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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聰明

  胡魚白的箭術真的很精湛,事實上若是沒有濃煙和火焰作遮蔽,讓一位軍中箭手在胡魚白的位置做同樣的事情,做得還未必有此時胡魚白做得好。


  對於箭手來說,視野是第一,足夠的視野才能夠讓他們確定目標,並且施展箭術。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僅僅憑藉那曇花一現一樣的煙霧間隙便來抓住對手的位置,開弓射箭,已經耗費了胡魚白足夠的精力,如此遠距離的射箭,更是耗費了他大量的體力,以及元氣。


  他不知道自己能射出幾箭,也知道自己能射中的概率幾乎沒有,但是他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這麼多,所以射得沒有絲毫保留。這場怎麼看都沒有勝算的戰鬥,他還是想把自己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轟——」


  「轟——」


  「轟——」


  一簇簇箭矢從天而降,箭矢在修行者手中迸發出了恐怖的威力,每一箭都像是隕石般沉沉地砸在地面,因為雨水還微顯泥濘的土地上泥水翻飛,濺在火焰上發出嗤嗤嗤的聲響。


  每一箭落下,都被少年微微挪步躲開,身上還是難免的被濺了一身的泥水。同樣是身處在火林之中,少年卻絲毫不受到溫度和濃煙的影響,動作沒有絲毫的遲緩。


  樓檀修的身子快速朝後退著,防止箭矢誤傷到自己。體內被先前一擊弄得翻江倒海,此時不禁將肚中的污穢物混著鮮血,吐了出來。


  體內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十分難受。他咳嗽著再次注視到了魔靈山鷹上,魔靈山鷹躺倒的龐大身軀已經有一半燃起了火焰,可能就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化為灰燼,根本沒有了再站起來的可能,這也意味著,他們沒有了勝利的希望。


  黑甲少年若是元師之力,他們三人聯手也沒有希望能贏,唯一的仰仗就是依靠魔靈山鷹與黑甲少年對抗,三人再伺機出手,這就是他們原本的計劃。


  然而現如今魔靈山鷹死在了少年的手上,而少年雖然看起來傷痕纍纍近似死亡,但是又好偌毫髮無損一般,表現出的力量甚至連飽讀各類修行典籍的他都不曾聽聞過,只知道其手段絕對超越了元師,他們又怎麼可能是對手?甚至,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留在這裡唯一的結果,便是死亡。樓檀修爬起身來,轉身朝著來的方向狼狽跑去。


  「快走!不要再過來!」於此同時,他用自己所能發出的最大聲音對著天空大喊一聲,試圖讓遠處的胡魚白和還未趕來的景陽不要再趕來。


  呼吸困難的他試圖離開,然而發現現在的他真的舉步維艱,他咳嗽著拼著最後一口氣,依舊艱難挪著步子。離開,是唯一的選擇。


  少年哪裡會讓他如意?躲開一支箭矢,那條長約三丈,粗有三尺的元氣凝成的灰蛇,朝著樓檀修長咬而去!


  四周燃燒著的火焰像是受到了吸噬一般,朝著這灰色的蛇口中涌去,四面八方的火焰齊齊匯聚,儼然如同一道流動的火牆!


  背後的熾熱以及那熾熱中隱藏的吞噬意境讓樓檀修的腳步驟然一止,那彷彿來自萬古之前的吞噬力量根本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修行者可以理解的!


  知道自己想要逃離幾乎不可能了,咬牙轉身,手中的長劍朝前一刺,刺在了灰蛇的頭顱之上,半把劍都沒入在了火牆之中。看起來如實質的灰蛇,卻並沒有受到傷害,宛如刺到了空氣一般,整條灰蛇依然張著大口向著樓檀修吞去。


  樓檀修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他驚呼了一聲,朝著後面快速地飛退,然而身後就是火海!

