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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緣與理

  天空開始飄散煙雨。


  黑甲少年來到了群山之下。


  煙雨裊裊將萬山點綴如水墨畫,雖說是除了靜物便渺無生機的森林,此刻也充滿空山新雨後的心怡。


  稀薄的雨水在破舊的軟甲化作顆顆細水珠,黑甲少年驀然抬首,水珠顆顆灑落,他的視線投向了林中深處。


  視線穿過千山萬水,穿過風雲細雨,是神秘莫測,連誇平都不敢輕易涉足的林中至深之地。


  他的眉梢微微一挑,隨之冷冽的面容中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而後朝著林中走去。


  靜謐的林中,他的側面的一根古樹其茂密枝葉掩蓋的樹梢之上,則是緩緩傳來一聲女聲。


  「你殺了劉星?」


  聲音輕柔,卻又帶著撕裂,似是悲痛,似是不忍。


  黑甲少年緩緩扭頭望向樹梢,樹葉上的雨水不斷滴答,被沖刷得只剩下清新,而這清新下掩埋的人,其意則是格外渾濁且濃烈。


  「沒錯。」他仿若置身事外般淡定。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


  「霍花蘭霍大小姐擅長各種秘術,若是得不到這樣的消息,我才真的要好奇了。」黑甲少年轉身,手掌一緊,元氣陡然噴薄而出,一槍朝著樹梢刺去。


  空中軌跡上的雨滴紛紛炸散成霧氣,茂密的樹葉如同破浪般朝兩側撥開,一位身穿紫衣的貴族女子,赫然其中!

  而這紫衣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叮囑了劉星的霍家大小姐霍花蘭,九劍門送試生中屈指可數的運元境之一!


  「我要你死!」


  紫衣女子凝脂膚色頓時怒紅翻湧,一把軟劍自腰間腰帶彈出,靈蛇起舞而後驟化鋼鐵,將雨滴拍向遠處,劍向著黑甲少年刺去!


  ……


  金蒙與中州相鄰,金蒙地處中州之北,冬日極寒。


  而金蒙的北方,則是萬丈冰原,寸草不生,一年四季都是極寒。


  金蒙都城鎏金城,就偏偏處在這萬丈冰原的邊緣地帶,與春夏分明的土地相接,可是又偏偏不在那溫土中,雖說沒有冰原深處那般寒冷,卻是常年冰雪不斷,整座雄城如同一座冰雪掩埋的城市。


  鵝毛般的大雪在這炎炎七月中飄舞。


  一座奢華的宮殿僅次於皇宮的宮殿之中,不少的丫鬟在玩著雪,推著一個個的雪人,銀鈴般地嬉笑聲在一位身穿貂皮大衣的中年男子進來之後,便立即化作了乖巧的沉默。


  中年男子坎肩以及絨帽上的雪,已經不淺,似是走了些路程,神情自若。


  從她們中默然走過,待到徹底消失在院子中之後,所有的丫鬟才鬆了口氣,不過經歷了先前那番壓抑,她們卻是無法再向先前那樣沒有心理負擔地嬉皮了,而是很快散去,做自己的活。


  輕車熟路地轉過幾道走廊,身穿貂皮的中年男子,很快走到了一間房中。


  打開屋門那一瞬,一股溫暖的氣流,便鋪面而來,與屋外相反,屋中溫暖如春,一壺熱酒,正在爐子上灼燒著。


  一位看不出年齡,身穿破爛布衣,裸露出上半身,渾身上下都是褶皺老皮的極其醜陋的禿頭男子,正在火爐旁的雪豹皮上打坐。


  酒香自壺口溢出,上等佳釀獨特的美味充滿了屋中的每一個角落,肉眼可見到的,一縷縷白色的水汽氤氳而起,自他的鼻孔吸入,而後便再也沒有呼出。


  禿頭男子沒有呼吸,而只有吸。


  這樣的畫面沒有讓中年男子神情有絲毫改變,平靜的將坎肩取下,在門口拍了拍雪,然後關上房門,在禿頭男子的對面坐下。


  這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便是這間碩大宮殿的主人,而這家碩大宮殿從來不是哪個家族所有,而是金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才能居住的住所。


