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像是皇
視線還沒有被火焰籠罩,還能看到景陽的時候,他覺得這個少年在這一剎那宛如化身成為了一個火人。而面前這火焰比他之前所見的任何火焰都要精純和駭人。
一口唾沫咽下,強行咬了咬舌尖。
哈扎將槍用力一拄,槍尾所拄的地面瞬間一個凹坑,槍尾險地一尺。藉助這股力量,他身形好似半飛一般後退,拉開了一些距離,景陽這一劍所能施展的威勢也被縮小了諸多。
這一劍雖強,但是在做足準備的狀況下也並非不能敵。
哈扎臨危不亂,槍往前一刺,像是一根爆炸的爆竹,白色的勁氣從槍身上震出,他身形一低,將槍往上一挑,槍下的碎石竟然全部飛了起來。
「你也是運元境?」
景陽有些驚訝。武試的時候送試生中運元境的不過就那麼些人,名字都能全數背出,進入九劍門之後,幾乎每一個弟子都突飛猛進,眼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名叫哈扎的少年也都進入了運元境的行列。
九劍門果然是聖地,果然是了不起的宗門。
已入運元境,這也是哈扎敢於一人出來,並且在被發現后同樣不逃走的資本所在。
且景陽所不知道的是,這個少年也是九劍門一位的德高望重的講師的親傳弟子之一,雖然總榜排名不高,但是武榜卻是乙一。
他所施展的槍法,也是九劍門有名的槍法——獵鬼還魂槍!
槍花一抖,身周的飛起來碎石全部朝著外側飛去,砸在四面的岩石上砸出一道道裂紋。隨著他的舞槍,一聲聲槍鳴像是鬼嚎一樣從槍身上傳出,緊接著他槍朝前刺出,這些鬼嚎也化作一股烏氣,向著真火而去!景陽直斬而出的一劍真火訣劍法,他居然選擇直面!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景陽元氣外放的劍法根本沒有成熟,只是初具規模,而且通過他飛快的後退拉位,這一劍已經威勢去除一半,所以直面便是最正確的做法。
哈扎前刺的槍在手中旋轉,槍頭便舞出了一個槍花組成圓環,精純的火焰碰觸到圓環便熄滅,好似墮入了黃泉。
槍法只是初具規模,哈扎又反應迅速,一劍未果。不過這一劍景陽就未料想過要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在斬出一劍之後,哈扎的身形還在飛退的同時,他的身形便接著火焰的掩護朝前衝出。
他的速度是輕鬆通過了疾字習間第一等級測試的人,不及第五,但是至少第三等級綽綽有餘。
碎粒在他腳下激揚,每一步都沉而有力,局部地面震動不休。
火焰全數熄滅,哈扎目光一凜,因為景陽的身影出現在了火焰的背後,握劍向他斬來。灼痛雙目的真火剛剛湮滅,便是蒼白劍光直刺雙瞳。
「呼——」
劍割空氣,波紋如龍,身前的空氣似乎在全數震蕩,視線所及的山壁也似水中倒映隨波紋起伏。哈扎瞳孔微縮,這把劍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
元氣極速調轉,不敢有絲毫的保留。未到通元境不成元師元氣便只能蘊藏於體內,此時飛快地全數調取,讓身體里的血液宛如全部沸騰一般在體內沖涌,他的身體瞬間便一片潮紅,不過此時他施展出的攻擊威力也更加強大。
手臂猛收,而後元氣傾瀉於槍上,一聲怒吼將長槍朝下一壓,如同一根劈山的棍向著下方砸去。一槍的力量直接砸得空氣一聲暴鳴,他欲圖依靠這一棍逼迫景陽放棄這次的進攻。
而他手中玄妙的手法加上元氣的玄妙運用,竟然讓下砸而來的槍變作了三根!,下砸一個動作,卻是讓三根槍棍從三個不同的方位砸向了景陽的身軀!這便是獵鬼還魂槍如其名般鬼魅所在!
而景陽卻並沒有放棄此次的進攻。
「如此自信?」
哈扎冷笑,眼中驕傲神色如天空烈陽一樣明亮!景陽若是不躲,他有信心讓景陽敗在這一擊上!而景陽極為配合地出現在了他的攻擊範圍內。
「我豈是凡人?!」從他的黃牙中嘶出一聲酣叫。
若是他憑藉自己一人便將這個眾人忌憚的雙榜甲一斬於槍下,那是何等輝煌與快意?想到這裡,他的槍意竟是更威武了幾分!
景陽望著陷入酣戰此刻三分瘋狂的少年,神情並未有太多波動,而他的反擊也比哈扎預想要直接和強烈。
手中那蒼白色的劍宛如人骨一般慘然,而只是瞬間他手中的劍卻開始藍色的電芒閃爍,哈扎神情驟變,先前還如火人的少年似乎剎那就變作了雷霆!而最讓他震驚的是,景陽沒有絲毫猶豫,將劍朝斜面一側,直接不顧其餘兩槍的威脅,劍便抵在從左邊劈下來的槍棍上。
他是知道獵鬼還魂槍這一「分槍」槍法的,三槍其實只有一槍為真,其餘皆是幻影,只要攔下真實的那一槍便可。
然而,談何容易。
若是判斷失敗,那麼另外兩棍必然有一根是真,他身軀必定會受到非常沉重的一擊,因為這是哈扎傾盡全力的一擊!