  身前身後都是火海,樓檀修面如死灰,然而就在灰蛇將要將他徹底吞入腹中的時候,那灰蛇卻是驟然一停。


  涌動向灰蛇口中的火焰裊裊散去,整條灰蛇像是受到了恐怖撞擊般頓時崩散成灰霧,消散於空中。


  因為一柄劍自側面飛出,刺穿了火海,刺斷了數根燃燒的樹枝,最後準確無誤的刺在了少年的手臂上。


  沒有鮮血飛濺而出,宛如刺到了一團爛肉上面,不過卻是讓灰蛇失去了控制,灰蛇終究是修行者依靠元氣施展的手段,失去了控制之後自然灰飛煙滅。


  於此同時,長劍刺來的方向,一個少年從火海中衝出,渾身都被高溫烘成火紅色的他,雙眼中,滿是凝重。


  樓檀修頹然跪倒在地,身上已經被汗水徹底打濕的他,心有餘悸。


  抬頭望去,看著那剛從火海中衝去,半裸著的肌膚上布滿燙傷以及黑灰的少年,嘆了口氣,咳嗽道:「說了走。」


  景陽看著站在面前宛如魔神一樣,根本沒有了外形可言的怪物,長呼口氣道:「你走得太快。」


  樓檀修拄著劍,半跪在地,道:「他是你口中的黑甲少年嗎?」


  景陽搖搖頭,道:「是,又不是。」


  「怎麼辦?」


  「跑。」


  話音落下,景陽立即轉身,將樓檀修背在背上,同時從樓檀修手中奪過長劍,猛然劈開身前燃燒著的幾根粗壯樹枝,朝著火海中遁去。


  留在原地註定是死,奮力一逃還有生的可能。


  身周都是火焰,都是茫茫的火紅色,高溫和濃煙讓人痛不欲生。


  景陽背著樓檀修在火海中穿行。少年似乎並沒有追上他們的腳步。一道藍色的符器屏障驟然自柳辰依的藍色手環中生出,環繞著二人,讓二人在其中能夠不受火焰的烘烤。


  不過裡面火勢實在太大,根本無法分清東西南北,而空氣的稀薄,也讓他們根本沒法呼吸,強行穿行了一段距離之後,便徹底迷失在了其中。


  景陽停在了一處石板上,石板的周圍,全是茫茫大火,身後一根大樹斜倒,也斷去了後路,二人就此被困在了其中。


  符器生出的屏障無法維持太久,待到屏障消失,二人就會徹底葬身在這裡。哄哄哄的火焰聲聽著很是驚懼。景陽的雙目中,依然沒有惶恐。


  遠處河床旁的山丘之上,胡魚白拉弓的手滴答著鮮血。火勢越來越大,望著茫茫大火,根本已經看不清裡面的局勢,胡魚白的雙瞳中,終於泛出了一絲痛苦之色。


  或許他們之間沒有太多交情,然而能夠站到這裡,便已經算得上朋友,至少有著共同的目的,不過事到如今,似乎事情的發展,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計劃可行。


  他拉開弓,對著天空射了一箭,而後翻身躍下河床,沿著河床朝禁閉環外跑去,眼角竟是留下了淚水。


  這場一開始就註定贏不了的戰鬥,在如此狼狽的開場之後,又如此狼狽的結束。


  「我們一開始,就不該來。」景陽將樓檀修放在了發燙的石板上,有著符器屏障,不至於感同深處火爐之中,不過也還是不好受。


  樓檀修的神情沒有景陽預想中糟糕,嘴角還帶著微笑。


  兩人現如今宛如身處在一個雞蛋之中,四面八方都被火焰籠罩著,等到著蛋殼碎去,火舌將會撲面而來,二人將會飛灰湮滅。


  「胡魚白在哪裡?」樓檀修咳嗽著,抹了抹臉上的黑灰,問道。


  「在河床旁。」景陽抿了抿嘴唇。


  「河床?好位置,不會有火焰,他應該能安然離開這場武試。」樓檀修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此時在關心他人,彷彿他自己並未身處在火海之中。


  景陽看了他一眼,道:「你不關心你自己嗎?」


  在生死之際,考慮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人的,這的確很難見到,對於經歷過諸多生死場面的景陽來說,更是知道這樣情況的少見,又何況明顯樓檀修便是出生養尊處優的富貴人家。


  樓檀修微笑起來,現在的他笑起來笑得很是難看,沒有了之前的公子之風。


  來到落谷城之後,景陽認識了不少的權貴子弟,給他印象最深的是馮磊,品性和善、不驕不躁,其次便是樓檀修,睿智聰慧,若非身處這亂戰之地不得不表現出血腥的部分,更像是個翩翩公子。


  「你說得很對,我們一開始就不該來。」樓檀修點頭,聲音都被濃煙熏得沙啞了下去,「只是,命運這種事,誰有說得清楚。」


  景陽不語。


  「遇見你,是我的命,只是不知道是災,還是幸。」樓檀修忽然說道。意有所指的一句話讓景陽不由看了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你其實真的很不會演戲,但是,你偏偏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戲子。」樓檀修苦笑著說道。


  景陽一怔,看著樓檀修。


  樓檀修坐在石板上,看著景陽手中握著的自己的劍,緩緩道:「父親大人為官多年,一直告訴我,如果將來要是想爬上和他一樣或者比他還要高的位置,一定要學會偽裝,學會演戲,學會逢場作戲。官場沉浮,不懂得偽裝,誰都活不長。當然,還要學會去看人家是不是在演戲。父親告訴我說,當事情越複雜的時候,還能演得精彩,那麼就能成為一個大官員。目前看來,你可能做不了大官員。」


  他的視線盯在了劍上,問道:「我很懷疑你是不是和那黑甲少年一夥的,但是我又想賭,賭你不是。」


  景陽看著他,心中的情緒如颶風海面,呼嘯波濤。無言。


  數息之後,景陽深吸口氣,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樓檀修驕傲道:「我不傻,我比絕大多數人都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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