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韓楓城
消息是從北往南傳,而九劍門與柳辰依都有別的手段能夠快速得到消息,對於南方的很多普通城市來說沒有,所以得到消息的速度就要慢出很多。
很多地方的人並不在乎監察司大牢又關了誰,對於他們而言是遙不可及的事情,頂破天也是當做普通談資,即便是驚才絕絕的九劍門甲一,也不會有太多的關注。
然而對於渝南陵韓楓城的百姓來說,卻並不是那麼回事,尤其是露蒙街的百姓,更是因此急的團團轉。
「砰砰砰!」天還沒亮,不間斷的敲門聲就在巷子裡面響了起來。
敲門的不是別人,就是景陽臨走前一天三招打敗王空成從而拿到送試名額,其幫助對象王伯。
「來了來了。」一位身材臃腫的婦人連忙跑來打開院門,雖然是大清早,但對於自己家被打擾一事卻沒有半點怨言,相反她的臉上也顯得急匆匆的樣子。
因為她記得很清楚街坊們昨晚商議的事情。
「怎麼?是不是王伯來了?」一邊束著腰帶一邊快步走出屋門的中年男人連忙問道。
院門一打開,看到果然便是王伯,婦人連忙把門打開道最大,「王伯快進。大家都進來吧。」
王伯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都是露蒙街的街坊,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孩,一個個臉色都顯得有些焦急。
「不進來了,趕時間。」
王伯手裡握著一疊紙,見到婦人後連忙遞給她一張。
婦人接過去,她不認識字,於是便轉身遞給了身後來的丈夫。
中年男人已經束好來的腰帶,接過這張請命書反覆地看了看,轉頭對著鄉親們點了點頭。
「大家都同意嗎?」
王伯神情焦急地點點頭,溝壑縱橫的臉上現在滿是擔憂,道:「昨天我們不是一起商議過了嗎,一致同意所以的街坊今天一起去城督衙門裡請願,請求朝廷放出景陽。」
中年男人點點頭道:「大家都同意就好,我陳達當然沒問題。萬萬沒有想到,我們韓楓城今年難得出兩個天才,一個在武試中斃命,前不久才送回城裡,一個卻又因為什麼大寅太子的身份而入大牢?!」說到後面,中年男子的臉上頓時浮現一抹憤慨。
院外的人們也紛紛浮現一抹憤慨,對於他們來說,彭玲的死沒有他么多少感覺,最多便是一些同情,可景陽卻不同。
景陽雖然的確是外來人,然而從他們夥同城督一起向監察司下派的監察史說謊開始,便是代表著景陽便是他們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更何況這個孩子在他們眼中本也與在這裡出生的孩子沒什麼區別。
他們不想理會他是不是什麼大寅太子,他們只知道,這個孩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是得到露蒙街所有街坊喜歡的孩子,也是現在讓他們驕傲的孩子。整個露蒙街都因為他拿到雙榜甲一,而今全部翻修,他們這些街坊出了門都是挺著胸膛走路,以往的那些混混看到他們都要退避三分,都是因為景陽的存在,無論是感情上還是別的方面,他們都不允許他受到傷害,何況他是而今露蒙街乃至韓楓城的驕傲。
「對,景陽才不是什麼大寅太子,我們看著他長大的,這個樸實的孩子怎麼可能是大寅太子?」
「走,我們快些去,我們速度快一些,也能早些幫他出來。」
「那我們分頭去通知。」
「好!」
王伯把手裡連夜抄的請命書分發下來,很快人們便像是發散的樹枝一樣發散出去,去敲露蒙街每一個院子的門,很快,整個街巷都清醒了,不過沒有任何一個有被打擾的不快。
「來了來了。」
一聲回應從一座座小院里傳出。
……
……
一條街巷,人不多,總共也就一百來號,不過卻是人人到齊,無論老小。
此時他們全部走在一起,每個人的手裡都握著一張請命書。
在韓楓城的街道上難免成為了一條風景線,許多人看向他們的目光不禁多了幾分複雜。
……
……
韓楓城城督的臉色顯然不好看。
從得知景陽因大寅太子嫌疑而入獄的消息開始,他的臉色便難看無比。
昔年那位向他稟報景陽三招擊敗王空成的堂戶員,而今已經從戶司調到了他身邊,位居里正一職,不過他還始終是韓楓城的城督。
這位里正有些猶豫地敲了敲門。
「進來。」這聲音有些無力,透著深深疲憊。
