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冰蟬
百尺雪下冰蟬伏,霜結劍梢萬古枯。【零↑九△小↓說△網】臨巔望斷江千里,劍沾清風不沾囂。
這十五年前徐寒水的詩,唱的是中州兩大劍神——北劍神冰蟬子,南劍神衛劍。
能被天下人名之為劍神,自然是世間最強者之一,在南宮蝠還沒有震驚出世的時候,兩大劍神,便是中州公認的最強者。
隨著十年前衛劍死訊傳出,北劍神又北隱冰雪之中,蹤跡無尋,南北劍神的名號,已經漸漸淡去,但是在所有人的心中,卻沒有人忘記了這兩個名字。傳言南劍神衛劍喪命大布江上后,他的宿敵北劍神冰蟬子因此患了心疾,也因此鬱鬱而終,而今看來,卻並非如此。
世人皆知,南北劍神亦敵亦友,一位出自北方冰雪,一位出自南方渡灘江頭,卻皆是驚才絕絕之輩,一位殺人不眨眼,手中人頭無數,一位冷漠似神,不食人煙。二人從未真正意義交過手,孰高孰低,天下人都不知道,而二位本素不相識,卻因劍相知的最強劍客,自己也不知道二者孰強孰弱。
景陽清楚的是,當年衛劍執劍翰伊城十三劍劍首,冰蟬子曾向他邀戰,衛劍直接將邀約信視之無物。從來不追名逐利,甚至幾乎不怎麼說話的衛劍,本就如詩不沾囂,若非父皇有恩於他,他都不會來翰伊城掌劍首之名,又怎麼可能在意誰才是天下第一?
大元師的男子固然強,然而一位普通元尊都能徹底將局面扭轉,何況是天下消失多年的最強劍客冰蟬子?
當詩隨著唇紅齒白的少年的紅唇白齒落下,男子的臉龐驟然一涼,雖然這少年只是簡單的吟了一句詩,並非是冰蟬子真的便到此,可男子中覺得他似乎說的就是真的。
而少年所謂的站隊,似乎本也從來沒有存在過,從他出現在景陽那一側的河岸而非自己這一側的河岸便能看出,冰蟬子究竟幫誰。
男子的心頭如巨石入水猛然一沉,無論這個少年是真代表冰蟬子而來還是欺騙自己,他需要做的都是立即殺死這個人。念頭一落,他的身形便猛然一躍,強大的元氣從他身上噴涌,下方的急湍都衝出道道白流。
他試圖一劍刺死這河對岸的白衣少年!
真龍劍立在身前,景陽做好了迎戰的準備,然而這白衣少年卻帶著春風笑意,一動不動。
「找死?」
男子冷哼一聲,然而他的身軀才剛剛躍起,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一隻雪白色的蟬。
這個世間並非不存在雪白色的蟬,然而這蟬的白並非普通的白,而是晶瑩剔透的白,其內里的臟體都清晰可見。
「冰……冰蟬?」男子的面色剎那如霜。
冰蟬於北是凡物,冰蟬於南,便是凶兆。
何況這冰蟬,滿滿全是極寒之意,並且散發出昏天下雪白的光芒,像是夜空中的白色星辰。
冰蟬好偌完全不懼他劍身上冷厲的劍氣,落在了他激揚著雨點的劍上,緩緩顫抖著翅膀,身上冒著白色的寒氣。
男子的身體,頓時從劍身上,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偌瞬間變得無比的寒冷,而他的咽喉更是脹破一般的難受,輕輕吸了口氣,像是有冰雪入腹。
他的眉梢,打濕的發梢,以及劍梢,都浮現白霜。
冰蟬的翅膀緩緩合上。
大元師的男子,身體忽然左右變作兩半,之前的強大威武,瞬間消失,砸入了身下的急流之中,撞在了鐵網上,很快又隨浪沉浮,伴著鐵網消失不見。
抬眼望去,方圓數里之內,根本沒有其餘的人。景陽心裡不禁一陣冰涼。
殺死此人的,自然不是別人,只能是冰蟬子,這個少年不可能有這樣的手段。而殺人於千里之外,冰蟬子的實力,究竟強到什麼地步了?