  與中州不同,金蒙從來沒有過朝代的更替,耶律皇族始終統治著金蒙土地。一千多年來,這裡經過無數次的翻修,望了金蒙千年風雪,也住過兩百零九位丞相。


  他便是第二百零九位,在金蒙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庶民出生的丞相——唐熙。


  唐熙對著禿頭男子微微垂頭,二人身份雖不分伯仲,然而唐熙卻對這位禿頭男子格外尊重。


  也正因為他這份習慣性的尊重,才讓他受金蒙百姓的一致擁護。


  「國師,如何?」唐熙柔聲問道。


  禿頭男子緩緩睜開眼,一雙渾濁如同深不見底的泥潭般的深黃雙眼看著火爐上的青色火焰,而這一開眼,屋外的院中七月便開了梅花凋零了數朵,寂渺之意如寒風襲來。用他沙啞至極的聲音回應道:「同預想中一樣。」


  這位禿頭男子,則是金蒙與丞相同期同坐的國師,也是金蒙第一門派陰魔門門主——謝伽淏。


  無論金蒙人還是中州人,都畏懼他三分,因為他陰魔門的門派風格,以及他所經歷的那些可怖經歷,所以世人皆稱他為魔,他也是世間最恐怖的那十數人之一,天下間至為強大的元聖。


  十多年共事,唐熙似乎則並不怕他。唐熙淡淡笑了笑,用毛巾將酒壺的壺提包裹上,而後倒了兩杯熱酒,酒氣裊裊,格外熏人。


  唐熙稱讚道:「白楊郡的神仙酒,果然令人痴迷。」


  謝伽淏瞥了他一眼,一張滄桑無比的老臉正對向了屋外,道:「丞相這半年來,似乎和以前略微不同。」


  唐熙笑了笑,將酒壺放回爐上,好奇道:「國師何處此言?」


  「丞相的眉眼之間雖說依然如常,卻是藏著一字——哀。」


  唐熙面色悄然凝固,如同一張頓時凝結而成的冰雕,面露寒霜。


  謝伽淏搖頭道:「金蒙如今僅靠你我二人撐住,老夫不會追問國師緣由,只願國師早日走出傷痛。」


  唐熙悲戚的情緒很快在心中被收斂下去,苦笑了一聲,道:「國師不愧是國師,我的一些情緒,你都能輕鬆捕獲。」


  謝伽淏面色凝重下來,也不在戳這些他不願意道出的故事,問道:「今日參見陛下,他可曾說什麼?」


  發燙的酒在他嘴前吹了又吹,他才輕抿了一口,烈味以及熱浪便在肚中翻滾開來,臉色紅潤了兩分,道:「陛下談到《宇氣絕經》的事情。」


  謝伽淏浮現一絲笑容,這份笑容出現在他這張足以嚇哭不懂事的小孩的臉龐上,看起來格外詭異,道:「神武帝又派使者來朝,談及《宇氣絕經》的事情?」


  唐熙點頭,道:「中州有攻下金蒙的打算,已經有些年頭了,到了最暴戾也是最強大的神武這裡,這個念頭也就愈發清晰,陛下年輕,神武帝承諾交出《宇氣絕經》便不犯金蒙,他終究還是有些相信,而在左右為難。」


  謝伽淏看來一眼金樽,伸出如同竹竿般的手將其拿過,也飲了一口,道:「神武帝李林勝是怎樣的人,這些年來我們看得也還算清楚,若是給了他《宇氣絕經》,只怕是金蒙被攻陷得更快。」


  唐熙嗤笑了一聲,飲酒不語。


  沉默了數息之後,唐熙道:「以後,這些使者死在路上便好,還是不要讓陛下在聽到這神武的攻心計了。」


  謝伽淏點頭,道:「與丞相不謀而合。」


  唐熙走到窗畔,將窗戶微微抬開,風雪的呼嘯聲便暴躁地充斥而來,眼前全是白芒芒一片。


  唐熙轉頭道:「其實從國師決定做這件事一開始,我便不明白,為什麼國師會選擇九劍門,而不是另外的四大門派?通天派里還有鎮南軍統領朴庭的兒子,天涯劍還歸屬了武朝,在那裡動手威懾武朝無疑更佳?」


  謝伽淏咳嗽了兩聲,幾口灰氣從嘴中咳出,謝伽淏不緊不慢地將其握在掌心,掌心再度打開的時候,灰氣已經變成了一塊灰石。他將其扔在了火爐中,火焰都變得妖艷了幾分。


  「丞相做事看理,丞相做事好推演,這是丞相你傑出的地方。」


  謝伽淏的目光凝聚在了火焰上,「老夫做事很多時候都無理,哪怕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彷彿冥冥中有天意,因為老夫做事,靠緣。」


  火焰之中,那塊灰石上緩緩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字——寅。


  ps:老實說我自己要受不了,這武試的情節寫了這麼長,也超出了我的預期,現在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一段,寫後面的,啊啊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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