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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計劃(第二更)

  這精深的潛隱本領,本應是暗武監的大人物所該精通的,毛國景卻展現得出神入化,甚至比前監主張浩還要出色。這位七年便從一無所有坐到情機處頭領位置的中年,的確不負昔年寅京帝的期望。


  站在黑暗中,毛國景的雙瞳,如夜色深邃而又黯然,仿若古井無波,讓人覺得深不可測。他從懷中摸出兩張還在落谷城時景陽交代他的地圖,遞給了景陽。


  在武朝視線籠罩的地方進行這樣的談話,便是刀尖上的舞蹈,而談們談論的內容,更是足夠震驚天下。


  武朝找不出大寅太子,所以便以殺死張劍過為手段,起到震懾作用,警告寅朝殘餘。與此同時若是大寅太子現身劫囚,那麼便將其一網打盡。


  毛國景是寅朝殘餘中唯一與景陽保有聯繫的人,所以說他是除了在韓楓城照顧景陽長大的老伯外,最了解景陽的人,然而即便是他也無法想象,景陽居然會想在天羅地網的翰伊城劫囚,並且不動用除自己外寅朝任何的力量。


  「其實哪怕到了這個時候,屬下也還是希望殿下放棄。」


  禁閉環結界的存在,無須擔心被別人偷看到,偷聽到,無需如履薄冰,所以毛國景說話臣聲臣氣,不加掩飾。


  景陽沒有理會再一次到來的勸誡,打開第一張地圖道:「時間不多,樞領也不必多言。」


  毛國景並未聽取他的話,依然道:「您是大寅的未來。」


  景陽展開地圖的手止住,抬頭看了一眼毛國景,道:「樞領,我本以為上一次的談話,你已經明白了。」


  景陽清亮黝黑的眸子望著身前的毛國景,道:「好多事情都是在犯險,我不能什麼事都不去做,那如何擊敗如今的武朝?」


  毛國景沉聲道:「我們與金蒙既然已經結盟,步子可以走得慢一點。」


  景陽望向了第一張地圖,上面畫清了翰伊城每一條街道的地圖,其細密的程度幾乎將每一條不起眼的衚衕都納入了其中。景陽掃視一眼后道:「謝伽淏終究殺死了我朋友,這筆賬,遲早會算,我們和金蒙不可能永遠是朋友。」


  「然而現在的步子太急。」


  景陽看著地圖,仿若沒有聽到他不厭其煩的勸誡話語,問道:「若是沒有南邊的那件事情,我也萬萬不敢在天落地網的翰伊城救人。中州現在除了神武帝,有沒有元聖在?」


  毛國景無奈,也只能恭聲道:「張玲在南邊辦南宮蝠的事情,代濤前些日子已經到了北邊軍,黃定配還在南趕前去協助處理南宮蝠的事情,翰伊城中,除了神武帝,已經沒有元聖。」


  景陽確定地點頭,道:「沒有便好。南宮蝠那邊的事情,希望衛劍叔能夠處理好。」


  毛國景也收斂下了勸誡的心思,緩聲道:「衛劍首何時讓人失望過。」


  提到這三個字,景陽嘴角也泛開笑容。


  「翰伊城的元尊,有多少?」


  「情機處消息是十八位,不過具體情況可能會更多。」


  「之前讓你想辦法知會金蒙方面,有消息嗎?」


  毛國景點點頭,道:「不易,我損失了六位信得過的下屬,才成功知會到了唐熙,只是不知道他會怎樣配合。」


  景陽點點頭,道:「若是我的推斷沒錯,那麼我們應該便是結盟成功,與金蒙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唐熙一定會幫我。我不希望讓其他大寅人知道,也不希望讓其他大寅人插手這件事,除了是擔心現在就把大寅剩下的網扯開,一朝失敗全盤皆輸外,也是因為相信有他們的幫助,可以節省自己的力量。」


  毛國景躬身斗膽不敬道:「然而殿下您在用自己的命去搏。」


  景陽不想再和他爭執這樣的話題,道:「吏司大牢在翰伊城的郊野,法場在翰伊城城西,有大約八里的路程。你對押送途中,以及周圍軍力的情況有什麼了解?」


  毛國景道:「軍士機密,情機處沒權利過問,更不可能得到情報。」


  景陽想了想道:「這件事姑且可以放放。明日能夠幫忙,製造一起混亂嗎?」景陽的手指在了一條名叫虎末大道的街道上。


  這條街道是處於翰伊城法場與吏司大鬧中間的街道,是經過法場的必經之路,是翰伊城城區內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也是著名的街道。


  毛國景須臾之間便明白了景陽的意思,蹙眉道:「殿下你要在城中動手?」


  景陽望著地圖沒有回話。


  翰伊城城中二里一處角樓,角樓若棋盤棋格林立,在城中劫走被押送的囚犯,不說難易,即便是成功劫了之後,要在這巨人般高聳的角樓的籠罩下逃離,也根本就是難比登天。


  景陽再將第二張地圖鋪在桌上,第二張地圖則是翰伊城的地下暗河以及挖建的污水溝渠圖,一條條的暗河溝渠錯綜複雜,好偌蟻洞一樣相通相連交錯,然後最終又全部匯入京淺運河之中。


