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請自重
雅間里，暮瑟懶洋洋的靠著椅背，瑩白的手指握著瓷白的茶杯，裊裊的白霧模糊了她的眉眼，「說。」
一個字，言簡意賅，
何掌柜抿了口茶，壓了壓心底湧上來的興奮和緊張，「小人要破鏡了，想請大師幫忙看顧一下。」
「看顧？」暮瑟頭一次聽說，她知道凡人修仙是要歷劫的，像她從金丹到元嬰就歷了十八道雷劫。這邊的破鏡，她沒經歷過，不知道如何下手。但幫白信源梳理經脈，和查看銘文的時候，發現兩個世界之間，有不少相通之處。
何掌柜聽暮瑟的口氣，以為她不願意，他咬咬牙，「大師，只要您能答應幫我渡過此關，有什麼條件，只要我能辦到的，您儘管開口。」
何掌柜已經四十六歲了，再不突破，往後境界更難精進。何家是大族，人才輩出，不出幾年，他就會被後起之秀取而代之。就算不被取代，他也不想一輩子留在這個邊緣小鎮，沒前途。
暮瑟喝了口茶，滿口茶香，「你這有關於破鏡時疏導靈氣的書吧？我找一本，這事我沒幹過，不會，你要同意，我學習學習，幫你一把。」
不會？
沒幹過？
學習學習？
何掌柜臉色一變再變，他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大喜大驚，小心翼翼的問：「不知大師是幾品？」說完，又怕引起暮瑟的不快，忙解釋：「大師不要介意，我就是隨口問問。您要是不願說，可以不說。」
這模樣，這語氣，真是低微到塵埃了，那裡還是那個八面威風，沉穩有度的萬寶堂大掌柜。
「二品吧。」暮瑟不知道這邊的品級界定，隨口胡謅一個。說完，她偏頭，饒有興緻的打量起擺在窗台上的花來。
那是株紅蓮，莖蔓挺直，顏色似火。看到花，讓她想起某人來，那人說，等他事情辦完了，就帶她到極域雪山之巔，煮雪賞蓮。
算算時間，快一年了，也不知道那個傢伙的事情辦好沒。
何掌柜神色猶豫，拿捏不定，半晌后，他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毅然決然，「大師，我給您找書去，我就不信，老子會那麼倒霉，沖不過這道坎兒！」
**
暮瑟從雅間出來，外面夕陽西下，天光昏暗。大廳里亮著光，瑩瑩白光從兩顆雞蛋大小的月光石上散出來，一室明亮。
白靈菲側身趴在桌上，無聊的擺弄著茶杯。她身後，白秀玲已經回去了，換成了更穩妥的鄭鈞。看見暮瑟出來，白靈菲眼睛一亮，跑了過來，「暮瑟姐，你可出來了，再不出來，我就進去找你了。」
小姑娘眉眼帶笑，笑吟吟的，比故意裝成大人模樣的的時候，生動許多。
暮瑟越看越覺得貼心，笑著摟著她的肩，往出走，「那辛苦你了，我們現在回去吧。」
和暮瑟一起的是何大掌柜。
鄭鈞看見他，有點拘束。
何掌柜在這一帶很有名，雖說他的實力不及東陵城其他店鋪的掌柜，但勝在辦事穩妥，八面玲瓏，和其他三大世家的掌柜的關係也不錯，人脈廣。一些品階低，用量多的藥材，其他地方搞不到的，他這肯定能有。像白家這種沒有自己葯場的家族，都爭著和他搞好關係。就是白家的族長，面對何掌柜都是客客氣氣的，禮讓三分。
他往身邊一站，就是不說話都讓鄭鈞覺得壓力山大。
何掌柜看著暮瑟，笑眯眯的，身子遷就眼前的人，微微下彎，「大師，明天我去接您。」
暮瑟看了眼天色，皺了下眉，「不用我明天自己來。」
白靈菲還是個孩子，太晚回去，暮瑟怕影響她休息。說話有些著急，語速偏快，聽起來像是有情緒在裡面。
鄭鈞低著頭，身體綳得筆直，小心的用餘光打量著何掌柜的面色。
怕他不高興。
沒想到。
何掌柜依舊在笑，一臉和善，好聲好氣的，「那您什麼時候來，我好準備。」
「看情況吧，到時再說。」暮瑟走得挺快，幾步出了鋪子。
鄭鈞跟在後頭，走了幾步，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萬寶堂燙金的牌匾下面，何掌柜胖胖的輪廓隱在夜色里，還沒走，天太黑，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鄭鈞不敢都看，回過頭，跟上暮色她們。
**
客棧里，白東遠背著手站在大廳里，臉對著門口，聽見他們的腳步聲，抬眼望過來，一臉的冷厲。
對上那樣一雙眼，白靈菲小臉立馬白了，怯生生的道：「三叔。」
白東遠眼皮往下一拉，整個大廳地溫度都好像降低了幾分。
他開口便是訓斥：「白靈菲，你還知道我是你三叔啊？出門的時候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現在是什麼情況？死了那麼多人，你還由著性子亂跑？一點分寸沒有。」
白靈菲剛回來，被他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臉上有些掛不住，一張臉，從面頰一直紅到脖子，她急急辯解道：「三叔，我走的時候有告訴鄭鈞，不是沒報備。」
鄭鈞也道：「三爺，六小姐走時確實告訴屬下了，是屬下失職，沒有上報，您罰小的吧。」
白東遠立著眼睛，「你以為跑的了你？六小姐這是沒出事，要是出事了，十條命也不夠你賠的，滾下去，等回去了自己去刑堂領罰。」
鄭鈞知道這裡沒他說話的資格，低著頭，默默的退到角落裡。
白靈菲知道，白東遠是故意找茬，她不願和他頂撞，讓旁人受累，「三叔，是我不對，您別生氣，下次出去前，一定告訴您。」
白東遠冷笑，「還有下次？回東陵城之前，你就安分的在房間里待著。」說完袖子一甩，抬腿要走人。
「白三爺，那恐怕不行。」暮瑟手撫著白靈菲的頭頂，給她一個暖暖的笑。
白東遠偏頭看過來，語氣有些不滿，「怎麼暮瑟靈醫還想管我們白家的事？」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白家在東陵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不是你待過的鄉野小村，沒有規矩，請暮瑟靈醫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