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來自彭九零的攻心
清墜是第四個被接走的,不過她便沒有聽到那麼些個聲音,在正常中去向了貴和園。
等輪到景陽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酉時。
當發現張鶴影古棟等人都已經不再了,他便猜到古棟他們應該都是被接走前去貴和園了,自己是最後一個。
很多人都說他很聰明,他的確也很聰明,而今的情況便讓他意識到似乎問題出現了,他習慣性猜疑這樣的安排是不是暗藏殺機,不過黃浪平昨日給他承諾的便是酉時,此時時辰正好,倒也無可厚非。
眉頭微蹙地跟在衙役身後,來到了府邸門口,門口處是一支好比迎親一樣隆重的隊伍,且比迎親隊伍莊重得多,除了一輛馬車之外,還有一位銅鑼手以及一支嗩吶手與鼓手組成的隊伍,外加二十多位巡檢司人馬舉旗開道。
如此氣派風光的隊伍註定上街便會吸引無數目光,也註定鬧得半城關注,所以景陽不由停在了大門口。見景陽的腳步頓在門口,衙役躬身道:「怎麼了?少俠。」
景陽望著這支隊伍,蹙緊了眉頭,搖搖頭道:「沒什麼。」而後便進入了馬車之中。
隨著開道巡檢司騎軍的一聲駕馬聲,車隊開始前行,緊接著嗩吶聲與鼓聲開始奏響,銅鑼手一邊敲著銅鑼一邊高聲喊道:「迎九劍門少年英豪——雙榜甲一景陽少俠!」吶喊的聲音幾乎更夠貫穿半條街道。
隊伍氣派非凡而行。
當銅鑼手吶喊聲發出的那一剎那,坐在馬車之中的景陽手掌霎時攥緊,他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是最後一個出場,忽然明白為什麼之前一片寂靜古棟等人走得悄然無聲。
自己做了這麼多無視朝堂之事,四大宗門對峙朝堂多年,自己孤身在翰伊城又如何能夠安然?
好一個大武王朝,好一個存於無形的挑撥離間,好一出大戲。
……
隊伍走上鬧市的時候,幾乎所有百姓都跑到了街道上觀看,閣樓上的便在窗戶處趴著,無數雙目光注視向了這支車隊,群星捧月,吆喝聲四起,宛如將相凱旋。
景陽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受歡迎,即便的確有不少人欣賞自己,但是覺得不可能達得到這個高度,再細細去聽這些吆喝聲,便明白其中定然有貓膩。這些聲音與關注也宛如一把把無形利箭朝他射來,他的眉頭死鎖宛如要將自己鎖入銅牆鐵壁。
貴和園中。
這碩大的園林最廣闊也是最中心百合園內,擺放了數十張的桌子,桌子上作者的是一位位今日選取來的翰伊城百姓。四面八方的牆壁上也掛滿了燈籠。一個四尺高長寬各五丈的紅毯舞台擺放在中間,在此園園正對大門最遠的地方又架有六尺之高的高台。高台分三階,第一階高五尺,上面單獨擺有數十個呈兩個豎一排開的獨桌獨椅子,上面官員集結,各司侍郎甚至連主事都駕到了。再往後便是第二階,建在第一階高台後有七尺之高,上面只有六個位置,前面五個一字拍開,第二階高台便是五位甲一坐的地方。身後兩尺左右是比第二階只高了兩寸的第三階,上面只有一個位置,也只有一個人在上面,坐的那個人,令所有場間人投去的目光都萬分敬畏,甚至懼怕。
按理說是戶司主辦的宴會,這裡出現的朝堂人最多應該是戶司的人才對,然而戶司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幾個必要的禮官,戶司司首今日更是沒有來到現場。所有到場的平頭百姓都對此困惑不解,不知內部做了怎樣的一番調節才讓事情變化成這樣,然而對此沒有人敢發出疑問,因為坐在那裡的那一位這些年展現出的鐵血及冷酷無情讓每一位人膽寒。
