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眼中人
禁閉環再度打開,所有的風暴都歸於沉寂,那場戰鬥究竟結束與否,觀崖壁上的九劍門前輩們,也無從定斷。
唐歡煙眸一瞥,一道鋒銳如同那日在廣場上身份審查時,面對監察司下屬時的劍意驟然出現在二指之間。
陳塘看著她的舉動,一張英俊的臉龐上說不出的難看,和隱怒。
一道比自己要強出許多的氣息出現,唐歡抬眼望去,只見袁菲已經先一步出手。知曉自己不如講師,於是便斂去了劍氣。
袁菲揮揮手,一道白色的元氣在手上流動,隨後指向下方的禁閉環結界,心念一至,元氣驟然凝結成濃郁的光華,自指尖射出。
以他們的修為,禁閉環雖然巧妙無比,能夠隔絕堪稱神跡的虛化陣,但是他們要是試圖打破或者說弱化,也並非是件困難的事情。
空氣中忽然出現一道裂帛般的撕裂聲,一道玄白色長劍飛出。雷霆之芒在劍身閃爍,竟是以比袁菲的流光快出數倍的速度,如雷霆般閃爍過空氣,擊中在了這流光上。
白色的流光轟然成了星華,那把電光閃爍的玄白色長劍,在眾人眼花繚亂之中,無聲回歸到陸無琴的劍鞘,只留下空氣中的淡淡電芒閃爍。
他則依然負手而立,凌絕頂之氣概,仿若未曾有過任何動作。
劍,自然是九劍門九大神劍之一——天雷劍。
所有人紛紛垂頭,向這把自千年前便代代流傳下來的寶劍致以敬意。
袁菲不解地看向了身側的陸無琴。
「我承諾過,把所有事情都交給景陽來處理。」陸無琴似乎本身也不願意這般做,但是還是無奈垂聲道。
袁菲葉眉微挑,道:「他自己要求的?」
陸無琴頷首,而後望著眾人,無論遠近,又對著眾人頷首。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講師也好,弟子也好,都打消了破壞禁閉環,或者說力量攻擊削弱禁閉環威力,從而得以觀戰的打算。
九大神劍的劍主,才是九劍門最至高無上的主人。
「男人之間的承諾,還是要算話才行。」陸無琴說道。
袁菲很是鄙夷,緩緩瞥了他一眼,道:「男女之間的承諾,便無須在意?」
陸無琴神情嚴肅,想了想,抱歉道:「對不起,說錯話了。」
袁菲看著下方已經開始移動的景陽數人,淡淡道:「放心好了,當年酒後胡話,我又哪裡需要你兌現。」神情平靜,然而淡淡的語氣中,還是難免的夾雜起了几絲幽怨。
袁菲這無所謂的模樣,讓陸無琴神情微僵,一雙背負於後背的蒼勁雙手,僅是微微顫抖了一分。
觀崖壁上權高位重的天雷劍劍主陸無琴被袁菲將得無話可說,而漢谷林中送試生的僅僅剩下的景陽數人,心情卻緊張至極。
禁閉環的開啟,讓裡面的一切,都變得無法捉摸,結局更是撲朔迷離。
「你確定現在進去?」哪怕再三確認,白衣少年還是覺得景陽這個決策有失考慮。
黑甲少年的強他們之前還有所疑慮,然而今日這一戰後所有疑慮都打消了。雖說他們看不清具體境況,然而卻是能夠感受到魔靈蒼鷹那狂暴的怒意,若是非強者,又如何能夠激怒漢谷林王者魔靈山鷹?
