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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是與不是

  望著下方的濃煙滾滾,觀崖壁上的眾人,沉默無言。


  能讓魔靈山鷹都死在其中,那黑甲少年,已經不單單是使用了普通秘法那麼簡單了。


  戰況的激烈程度,遠遠超過他們的預想,武試被金蒙人利用,也超出了他們的預期,而這位真實身份來自金蒙的少年,其修為達到元師,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雖說不是真正的個人修為,但是縱觀九劍門千年歷史,能在武試中達到這一點的,從未有過。


  超出預期的東西太多,也便麻木,沒有驚駭,唯有緊張不安。


  「現在的送試生還有幾位?」


  「師兄歷練歸來,不知場中情況,是這樣的,大試至今日,已經近末,胡魚白剛剛棄權離場,場中還有三位。」


  「三位?哪三位?」


  兩位九劍門弟子站在崖壁畔,凌風交談,二人膚色一白一黑,黑的是師兄,白的是師弟,前者外出執行任務至今才歸,對於武試情況沒有了解,向著那位師弟問道。


  然而師弟也並不知曉這個問題,畢竟送試生他能喊出名字的,也無非那麼幾位,而武試還在進展中,還剩下在武試中的人便是秘密,也不是他這樣的弟子可以知曉的。


  察覺到師弟的為難之色,師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糊塗,忘記了弟子不知道武試具體名額的事情。


  「一位是渝南陵韓楓城的景陽,一位是雲白陵禮司侍郎樓嘯的兒子樓檀修,還有一位,戶籍是來自曉北山,實際身份其實來自金蒙的彭健樺。」此時一位白袍講師手裡握著捲軸,朝著二人踱步而來。


  師兄對著講師作了一揖,劍眉蹙下,恭敬道:「彭健樺就是弟子回來聽說的黑甲少年?」


  講師頷首,神情凝重。


  今年武試的形式和往些年都有差別,以實戰為主的武試已經四五十年沒有出現過,縱觀九劍門千年武試歷史,以實戰為武試題目的,也能清晰數出。就因為實戰對於人考核的局限性,一些富貴人家的子弟,自小天材地寶滋養,修習的武學強橫,能佔到很大便宜,所以實戰才成為了武試都避諱的題目類型。


  但不可否認的是,實戰的確是最有看點的,還有什麼比酣暢淋漓的戰鬥更有觀賞性的?九劍門本次類型的實戰,讓不可控的因素變多,讓戰力不是衡量成績的唯一標準,這極大的增加了公平性,讓富貴子弟的優勢體現得不那麼明顯。若是一切都能在九劍門最原本的掌握中,會很是熱鬧,很有看點,但是事到如今,更多的卻是讓人心焦。


  作為九劍門的修行者,誠如景陽所言,若是謝伽淏故意要讓世人看到的東西他們都看不出來,那麼未免太過愚蠢了。他們清晰知道這是金蒙的手段,但也正因為這是金蒙的手段,不少的講師和弟子才會有擔憂。


  九劍門同武朝關係已漸漸勢同水火,可是無論如何,也是沒有同朝廷撕破臉皮。不管怎麼說,黑甲少年在九劍門的武試中大鬧一場,殺死數位翰伊天才紈絝以及鎮邊軍出生的天才少年誇平,九劍門都有擺不脫的責任,少年所為也是對九劍門的一番挑釁,而九劍門從頭到尾的無作為,勢必是將輿論壓力負於己身。作為師長也作為觀戰者,他們更是心焦。


  樓檀修和景陽,代表著九劍門本次招徒大試最出色的二人,尤其是在誇平劉星等人死後,他們對於九劍門新生代的意義更加重要,又何況景陽還是文試第一。


  一些講師即便之前不喜歡景陽的囂張,狐假虎威,但景陽現這些天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他們改變對這個少年的看法,無論是挑戰誇平時的戰法,面對黑甲少年時的冷靜,逃脫追捕時的老練,朋友死後依然堅持挑戰強者,不懼生死,都在證明他的出色。即便再不認同,場間的修行者,也都是中州人,面對金蒙,總歸有對於同根之間的歸屬感。


  不過現在場間的情勢,怎麼看卻都不樂觀。


  察覺到講師的神色,這位歷練至昨夜才歸來的師兄長嘆口氣,哪怕是歷練才歸,對於文試成績卻已經知曉,而景陽誇平等才俊他聽聞到了不少,結局也聽到不少,自然而然的也憐惜起自己這些未正式進入宗門的師弟們。他和慕容斷在同一年的進入九劍門,不太明白今年宗門的想法,無論是他還是唐歡都認為宗門是有權制止住這一切的,但是,不理解,他還是尊重,所以只是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掌門這麼做,自然有掌門的想法。」似乎是輕易洞穿了這位師兄的想法,講師面色凝重地說道,「我們作為弟子講師,要做的,就是聽從。」