八年鐵血上位,長公主李若思為靠山,怒緝巡檢司張劍過,緝拿暗武監前監首張浩不成斬殺監察司隆成立,暗中插手九劍門武試被戳穿,八年過往讓人膽寒。
其上坐著的,赫然便是監察司司首——彭九零。
彭九零一身紅袍,宛如將一片血海穿在了身上,頭上戴著同樣血紅色的冠帽,整個人就像是浸泡在了一往血池之中,深邃讓人看不清身前的雙眼默然望著前方,讓目光前所有人都暗中兢戰。
所有人都怕監察司,所有人都怕彭九零。
困惑不解的是,這些平頭百姓在未時便由官府的人接送全部入場,所有的官員都在申時便到,而彭九零這位真正意義上的高官更是所有官員中第一位到場的,身份尊貴的他這樣一出宴會無論怎樣都沒有第一個到場的必要,更沒有一個人頂著烈日正襟危坐兩個時辰的必要。
此時天黑未黑,太陽依然還亮,距離日落大概還有一個時辰,不過所有人都這樣緘默著,等待著,即便是第一階高台上的官員也都一言不發。沒有人明白為什麼要安靜,只因為彭九零從進場開始便始終一言未發,他以及園中四周一位位血紅色厲鬼般的監察司衙役讓所有人都跟著緘默無聲,即便是四位四大宗門的甲一入場,也只有禮司的人在高聲報名號,連一聲掌聲都沒有。
每一位百姓都覺得壓抑難受至極,後悔來到這裡,然而卻是沒有一個人敢離場,監察司衙役手中的鎖鏈彎刀如同架在他們的脖子一樣讓他們一動不敢動。
這絲毫不像是一場宴會,像一場在等候時機施行的屠殺。
……
五大宗門的甲一處在第二階的高台,四人正襟危坐,不敢亂動,身後坐著彭九零讓他們如同芒刺在背,今日真正見到了朝堂最高的權臣之一才讓他們明白,往日的驕傲在這裡絲毫不算什麼。即便這是為他們所準備的一場宴會,他們也不再抱有一絲的期待,有誰想過監察司司首會出現於此?並且才是這宴會的負責方?何況從頭到尾他們也未曾體驗到他們是這出宴會的核心,他們是客人,甚至有灰溜溜的感覺。
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景陽一樣能夠直面監察司權威,即便是張鶴影他們這樣的天才人物,身處監察司的懷中也感覺宛如投身於煉獄。
第二階高台的他們的高度放眼能夠望到牆外,這酒庄外面是森嚴的軍隊,以及被其鎮守而死寂的街道。因為相鄰街道都被封鎖得緣故,所有行人都不得不改道,里裡外外出奇一致的安靜讓人彷彿感覺這座不眠之城在天還亮著的時候便沉睡了過去,加上一座座在建築群中露出尖端旌旗的角樓抒發出的肅殺,讓四位甲一心情都顯得有些急躁不安,不斷地喝著茶,酒庄的下人不斷地來添著茶。
他們四人所坐的位置從左到右依次是劉眸,張鶴影,古棟,清墜。兩人坐一邊,正中間的位置空了出來。
這並非他們的選擇,而是禮司官員的安排,正中間的位置往往獨特,尤其是這樣的場合。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個位置是留給誰得,以至於沉默無聲之中,他們心頭如巨石負載的同時,心頭還有淡淡的不悅之情。
張鶴影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左側身旁的劉眸,眼中的鄙夷意不加掩飾,右側的古棟,也無時不激發著他不盡的怒意。
古棟也側頭望著張鶴影與劉眸,目光之中宛如有嗜人於無形的暗流涌動。
三人之間的心思都如火中所鍛之鐵,通紅一片,無聲之中熊烈於內。哪有絲毫之前高談論闊時那般和諧友好。
從進入此園開始,三人之間的目光都已經有了火藥味,在緘默聲中宛如經歷了一起起的轟擊與爆炸。
