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天空中有鈴鐺聲
莫南陵晴空萬里,北部區域方圓百里沒有一戶人家的荒野中,自天空俯瞰,可見到一支支的軍隊,來自四面八方,不斷潛藏著北行,如同一個巨大沙盤上的數支螞蟻隊伍。這些隊伍總共有著數萬之眾!已經足夠獨擋一面的大軍!而這一切,要對付的人卻不過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
天下間知曉這次行動的人少之又少,即便知道,也不會為此詫異,因為南宮蝠三字,絕對對得起這樣的待遇。
此時如狩獵豺狼般的他們,暗中跟蹤且包圍的,是那隻喬裝成商隊的來自南炎國的隊伍。
一場無聲中的跟蹤圍捕,在整個天下一片和平之中,悄然進行,這已堪稱近年來武朝最大的一次行動,也是最秘密的一次行動,即便是五大宗門,也沒有能夠得到消息。
連續數十日的跟蹤布陣,沒有太多緩和時間,無疑十分枯燥難捱,即便是這些軍士也應感到疲憊和不耐,然而提及到南宮蝠三個字,隊伍中沒有任何一人膽敢鬆懈下去。
這位堪稱千年來最了不起的天才,也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強者,無疑是武朝最大的威脅之一,若是他安然南歸,武朝勢必南北為患,所以他們需要跟著這位可能是天下間唯一知曉南宮蝠閉關所在地的南炎分王龔從龍,找到南宮蝠,而後在他出關之日直接將這位註定名留青史的天下第一修行者殺死。
再一次更換過偽裝並且在中途扣減人數儼然變成另外一支隊伍的龔從龍商隊,也是這場狩獵的核心,此時正在山路上沉默趕路。
夏季酷熱,蟬鳴四起,即便這每一個人南炎軍士都知道自己此行兇多吉少,但他們這支隊伍也始終保持著冷靜沉著向前。
路旁的林中一陣窸窣,隊伍默然停下,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握緊了藏在衣襟下的兵器。當看到來者穿著與他們不同的商服,面孔卻是他們認識的那張面孔時,所有人才悄然鬆了口氣,放鬆了繃緊的身子,想到來者的任務,又紛紛繃緊了神經。
來人疾步匆匆地走到隊伍最前頭那位身形魁梧的南炎分王龔從龍的面前,半跪道:「分王,他們依然察覺到了我們的蹤跡。」
所有人的神情都為之一緊,他們為了擺脫掉武朝的追捕已經經過了約莫十次的行裝變換,路線也是一改再改,卻依然沒能擺脫掉這些如蒼蠅一樣討人厭的跟蹤隊伍。
而之所以造成如今這個場面卻全部來源於南炎分王間的內鬥,那位二分王登基所作出的內叛,才是將他們推到此境的罪魁禍首、這些十年前便隨南宮蝠征戰天下的軍士們心頭不禁如麻繩一般擰緊在一起。
昔日無堅不催的南宮軍士,而今卻要死在自己人的出賣上,有軍士不禁惋惜悲戚,這些悲戚聲也將眾人的思緒統統拉入傷感之淵,一聲聲細不可聞的嘆息聲從他們的口中傳出。
龔從龍的面色卻沒有太多的改變。
直到他翹首望向南邊天際線,看到了一直鐵鷹在天空盤旋,他的眉頭才緊緊鎖了下來。
他望著前路道:「你被發現了。」
這位斥候面色一凝,豁然抬首。
軍士們的神情也為之凝重,望向了遠空那隻盤旋與萬里高空,不仔細盯著高空觀察根本無法看到的鐵鷹。
一位瘦削軍士豁然轉身,張弓搭箭,那張霸氣十足的大弓被拉得滿圓,利箭穿梭而出,十息之後,那隻武朝黑甲軍培養的鐵鷹自天空落下!這恐怖的箭技遠超林夕萬倍!這位軍士只是沉默地收弓,其餘軍士也並無驚詫,見怪不怪。
這場跟蹤與被跟蹤的遊戲,必須保持在被跟蹤者未能察覺到自己依然在被跟蹤的情況,而一旦這一情況不復存在,那就意味著跟蹤遊戲的結束。
數次的偽裝改變,是被跟蹤方的掙扎,而斥候前去查探武朝是否還鎖定住的他們的蹤跡,這一行為被發現,便是意味著武朝已經知道了這支南炎隊伍始終知曉自己是被跟蹤著的,也知曉無論如何改變偽裝依然無法擺脫武朝的追捕。
那麼這場跟蹤遊戲,對於兩方來說,都不會再繼續。
「屬下該死!」斥候跪倒在地,一雙握劍握得指骨異常突出的手死死地扣進了地中。
龔從龍面色凝如玄冰,不顧身旁那位斥候的道歉,喃喃道:「將對方故意誘導向錯誤方向的計劃,看來已經失敗了。」
「分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沒有再度偽裝的必要,一位軍士索性直接取下了頭上商隊的紗巾,露出那張滿是傷疤的臉。
龔從龍看著前路,一個字從口中爆破而出:「逃。」
這些軍士都是征戰沙場十數年的人物,見識過各種繁瑣可怖的戰役,只是瞬間便明白這場跟蹤遊戲的失敗意味著什麼,也能夠輕鬆判斷出武朝在知曉他們已經知曉的情況下,會做出這樣的抉擇,所以紛紛頷首。
每一位軍士臉上都是鐵血與威武。
「駕!」龔從龍策馬而馳。
丟下所有佯裝身份的貨物與偽裝,整支隊伍開始以最快的速度疾馳起來!