  師兄頷首:「是。」師弟也連忙作揖頷首,「講師有理。」


  ……


  漢谷林是九劍門專門飼養妖獸的地方,也是一塊對弟子進行試煉的地方,因為虛化陣的原因人在其中不會受傷,所以往常也是很多弟子選擇戰鬥的場地。


  萬丈崖壁上看漢谷林中依然看得一清二楚,不無虛化陣的作用,而因為禁閉環存在他們看不到聽不到,也無法察覺到結界裡面的真實境況,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對於戰況一點推測都做不到,魔靈山鷹那樣的妖獸,是可以展翅飛出禁閉環結界的,況且飛禽類的妖獸優勢就在於能夠飛翔,它不可能會主動放下這一優勢,禁閉環結界的高度,無非二三十丈而已,而魔靈山鷹自先前俯衝之後,這麼長時間都再無動靜,足以證明它真的死了其中。


  那麼黑甲少年便不單單是用了巫術那麼簡單,背後站著的人,不言而喻。常人或許看不出不同,然而宗門內至高的人物們,卻是可以清晰的猜出結果。


  「情況已經這樣了,你還是確定宗門不要有所為?」


  望天閣上雲霧裊繞,閣中檀香撩人,書香四溢。黃雪梅穿著一身白袍坐在閣前,望著自己的白髮師兄——也是宗門最為權高位重的掌門林無雙,不忍道。


  林無雙白色的鬍鬚如白色雪簾,眉眼之間也有淡淡疲憊,垂首看了一眼身前的茶杯,而後抬眼看著自己這個長相嬌媚,聲音更是嬌媚的師妹,道:「確定。」


  黃雪梅手指忽然憑空拉出了一道細細的火線,將火線放入身前的茶杯,杯中的先前還平淡無味的茶水頓時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她柔步上前,把茶杯放在了林無雙面前,替換掉那已經凉去的茶杯,而後沉聲說道:「誇平死了,劉星死了,霍花蘭死了,若是這景陽和樓檀修也死了,那麼今年的大試,最傑出的弟子,怕是死得七七八八了。」


  「師妹。」林無雙柔聲道。


  「嗯?」


  「若是那黑甲少年,不是來自金蒙,你又是否會覺得,我們依然應該出手制止?」林無雙聲音微涼,仰頭看著站在自己案前的亭亭師妹。


  黃雪梅軟指點在下巴上,仰頭看了一樣高窗棱廓,道:「依然。」


  「若是那黑甲少年是中州人呢?」


  黃雪梅搖頭,道:「師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從不因為那黑甲少年是哪裡人而覺得宗門應該阻止,只是不想繼續看到,咱們的優秀血液就這麼消失而已。」


  林無雙笑了一聲,站起身來踱步走到閣樓畔,望著雲捲雲舒,霧開霧散,白須飄動的他搖頭道:「武朝既然妄圖踏碎金蒙,那麼就應該做好被金蒙攻擊的打算,我九劍門既然身在中州,那麼就理所當然的該承擔這些東西。武試前沒有頒布任何規則,是我們的問題,可是沒有規則就是我們規則,不能因為為了自己私慾而去更改,這同當年武朝和金蒙達成的和戰之約,現在又出爾反爾,有什麼分別?」


  黃雪梅本已是徐娘年紀,卻又像是十七少女,長相嬌柔。她走到了林無雙的身側,拍了拍自己掌門師兄的肩頭,嘆氣道:「師兄有師兄的打算。」


  林無雙長呼口氣,道:「身份審查是武朝要加的,加了卻一點作用都沒有,金蒙之人堂而皇之的進入,監察司的禁閉環又為其所用,這件事情,怎麼看來都是他武朝的錯,我九劍門弟子的死亡,他武朝擺脫不了責任。」


  「師兄……」


  林無雙面如寒霜,道:「如今已經不是他武朝如何追究責任的問題,而是我九劍門,需要他武朝負責的問題。」


  黃雪梅看著自己這個外表溫和,性情果然如雷霆般霸道的掌門師兄,說道:「那現如今這景陽,師兄又做何看法?」


  聽到景陽兩個字,林無雙的神情放緩了許多,柔聲道:「他自己選擇的面對,那麼我們就尊重他的選擇,無琴他選擇了尊重,我當然也該如此。」


  黃雪梅嘆息一聲,眼波之中憐惜之色流淌。


  「倒不必這麼早就嘆息,雖說一個生元境的少年怎麼看都不可能是那凶名赫赫的謝伽淏之敵,謝伽淏布的棋,要破也輪不到景陽來破,但是景陽之前表現出對武朝若有若無的叛逆之氣,說不定會成為他活下去的希望。」


  黃雪梅的智慧,自然能很輕易的理解這一點,金蒙既然是故意要做出動作讓蠢蠢欲動的大武王朝看到,那麼自然而然的,那直接挑釁了長公主坐鎮創辦的恐怖朝堂機構監察司的景陽,不見得就要成為他們給武朝下馬威的工具。


  「不過他既然是復仇,那麼事情,怕也不會這麼簡單。」黃雪梅念及景陽那番她能清晰感受到的決心,嘆道。


  林無雙撫摸著自己的長白鬍須,道:「事實上,我一度懷疑這個少年,就是最近在暗河中掀起翰伊城風雨的大寅太子軒荊陽。」


  黃雪梅贊同的頷首,道:「反叛,強大,傑出,的確有幾分大寅太子的味道。」


  黃雪梅望著身前裊繞開的霧氣,眉眼迷離道:「若是他真是那大寅太子……」


  林無雙搖搖頭,道:「是與不是又如何,終究是我九劍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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