走入了公房,見到城督的時候,里正望著他氣色極差的臉,以及散發出來的沉沉疲憊,有些擔憂,道:「大人一晚沒睡?」
城督搖搖頭,望著身前的傳信,「怎麼睡得著。」
里正把手裡的厚厚一疊請願書放到了桌上,躬身道:「這是露蒙街的街坊今日投的請願書,總共是一百三十八份,他們請願希望城督大人能代表露蒙街所有街坊,向陛下請命釋放景陽。」
城督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都要癱軟下去,並沒有去看那一疊請願書,而是看著窗外頭茂盛的大榕樹,道:「先前外頭的吵鬧已經聽到了,能在今天大清早便在門口轟動的,也只有這件事情了。」
里正微微抬頭,又隨之垂下。
「當初你我二人決定讓他取代王空成,主要目的是因為他的強,以及王空成的惡,還有便是希望他能拿到好成績,我韓楓城也能夠跟著沾光。誰也沒有想到,雙榜甲一的他和監察司會這般關係,和這個王朝之間也看不到順從。我韓楓城非但沒有沾到什麼光,反而受到鄰城的一些非議。」
里正抱拳躬身道:「大人,這些事情誰又預料得到?」
城督嘆了口氣,道:「我為官清廉一生,本只是想依靠這個少年為韓楓城也為自己帶來些可能,卻沒料到是如此,若是早知道他如此離經叛道會闖禍,當初我便不會做這件事,更不會為他修改戶籍。」
里正面色微凝,看著城督怔怔道:「大人……」
城督擺擺手打斷他后道:「所謂監察司懷疑他是寅朝太子,對於很多朝堂人看來無非便是監察司以莫須有懲罰他,而朝堂又需要九劍門低頭,但是在我看來,他是不是大寅太子這件事,並非定數,是有可懷疑空間的。」
「那日我問你這個少年身份,你查得並不多,下來之後我又去做了調查,當年兵荒馬亂卻是各方面沒那麼嚴謹,但是露蒙街的百姓卻很清楚,他就是十年前來的露蒙街,大寅太子若是活著,他的確存疑。」
里正大清早便感到汗流浹背,因為城督大人的意思里他嗅到了幾分危險,「大人……」
「我可能做了會讓自己一輩子都後悔的決定。」城督的的眼眶深陷,渾身上下都是睏乏。
「大人,那個年代兵荒馬亂,到處都是流民,一個年級上差不多符合的少年到處都是,怎麼便能說他就是大寅太子?就連朝堂都沒覺得是的事情,我們何必去想這麼多。」
城督搖頭,緩聲道:「朝堂有朝堂方面看問題的方法,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身份上的欺瞞,若是知道,看問題的角度必然會有些改變,那麼真與假之間極有可能便會有別的答案。」
里正很是擔憂,道:「大人,此罪是砍頭大罪,我們此前已經向監察史撒謊了,文件不可考,那麼我們便是唯一的證據,且不論那少年到底是不是大寅太子,就算不是,我們若是不繼續將這謊言撒下去,會被砍頭的將不止你我,還有整個露蒙街的百姓……」
誰也不會想到,本只是修改戶籍讓其參加送試,而後進入九劍門這麼一件並不算複雜的事情,會因為身份審查被懷疑,而他又太驚才絕絕與離經叛道惹出諸多麻煩,讓朝堂注意太多,從而對城督他們而言使得事情變得不再是修改戶籍那麼一勞永逸,而是要不斷地滾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城督重重地嘆了口氣,「要是會將這麼多人的性命栓到他的身上,我從一開始便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大人。」里正抬起頭看著他,目光堅定。
堅定並非是對於此事選擇的態度堅定,而是在提醒這位在不斷懊悔與煩惱的大人,必須做出決定。
「大人,不管怎樣,我們需要有決定。」
城督望著身前的傳信,重重呼了口氣,頷首,開始書寫。
「這個謊只能繼續撒下去,不過本官不想再繼續撒下去,所以我會辭官回鄉。我不想對不起其餘跟我有牽連的人,也不想對不起信任自己的王朝,只有這樣,才能洗清我的罪過。」
「大人……」
「不必多言,我意已決。」
輪到里正感到疲憊,身子一矮,宛如脊樑都坍陷了三分。
「城督的任命調配是朝堂的事情,所以我會將辭呈與請命書一同寄往翰伊城,我會舉薦你為下一任城督。」
里正說不出話。
這便是城督的決定,他可以心安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