但是也正因為那份強,黑甲少年的強,魔靈山鷹的強,讓他們不敢輕易涉嫌,又何況那裡面是禁閉環的結界?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景陽對他卻並未失去耐心,一邊折斷一根濕漉漉的攔路樹枝,一邊道:「禁閉環需要元氣維持,若是黑甲少年敗了,那麼禁閉環會消失,現在的境況看來,那黑甲少年還沒有敗,既然還沒有敗,我們最好還是進去。」
「等一小會,結果出來之後再進去不是更好嗎?」白衣少年知道自己一路而來問題實在太多,但是顧忌生命安危,還是硬著頭皮問道。
景陽理解這份不安,畢竟在禁閉環面前挑戰比自己強太多的人,對於絕大部分沒有真正經歷過生死考驗的送試生而言,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而這也正是他一直未曾生氣的原因所在。
回首看著這位白衣少年,認真道:「若是黑甲少年真的擊敗了魔靈山鷹,那麼我們進去的時候就遲了,因為那時他能全身心地對付我們。而要是現在進去,我們可以趁著他們在戰鬥,伺機尋找到破綻,這才是我們取勝的機會。」
白衣少年駐足,看著前行的人群,再度問道:「等到戰鬥結束,黑甲少年強弩之末的時候再動手,豈不是更合適嗎?」
「強弩之末?」景陽嚼著這個詞,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他打敗了誇平的那個夜晚,我認為他是強弩之末,然而他還是殺死了我朋友,擊敗了天矛巨蟒,然後來到了這裡。」
酸楚的味道,或許只有親身體會之後,才能夠真正理解。白陵不奢望這位白衣少年能夠理解,就像他們相識了兩天他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樣,他們之間往後或許不會有掛噶,那麼做好現在的事情便好。
景陽的回答鍾蘊含著難言的殘酷,雖說只是三言兩語,他也未曾親身體會,但是只是看到黑甲少年的強,便很容易在心中體會到那份無奈和慘烈。
一抹慘白從白衣少年的面的下滲出,他咬緊了下嘴唇,看著景陽略顯消瘦的身形,深吸口氣跟上了隊伍。
景陽望著因為禁閉環存在而看起來風平浪靜祥和無比的前方,喃喃道:「強弩之末……他真的有……強弩之末的時候嗎?」
……
灰色。
死灰色。
一雙眼睛里沒有任何多餘的顏色,分不出眼瞳,只有一片死灰,還冒著暗淡的灰色光芒,看著很是可怖,讓人驚慌。
胸腔處的駭人血洞還在,而那雙握緊禁閉環的雙手卻青筋突兀,彰顯著那依然強大的力量,甚至,比之前更強。
右拳悍然握緊,爆炸般的力量頃刻間讓空氣都嗡鳴起來,整個皮膚都沁出一道灰色。
「轟——」右拳悍然砸在了魔靈山鷹的左足根側。
「唳——」魔靈山鷹魁梧龐大的身姿轟然後飛。
之前的摧枯拉朽,之前的不敗如山,彷彿在頃刻之間翻轉。
「轟——」
殷天震地。不斷傳來的轟鳴聲讓人雙耳欲聾。
魔靈山鷹的身子攔腰撞到了山坡上,整座山都發出了劇烈的震顫,石滾木斷。若非是妖獸之身,面對這樣的撞擊,只怕早就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而這也足以見得,剛才那看似尋常的一拳,究竟是多麼強大。
黑甲少年凌空起身,死死攥緊若磐石的拳頭,已經血肉模糊,白骨慘慘。一拳砸到魔靈山鷹那軀體之上,他本身也付出了巨大代價。
然而似乎也不是代價——手上的白骨比起胸腔處的血洞,實在不值一提。
心臟都成了齏粉的人還能行動?實在違背常理,違背道理,違背世間輪迴。
即便是活了數百年的魔靈山鷹,也從未見過這等情況,雙瞳中詫異遍布。然而稱王這麼多年,驕傲很快再度出現。
黑甲少年的眼中已經看不出神色,整體髮膚也是呈現深灰色,並且這深灰色在不斷加深,只是片刻,便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灰人。
魔靈山鷹振翅而飛,身上已經沾染了諸多塵土的它沒有了先前的尊貴,是同黑甲少年無二般的狼狽,它的嘴角甚至還流出了鮮血。
而且鮮血,是灰色。
黑甲少年身上殘存的黑甲片片脫落,散落在凌亂的地上。抬頭看著並未試圖飛出禁閉環,而是依然打算與他戰鬥下去的魔靈山鷹。
眼中仿若有個人。一個強大無匹,手握黑木棍杖的禿頭老人。
萬里之外的鎏金城,雪滿天滿地滿弓刀。
丞相府中,唐熙看著****上身,坐在火爐前望著火焰雙目深灰的謝伽淏,抿了口酒。轉首望著敞開了一條縫的窗外。
風雪凜冽看不起前景,然而眼前,卻是白得恍若光明。
ps:抱歉,這個速度是慢了點,籌備另一本書不是借口,後面不會。兩三天一章,應該還是要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