在這支商隊褪去偽裝剛剛開始疾馳的時候,一隻信號彈從後方的遠空中升起,在天空中綻放成一朵哪怕是烈日當頭依然明亮得耀眼的長劍!隨即,一隻只武朝軍隊,立即如洪流一般洶湧起來,轟隆隆的腳步聲如同奔雷席捲!朝著北方數十里地外的渺小隊伍轟擊而去!
其中一支黑色的鐵騎隊伍最為亮眼,不單單因為他們速度罪快,也因為這支隊伍散發出的無堅不摧之氣,與震懾天下的赫赫威名!
黑甲軍!
南炎隊伍中,一位年紀稍輕的軍士卻並不如其餘數人經驗豐富,他出現在這支南炎最值得尊敬的一批人組成的隊伍中,只因為他是南宮蝠的狂熱崇拜者,也是一位出色的年輕軍士,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支隊伍里一位老兵唯一的兒子。
「父親,我不太明白。」他飛快的奔跑著,一邊隨著這八人組成的商隊脫著身上的偽裝衣裳,一邊望著他身旁那位一身都是傷痕但是卻充滿鋼鐵般不屈意志的老兵,問道。
這位老軍士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面容上的嚴肅沒有斂下,一邊奔跑調節著呼吸,一邊冷聲道:「武朝原本是想通過跟蹤我們找到王閉關的地方,然而當知曉我們已經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並且數次三番擺脫跟蹤依然無效的情況后,他們自然也會猜到我們不可能去真正王閉關的地方,所以他們將會大軍進發,將我們抓捕。」
年輕軍士心頭驟明,也驟冷,望向了馬背的龔從龍,對著自己的父親道:「所以武朝後面要做的事情,就是抓捕分王?從分王口中套取王閉關之地?」
老兵冷笑一聲,望向了這位了不起的分王,道:「龔分王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真正南宮軍士又怎麼可能屈服於武朝淫威?」
年輕軍士面容上浮現一抹歉然,這位南宮分王才是真正勇士,放棄在南炎的榮華富貴隻身犯險到此,只為迎接王的歸來,即便被抓捕又怎麼可能屈服?隨即又浮現一抹自豪與驕傲,為自己能夠站立在此為真正的南炎效力而感到榮幸與熱血。
老兵的神情,變得同每一位軍士一樣的凝重憤慨:「他們要做的,是抓住分王,作為誘餌!」
年輕軍士面容驟鐵。
……
龔從龍的神情分外冷峻,這樣一支數人的隊伍面對數萬大軍根本就是滄海一粟,毫無勝算,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擺脫這些大軍的圍捕,決不能成為王出關的負擔。
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鈴鐺響,鈴鐺聲清脆入耳,鈴鐺聲像是入夢時懸挂在窗旁而飄然如夢,令人心生愜意安然。
然而這美妙的鈴鐺聲卻讓龔從龍神情駭變,這位威武不屈面對數萬軍隊都不曾有絲毫膽怯的分王,心頭猛然一緊。
鈴鐺聲逐漸清晰,數息之後,宛如響在了耳畔。
身後境界落後許多的軍士們這才聽到了這一聲聲宛如樂曲般美妙的鈴鐺聲,這一聲聲清脆悅耳的鈴鐺聲不知為何卻讓他們的心情變得惶恐不安。
這些早年便在中州大地四處征戰的老兵覺得這鈴鐺聲似曾相識,彷彿十多年前便曾響盪戰場,震耳欲聾。
率先回憶起的這鈴鐺聲的軍士面色頃刻便如揉得褶皺的老紙一般難看,面對身後茫茫大軍都渾然不懼的心此時宛如被插上了千把利箭,隱隱抽搐起來!
「莫非是……」軍士不敢想象。
「駕!」龔從龍駕馬的聲音忽顯急躁,而這一境況無疑是在證明軍士的猜測。
龔從龍神情凝重,握緊韁繩的手近乎要將手中的韁繩我斷,而隨著鈴鐺聲近到仿若只在頭頂的時候,龔從龍猛然一拉韁繩,身下的馬一聲嘶啼,前蹄猛揚!
「轟——」
鈴鐺聲驟止,一把劍從天而降,落在了龔從龍身前一丈左右的地方。
煙塵濺起,又漸消。隊伍緩緩停下,場間忽顯平靜和肅殺。
軍士們飛速跟了上來,望著前方的煙塵,拔出兵器戒備。
有軍士緊張咽了咽口水,還有猜測到來者身份可能的軍士在祈盼是自己猜錯,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煙塵逐漸稀薄,露出一個身形比袁菲還要豐腴,可以用肥胖來形容的身影,而身影又略顯凹凸,氣質上便讓人覺得是位女子。
龔從龍的方正臉龐凝重之色逐漸濃重,等到煙塵徹底降下,他看著身前這位身前插著雪白色長劍,身形豐腴臃腫,然而卻格外孤高,臉龐上依稀看得出昔日美麗容顏的女子,在身後確認出來人身份的軍士們吸冷氣的聲音中,緩緩說道:「鈴鐺劍仙,好久不見。」
鈴鐺劍仙微微抬頭,看著龔從龍這張十年裡衰老了不少的方正臉龐,拔出了身前劍柄末尾系有一個斑駁舊鈴鐺的雪白長劍,冷聲道:
「龔分王,十年不見,別來無恙。」
一位昔日戰場上親眼見識過來人戰力的軍士再度深深吸了冷氣,明白南宮蝠出關勢必會有諸多勁敵現身在這裡,可當真正再度見到這位豐腴女子的身影以及其那顆永生難忘的鈴鐺時,依舊覺得震撼難休!
軍士失聲道:「果然是她!元聖!鈴鐺劍仙——張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