  「禮司大牢銅牆鐵壁,關卡重重,重軍鎮守,沒有強大軍隊在手不可能劫下,所以只能在押送途中。既然是殺給我看,便定然有了等我劫囚的打算,郊野雖然荒涼,是劫囚最佳之地,但是武朝定然有所防範,絕對森嚴程度超過城區,若是在郊野動手,我才毫無勝算。」


  毛國景頷首,道:「可是城區動手,也困難重重。」


  「若是不難,這大武便也屹立不了這麼些年,並且有吞併天下之勢了,不過,我也有我的方法。」


  雖然對於此事始終是持反對態度,可此時毛國景心生不盡崇敬意,這位比自己小數十歲的少年居然有比自己更高的氣度與更了不起的智慧,讓這位武朝朝野絕大部分官員都十分佩服敬重的情機處樞領,心悅誠服。


  「如何進入這地下暗河?角樓的視線幾乎遍布每一個角樓,你的身影被鎖定之後就沒有可能能夠擺脫。」


  景陽蹙緊眉頭道:「我不確定,需要明日具體看看。」


  毛國景頷首道:「明日午時,屬下安排。」


  「那妖獸飼養的重地樞領查到在哪裡了嗎?」景陽問道。這是整個計劃十分重要的一環。


  毛國景點點頭,道:「也是軍方機密,不過還是查到了,但是要按照殿下意思來,並不容易。」


  「並不容易說明還是可以做到。」


  「嗯。」毛國景點頭。


  景陽鬆了口氣,躬身,真摯道:「有勞樞領了。」


  毛國景連忙錯開身子,還禮道:「屬下不敢。」


  「無論樞領承情與否,軒荊陽都是真心致謝。」


  毛國景長長嘆口氣,道:「大寅亡,屬下什麼事情都沒有做,而今這些貢獻,比起當年陛下為我所做,大寅死去的忠烈為大寅所做,又算得了什麼。」


  景陽目光如火,心頭激蕩,望向了地圖道:「仇終將報。」


  毛國景躬身,「那是自然。」


  毛國景看著借著外頭燈光與窗外月光看地圖的景陽,紅帷幔床鋪上女子酣睡的呼吸聲傳入耳畔,毛國景輕聲道:「殿下以此作為他日不在場的證據,只擔心落人耳根,受人微辭。」


  出入青樓,勾欄一夜,有事便是好色罵名,無事便是無用男人,幾乎從進入這裡的一刻開始,就註定了會導致難聽點聲音出現。


  景陽頭也不抬,漫不經心道:「本就是沒有的事,哪裡擔心他人落下舌根,況且我這個人,武試之後又做了不少他人看來愚蠢的事情,誰還指望天下人對我有個好印象?」


  毛國景對此事不再言語。細細回味了一下自己進來前後所花的時間,道:「時間差不多了,屬下需要離開了。」


  「差不多了,樞領離開吧。」景陽點頭,自己需要的東西已經盡數得到,這場絕密的談話也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必要。


  「殿下,告辭。」


  毛國景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嘆了口氣,說了句告辭,散了禁閉環結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景陽將地圖再度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確認自己將其中自己有用的線路記得清清楚楚之後,便將其懸在手中,一道精純真火浮現,將這兩張地圖焚盡,真火精純,焚燒得無煙無燼。


  景陽坐在椅子上,借著酒力,便趴在桌上睡了過去,睡得格外安穩。


  一切平靜無異樣,角樓上軍士目光依然如鷹隼厲芒,監視者依然不眠等候他舉止或舉止異常,報告其首。


  ……


  清晨。


  三人結伴來到了一家面鋪,吃著麵條。


  景陽點的一碗紅燒牛肉麵,店小二端到案前,看著碗里比外面多了不少也要嫩了不少的牛肉,道:「翰伊城的東西果然要好很多,這牛肉比落谷城和韓楓城的牛肉都嫩很多。」


  劉眸不知昨日經歷了什麼,面容上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精神上又顯得很是抖擻,道:「這面比其他城池足足貴了兩文錢,若是牛肉還不好一些,只怕沒人敢來吃了。」


  景陽吃了一口面,稱讚道:「的確物有所值。」


  張鶴影扒拉著面,看著二人,笑問道:「昨夜如何?」


  劉眸閉口不語,埋頭吃面。景陽擦擦嘴,道:「那歌妓歌聲繞樑,的確值一兩銀子。」


  「哈哈,還是景陽兄正直,來著娼肆之地,居然真的只聽曲兒。」張鶴影忍不住笑道。


  景陽看了一眼,小聲道:「也有不願回納賓府的原因,在那府中,渾身不自在。」


  「那是那是。」張鶴影笑道。


  劉眸吃著面,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他們相互之間表面聊得很開,但其實相互之間都有裝樣子的嫌疑,表面和和氣氣相互尊重,誰又知道分別之後對於對方又會各自下怎樣一番評價,加上這劉眸又不討喜,所以張鶴影也沒打算調笑他,也埋頭吃面去。


  吃了早飯之後,便回納賓府收拾了下東西,三人便與古棟,清墜一起,遊了一上午的街。而這逛街的過程,也是景陽再仔細回顧地圖與之對應的地方,以及對應的細節的過程,一切默熟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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