景陽很是震撼,但卻並不感到吃驚。北劍神冰蟬子,乃是和衛劍齊名的角色,可是當年的最強者,只是因南宮蝠出現消了些風頭,近些年又銷聲匿跡,才被人所淡忘罷了。
景陽對著遠方微微躬身,道:「謝過冰前輩。」
「不必客氣。」回答他的是白衣少年,「我師父不會出來的,而且他幫的不是你,而是衛劍神。」
景陽愣了愣,看向了這白衣少年,這位少年風度翩翩,相貌又顯得有些女孩家的乾淨可愛,瞧見蒙著面的景陽看向自己,少年對他微微躬身,輕輕一笑,竟有女子莞爾之感。
「大寅軒荊陽,謝過閣下。」
少年笑了笑,道:「冰蟬子嫡傳弟子白山雪,見過太子殿下。」
景陽很是感激,又躬身道了一聲謝,若非他與冰蟬子出現,自己今日註定命喪黃泉,這也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大意,不禁感到一陣深深后怕。
「不知前輩與閣下,是如何知曉我在這裡的?」
「緣分一字天機難破,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會在這裡遇見你。」白山雪微笑著說道,「師父本是多年未回故地,所以沒帶我回來一趟,沒想到在這翰伊城外,卻遇到了你。」
景陽本以為他們也是前往莫南陵南宮蝠之事,現在看來對於此事,他們並不知情。
拱拱手道:「即是緣,便別過,大恩記心中,他日必有報。」
「先前聽你說你在這有接頭人,然後要趕回翰伊城,沒想到你的膽子是真的大,原來大武王朝找的頭破血流的大寅太子,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白山雪仿若沒有聽到景陽的告辭之語,忽然說道。
景陽不願在這裡繼續糾纏,這個少年是敵是友都還是另外一回事,城中危機也不允許他繼續等待下去。
似是看破了景陽的心思,白山雪微笑道:「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害你,師父與衛前輩亦敵亦友,終究惺惺相惜,十年來從未相信過劍首死去之消息,而今果真如實,他們高下須分,但終究是分高下,不是仇敵報仇。」
白山雪往前走了一步,一躍到了景陽的竹筏上,竹筏頓時晃蕩不休,將傘擱到了昏迷的張劍過身上,為他擋住暴雨,自己卻處在了暴雨之中,瞬間便一身濕透,道:「既是幫忙,便幫到底,我替你送他離去,好生安頓,你回城中,完成你的事情。」
景陽微微蹙了蹙眉頭。
「你如此多疑?」白山雪不禁搖頭。
景陽沉吟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若是這代表冰蟬子而來的少年正是要害自己,那麼遠不必這麼麻煩。
景陽微微躬身,抱拳道:「再次謝過。」
「不必。」白山雪搖搖頭,「師父與衛劍首有高下之分,你雖然不是衛劍首的傳人,但是你我之間,也該有高下之分才對。」
白山雪笑著看著漫天大雨,「我有預感,我們以後見面的次數,不會太少。」
景陽笑了笑,也不在多語,很快消失在了暴雨之中。
「為什麼幫他?」看不到人,不過一道聲音忽然出現在自己耳畔。
白山雪微微笑道:「師父,他可是衛劍首要保護的人。」
「衛劍要保護誰,與我何干?」
白山雪撐著船,道:「師父想跟人打架,總得找點人無法推脫的理由才對,徒兒這不是幫師父找了個理由?」
「再說了,徒弟覺得,這個少年可以是徒弟對手,幫幫他,日後也好有個盼頭。」
冰蟬子不再言語。白山雪笑著搖搖頭,知道自己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師父接受了自己這番說辭,也不得寸進尺的繼續煩他人家,於是默默撐著船隻,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