一聲轟響,槍劍相接,氣浪掀得兩側的灌木向兩邊伏倒。景陽手中劍被砸得往側面退了三寸,他不得不將空出的左手撐在劍身上。而他整個人也被這股巨力砸得側退,雙足像是犁一般犁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溝壑。
其餘兩桿槍頓時成幻影,像是被焚燒后的紙片,成點點黑灰消散。
而這一槍中的澎湃巨力也彷彿被劍吞噬一般,除了讓他側退了三尺以外,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甚至連虎口都為震傷。
「什麼?」哈扎目瞪口呆。
這一槍是現如今的他修獵鬼還魂槍中最有信心的一槍。獵鬼還魂槍要的便是出其不意和鬼魅,他的親傳講師也誇讚他的天資,這麼短時間便能將「分槍」練到如此地步,他有信心面對任何一個同境的弟子,保證沒人能在這一槍里討到便宜,可此時卻被景陽如此輕易就識穿並化解?
哈扎心裡的驕傲像是林夕昨日一樣被碾碎,那是自以為的最強手段在對方面前如紙片般脆弱時,才會有的挫敗,挫敗到一切的自信成齏粉。
而景陽手中的那把神奇的劍吞噬了如此強悍的進攻,哈扎自己卻不得不接受這一擊的反噬,一股澎湃的巨力從槍身傳遞而來,虎口剎那撕裂,一口逆血從他的口中噴出,身子狼狽後退。
還未結束,景陽劍上的雷霆之意,已經沾染到了劍上,像是急速生長的藤蔓,順著槍柄襲向了哈扎。
哈扎也是天才,瞬間回過神,左掌成刀用力一劈右手,硬生生掙開了手中的槍。
他手中槍哐當一聲砸落地面,那雷霆之勢才沒有落到他的身上,難以想象若是自己中招會是怎樣,不由一陣后怕,他大口地喘著氣。猛然抬頭,景陽已經再度飛撲起來,一腳踹到了他的臉上。
「嘭——」高大的少年像是被放到的公牛轟地砸到了地面,揚塵衝天而起,那顆第一時間被砸飛的石子還未落下,景陽的劍尖便指在了他的顎下。
哈扎仰頭看著這位執劍,一場戰鬥之後依然風度翩翩的少年。
他氣喘吁吁,元氣枯竭,景陽卻氣定神閑,遊刃有餘。
哈扎不甘地五指扣進了土地。
「不要和我做敵人。我現在有資格和你說這句話了吧?」景陽悠悠道。
哈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咬著牙道:「遲早我會報這個仇?」
「報仇?」景陽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覺得他的話很可笑,「你加麻煩於我,敗於我,你將之稱之為仇?」
哈扎有些羞愧,但是更多的是羞辱,冷哼了一聲別開頭。
「九劍門裡不可以傷人,我已受傷,你認為你又逃得過?有本事就真的殺了我,不然就把你的劍拿開。」
「知道我不敢殺你,現在你才敢說這種話。」景陽冷冷一笑,「若是出了宗門呢?若是我想殺你,你可以做到一輩子不邁出這宗門半步嗎?」
「你!……」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若是做敵人,我會永遠將你踩在腳下,永遠讓你抬不起頭,讓你發現你仇恨的那個人活得多驕傲。即便狼狽,他也是比你更出色的姿態狼狽,而出了九劍門,他甚至可能會殺死你,倘若他願意。你應該聽說過我的事情,我說道想來做到的,對監察司都如此,何況對你。」
景陽說得很慢,聲音也很平常,沒有刻意地放冷,然而卻聽得哈扎彷彿躺在了冰川上,后脊一片生寒。
這個少年面目上柔和似乎全是偽裝,他似乎才是心如毒蠍之人。
「然而不必,我們本就不是敵人,你細細想來,我可曾佔過你的利益?你我為何會交戰?為何會有魚死網破的心情?因為你,因為你不想與我和平共處。」而景陽的聲音卻很誠懇,也有兩分無奈與不耐。
「我此時便是在告訴你,還是與我和平共處的好,即便不願做朋友,我也不會主動和你做敵人,若是真的要做敵人,你遲早有一天,會看到你的下場。」
話雖有理,然而極度難聽,哈扎冷聲道:「你在威脅我?」
景陽神情漠然,抬頭看著這條彎折且寬敞的山路,收回了手中的劍,道:「回去告訴除了林夕外的其餘人我的強,以及我說的這番話,自己收手,我們可以什麼事情都沒有,以後可以大道東西各自兩邊,因為本就是我和林夕之間的事情;可若是今日你們執意要幫林夕,那麼我們來日方長。今日你們群攻也可,不過我依然自有對策,至於事後……我是兩位劍主的弟子,說前途你們此時便不如我,而來日你們總有單落於我手的時候,我毫無背景的時候就連金蒙國師都不怕,莫非怕了你們?」
「你覺得是威脅?現在你跪倒在我面前是羞辱?不,不是威脅,被人看到的才叫威脅,我不是在逼迫你改變主意,是在勸你;也不是羞辱,我本就沒有羞辱的意味在,羞辱你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愉快,而且沒有其餘人異樣的目光在,你不必擔心被人瞧不起,所以也不是羞辱,以後也不會成為羞辱。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你敗在我劍下,然後聽我講述了一個道理,所以你不必有心理壓力,權當,是自己為了不交一個敵人的退步。」
「你這麼自信?」姿態雖然驕傲,但是話語似乎太過真摯,說到了哈扎的心頭,他臉龐上不再有憤意,而是夾雜著意外的平和。
景陽微微笑了笑,仰天道:「我自執劍指天闕,天下甘有不臣人?」
陽光晃得哈扎看不清站在自己面前這個少年臉,只看得清模糊的輪廓和碧藍的天空,而他的心裡,全是驚嘆。
景陽不再多說,拿著劍走回。
望著他一步步遠處,陽光拉得他的影子俊長,哈扎的神情變得密布敬佩。
「我自執劍指天闕,天下甘有不臣人……」
這個少年,真的,像是一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