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豔陽下的冷麵
秋末冬初的風依舊帶有殘餘的溫暖,像是落日前斜陽的餘暉,不刺目,不張揚。
秋風卷過街道小巷,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那一抹枯色在街道的拐角處飛舞片刻,稍縱即逝。
黑衣錦袍的男子來去如風,其身形如驚鴻般快的令人咋舌。如同有什麽東西在牽引著他一樣,男子心無旁騖,除了偶爾看一眼自己左手腕上的金色細線之外,基本上都是在朝著一個目標前進。
轉過一個街角,他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忽然的一抬頭,淩空的腳步也戛然而止,一陣秋風拂過他的衣袂,一股颯爽的王者之氣無形的散發出來。
前方不遠處,正有四個人,分別兩兩對峙,一方是兩位褐衣的漢子,像兩個灰色的土堆,而另外一邊則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分明是被男子打橫著抱在懷裏,還在微微的扭動,遠遠看去,也不知是在掙紮還是在撒嬌。
黑衣錦袍的男子麵色猛地一變,與此同時,不遠處一直僵持著的四人同時也感覺到這個方向非同尋常的強烈氣息,身形皆是一怔。
瀧景瀾嘴角撇過一絲冷笑,壓下心中莫名竄出的怒火,冷冷的看著麵前這幾人。
“景瀾……”何城然麵上有些微微的詫異,但是驚喜的神色還是溢於言表。輕輕的放下懷中的粉衣女子,他快步向前走了幾步,滿麵的微笑,和煦如清風。
“何城然,你終於回來了。”瀧景瀾這句話雖然是對何城然說的,可是他的目光卻分明落在了粉衣女子身上,這簡直是對何城然赤果果的無視。果然,何城然見此狀況,和煦的麵上忽然不自然的一僵—這是瀧景瀾第一次連著他的姓氏,直呼他的全名。
瀧景瀾雙手握成拳頭,直直的衝粉衣女子走去,兩位褐衣男子再一次行下大禮,直呼“屬下見過主人!”瀧景瀾將倆人一樣視作空氣,直接從他們身旁走過,連目光都未做一絲的停留。
朔月看著直奔自己而來的某人,看著某人黑著的臉,心中有些微微的發虛。
從手腕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朔月知道,他有些怒了。清晰地感覺到手腕上的血滴緩緩的往下墜,沿著緊緊抓住牽絡絲的手掌心,沿著指關節緩緩落地,一滴,兩滴。
瀧景瀾自上而上的俯視著一身丫鬟打扮的粉衣女子,麵色冷的出奇。
她很少穿白色以外的顏色,這是瀧景瀾第一次見她穿粉色,烏黑的發絲挽成秀氣的小發髻,上麵還點綴了幾支粉白的珠花,蒼白的麵色在一身粉色的映襯下有些微微的透明,上麵還有一些微微的粉色。
瀧景瀾呼吸微微一滯,麵上依舊如故,隻是拳頭握的更緊了些。
“跟我回去。”隻是風輕雲淡的一句,朔月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已經被血絲環繞了一圈的右手被瀧景瀾狠狠的握住,朔月忍不住痛呼一聲,卻也沒有再掙紮下去。男子聽見這一聲,施力的手上也輕輕一震,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手上的力道卻鬆了一些。
何城然望著朔月的手腕,眉頭不易察覺的皺起來,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走。”一聲不鹹不淡的命令,今日的一切都如同沒有發生過,仿佛隻是單純的一位男子來接女子回家,如此而已。這個命令像是對兩個傻愣著的褐衣男子說的,又像是對眼神深不可測的何城然所說,又像是對疼得緊皺著眉頭朔月說的。
一行五人一路無話,卻各懷心思。
褐衣男子們僵著臉,兩個人一樣的表情,都在忐忑的揣測著自己今日這個任務算不算真正完成了。
明明是正午,明明是太陽當空照,明明溫暖的陽光均勻的灑在一行人的身上,可是在瀧景瀾能夠凍死人的冷臉麵前,大家皆是默默無言,任冰冷的氣氛四處竄流。
“淩朔月!”
一個震耳欲聾的女聲忽然淩空而降,其中充斥了憤怒不甘,怨氣衝天,伴隨聲音而來的還有一個淺綠色的身影。
“好哇,你竟然使出這樣卑劣的伎倆讓我上當受騙!”
女子站定,回身見著自家主人與何城然,滿臉不情不願的神色,緩緩的單膝跪下,眼神還不忘狠狠的刺了朔月幾眼。
言諾汐心中之憤憤溢於言表,當時場麵一片混亂,應付禿頂老板的手下一幫人對她來說當然是小菜一碟,可是看熱鬧的人太多,大家就像是再看雜耍一般將言諾汐與那幾人圍成一個大圈,打到熱鬧處時,竟然還有人出聲拍手叫好,這可把言諾汐氣的七竅生煙。待好不容易衝出重圍,言諾汐哪還見得到朔月的蹤影。
跟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別說找到朔月了,言諾汐發現她自己再一次光榮的迷了路。
小小的巷子算不上是錯綜複雜,可是對於言諾汐這個級別的路癡來說,那可是一次巨大的挑戰了,一次又一次的繞彎子,一次又一次的被困入死胡同,言諾汐對朔月的怨念,也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中越來越強大。
如今一眼看到朔月,言諾汐真恨不得用眼神將她剜一個大口子。
朔月心中還是很有些內疚的,雖然隻是相互利用,可是畢竟言諾汐在當時選擇了相信自己,這便是來之不易的合作信任,可是朔月卻在方才的計謀中將其摧毀了,這便表示,日後的合作進程將會變得很困難,這便表示,日後要贏得這位綠衣姑娘的再次信任,更是難上加難。
雖然朔月很喜歡這個喜怒形於色的女子,可是在麵臨生與死的抉擇前,她還是選擇了前者。
“主人。”看著瀧景瀾身邊的朔月,言諾汐的眼神冷成了冰。雖然她是跪著的,但是朔月總感覺自己矮了她一截。
“回去吧。”瀧景瀾淡淡的一瞥,淡淡的出聲。
言諾汐依言憤憤的站起身,起身時仍舊不忘狠狠地瞪了朔月一眼。沒有更多的對話,語言在此時已是多餘,大家對目前的情況心知肚明,沒有人明說,沒有人挑破,沒有人有這個膽子。
朔月夾雜在這種氣氛中,依舊不忘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傷口,流出的血液依舊是鮮紅色,朔月閉上眼睛,腦中浮現起曾經的一些畫麵,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還有一個月,這鮮血便再也不是鮮紅色的了。
一旁不遠處的何城然注意到朔月的動作與表情,晶瑩如月光的眸子裏泛起幾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