所有的寂靜沉默,在戌時終於被打破。
天已經黑了,西邊掛著雲霞,一盞盞燈籠以及漸漸懸挂天空的月亮讓一切還是朦朧可見。一隻熱鬧的隊伍從東邊的一條街道出現,映入了四位甲一的眼帘之中。嗩吶聲,銅鑼聲,以及幾乎把自己嗓子都要吼破的吆喝聲傳來:「迎九劍門雙榜甲一——景陽少俠!」
張鶴影等人的眉頭悄然拉下,對比景陽的到來,他們孤零零的一輛馬車以及一片平靜之中的入場便如同一道道耳光拍上面門。
……
景陽坐在馬車之中,望著森嚴的戒備,神情平靜之餘內心之中也十分不安。
這支隊伍在城中繞了路,如同每年科舉之後的狀元遊街一般彷彿要讓全城人都知道景陽就在這馬車之中,也正因為這樣才讓這路程花費了足足一個時辰。
馬車停下,樂聲也停了下來。
「恭迎景少俠多時。」說話的人聲音熟悉,只是聽到這聲音景陽便猜到了來人,來人的出現,讓他的心頭忽有一道猜測,局促不安,也期待。
從馬車中下來,景陽望著熟悉的面孔,微笑道:「晚輩景陽,見過袁大人。」
一身紅袍的袁波樂呵呵地笑著,道:「不必多禮了少俠,今日你才是這裡的主人。」
景陽虛與委蛇地笑了笑。
「快快入內吧,不要讓各位大人久等了。」
「希望諸位大人不要怪罪於我,晚輩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景陽無辜地說道。
袁波笑了笑,道:「景少俠何必擔心這些,遊街這本就是戶司的安排,我們都清楚,快快入內吧。」
景陽點點頭,由巡檢司官兵開道,跟著袁波一起往裡面走去。
貴和園很大,走過一條條又的石橋,以及一道道的走廊,仍然沒有進入到主辦中心百合園。
景陽道:「主事大人親自接我,勞煩大人了。」
袁波微笑著搖頭,道:「少俠當然配得上,本官接你已經是降了你的身份。」
景陽心頭冷笑,嘴上道:「大人客氣,不要說這些話折晚輩的壽。」
「哪裡哪裡,因為武試少俠揚了中州威風的原因,中州人都視少俠你為英雄,本官這樣碌碌無為,又哪裡配得上少俠你。」
這些阿諛奉承自降身份的奉承話無疑噁心虛偽,然而景陽依然面帶微笑,懷著心頭的一絲不安與矛盾的期待,他終於踏入了百合園中。
園中百人聚齊,光湖一色,一片寂靜但無祥和。景陽的進入宛如一顆石子墜入了湖面,波瀾驟起,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最後一位出場的甲一,他是所有人等候了足足一個時辰的人。
須臾之間抬頭,與高台上那位血紅色的官員與四目相對。
即便是他也從未見過的臉,然而只看一眼便知道就是那個人,那個辜負寅京帝期望,以出賣了大寅大半暗線來攀上高位的狗賊。
好一個驚喜——果然是你,彭九零。
景陽心頭宛如一座火山噴發,一直沉穩冷靜的他,第一次暴怒衝擊,竟站在了門口,一動不動。
袁波嘴角一絲隱晦至極的譏諷冷笑,埋藏在了夜色陰影之中,抬頭之後面色一片威嚴自然,原本應有戶司衙役所報的到,由他這位高貴的監察司主事主動代勞:「九劍門甲一,景陽到!」
之前一直穩如泰山的彭九零,其餘幾位甲一或是其餘官員入場前來問好都未曾有過隻言片語甚至任何舉動的彭九零,此時緩緩鼓起掌來。
像是戰場上的戰鼓聲,一點起,萬點便起。
所有官員與下方百姓,全部鼓起掌來。
清墜神色不安,而張鶴影、劉眸、古棟三人原本在袁波報其到時便心頭不悅至極,在這雷鳴般的掌聲響起的那一刻每個人的身形都為之一顫,張鶴影手中的金樽更是頓時抓成廢鐵!
景陽險些也怒笑出聲,頓時明白了所有安排的用意。好一出攻心挑撥計,好一個彭九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