕車走人。
這中年漢子無奈,只能一路跑去尋找,這次李頭可真的生氣了,媽的,飯碗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但剛跑過山岡,就看到他兄弟已經倒在血泊中,他慘叫一聲。
「出事了!」李頭頓時叫著,在這裡,還有這麼多人,誰敢這麼大的膽子?土匪?大家也有交情的,他們敢撕破臉皮?大家都緊張的抓起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