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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多方勢力待此殺

  將自己的藥丸給了張峰和彭玲一人一顆,隨便的吃了些東西之後,便回到了客棧中,大試忽然將至,即便以景陽的心性,也不由激動和些許緊張起來。


  靠在窗畔看著外面漸漸淡下的風景,黃昏將天色渲染得如微焦的蛋黃,平直的屋棱將思緒漫長開來,這等景色最容易讓人神遊。


  桌上燭台的火光因開門的風晃動了一下,彭玲從外面走了進來。


  「進屋不敲門不是個好習慣。」景陽回過神來,轉過頭,微笑著對她說道。


  彭玲原本臉上有些淡淡的擔憂,聽到這句話不由有些無語,白了他一眼道:「想事情一下忘記了。」


  景陽合上桌上的書籍,鼓勵道:「明天的文試好好努力。」


  彭玲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身體微微蜷縮,玲瓏有致的身軀顯得極其動人。


  景陽看出來她有心事,但是這樣的事情如果對方不率先開口,他主動提及的話又太不妥,於是只是給她倒了一杯茶,坐在了對面。


  「我想爹娘,還有師父和師兄師姐了。」安靜了數息,她雙眼無神地看著微微發黑的木板地面,呢喃道。


  一個人出這麼遠的門,面對這麼大的壓力,或多或少都會不適應,都會對自己的親人有深深的思戀。


  景陽輕呼口氣,道:「我也想露蒙街的那些街坊,還有師父。」


  「但是如果我進不了前百,就進不了九劍門,回去如何向大家交代?師姐她三年前來參加大試,就是鎩羽而歸,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如果失敗,她會多失望?」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都模糊起來了,將腳放在了椅腿上的的橫木上,雙手抱在自己的腿上,顯得十分無助。


  進入五大宗門對於每一個修行者來說,都是至高的榮譽,又何況地方寒門弟子,很多年輕的修行者甚至將其視作自己的追求,視作天堂和凡間的分水嶺,期望二字自然成為了巨大的壓力。


  其實就景陽這麼多天和彭玲的相處而言,可以看出彭玲的天賦是完全不弱於王空成的,而且她遠比王空成努力,景陽對她進入前百的信心倒是不小,於是把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我覺得你可以。」


  彭玲抬起頭,大大的眼睛看著景陽:「真的嗎?」


  一個人無論自信與否,都或多或少的需要一些鼓勵的話。


  「就你對我的認識,我不像是愛開玩笑的人。」景陽認真道。


  彭玲點頭,道:「你是一個做事很認真的人。」


  景陽微微一笑,道:「還在韓楓城的時候,街坊們經常提到你的名字,要知道你可是我們韓楓城的驕傲,最為難能可貴的是,你也是地方翹楚,可是完全沒有那些囂張的脾氣。」


  「是……是嗎?」


  景陽認真地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總之你相信自己,好好努力就行,文試記得我給你交代過的,若是問道對於寅朝和武朝的歷史或者過錯,你不要照著徐寒水的《寅朝通史》作答,按照我之前給你說的來答就是。」


  兩人一路上交流了很多關於寅朝的歷史,從景陽口中彭玲得到了不少與書中記載大相徑庭的故事。


  彭玲乖巧地點點頭,而後好奇道:「其實我還是很好奇為什麼,《寅朝通史》是得到了中州認可的書籍,大家在了解寅朝歷史的時候都是用這本書當做資料,為什麼你就說不可以?」


  景陽坐下,喝了一口茶,看著她認真且小聲地說道:「其實是很簡答的一些道理,但是你現在可能還看不明白,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為什麼了,我能告訴你的是,唐歡師姐說今年閱卷人依然還是九劍門的長老,所以你按照我說的作答沒有錯。」


  除了天涯劍外的四大宗門和朝堂問題漸漸敏銳,九劍門自然不會低頭,對於歷史一事的態度,當然不可能像《寅朝通史》那樣對武朝的搖乞之作一樣去美化和醜化本身的事實。


  這便是態度。


  彭玲不明白景陽為什麼會明白很多常人不應該明白的東西,但是也不願意多想,因為朋友之間需要的是信任,於是她又乖巧地點點頭。


  「可是按照你所說的來回答,會不會有叛國的嫌疑?」彭玲忽然意識到。


  景陽搖搖頭,道:「大試的答卷會在批改之後便被銷毀,武朝也根本沒有過問或者是查看的權利,況且你要明白,王朝自己美化自己的歷史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你知曉真正的歷史並不是對於王朝的背叛,只不過不再活在矇騙里。」


  彭玲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鬆開了自己環著膝蓋的手。單純的她知曉這些稍顯骯髒的手段之後,卻也沒有對武朝生出厭惡之感。


  「那為什麼不告訴張峰?」


  景陽搖頭,平靜道:「不可以。我還不徹底了解他,誠如你所說,這些東西是有叛國嫌疑的,你我不認為有,並不代表他也不認為。」


  「對了,其實我過來的目的是想安慰你,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你安慰我了。」彭玲臉微紅地說道。


  「朋友之間本就是需要互相鼓勵和安慰的。」景陽笑道,「不過你準備安慰我什麼?」


  彭玲轉動著手指上景陽送的雲朗戒指,尷尬道:「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需要安慰,所以還是算了。」


  說完,便站起身,拘謹地往外走著,走到門口的時候才轉過身道:「我以為你說了這麼囂張的話,再面對這麼多等著看笑話的目光,會壓力很大,沒想到你看起來這麼輕鬆……還有,謝謝你的藥丸。」


  隨著砰的一聲關門聲,景陽不禁微笑著搖頭,以前在韓楓城他並沒有太多的同齡朋友可言,現今倒覺得能有個好朋友真是件不錯的事,不禁心中攀升起暖悠悠的感覺。隨著目光轉向漸漸黯淡的窗外,而後他的微笑漸漸收斂下去,浮現一抹凝重。


  他根本就不輕鬆,不過這不輕鬆並不是因為這場大試,而是因為那些壓在他心頭的別樣的心事,別樣的大事。


  他甩甩腦袋,坐在桌前繼續翻動著手中的書籍,現今大試將即,要做到心無旁騖才行,很快便沉浸在了書海中去。


  以往對於臨陣磨槍,他的態度頗為鄙夷,但是到了此時他到覺得臨陣磨槍的確是個很好的心靈慰藉。


  夜色漸深,不遠處一座角樓上開始響盪起悠遠的鐘聲,來得絲毫不唐突,似乎來自萬古前的夏夜般讓人思緒縹緲,生出難以抗拒的倦意,盪生出滑向深處的睡意。


  許多客房的燭火熄滅,鼾聲傳出,落谷城開始逐漸陷入深寂之中。


  而當鐘聲響起的那一剎那,景陽的左臂那團劍形的符印頓時開始散出淡淡金光,他的神情驟然變化。


  他微微抬起的自己的左臂,捲起袖子,只見鐘聲每一次響起之後的剎那,符印便會亮一次,在他身周附近便會因為左臂封印的真龍劍其劍意與鐘聲中蘊含的符力相抗衡而激蕩出的空氣漣漪。


  「催魂鍾?」景陽的雙眉鎖下,抬首望向了窗外遠處的那座閣樓上的大鐘,耳中回蕩著這已然沒有符力,唯存聲響的鐘聲。


  催魂鍾是一件頗為古老的符器,聞此鐘聲的人,若非擁有高修為,或者強大的符器相護,都將陷入深沉睡眠,徹底失去抵抗的力量,這樣的符器在當年的戰場上也會有使用。


  動用這樣的符器讓所有送試生睡去,那麼自然有他的理由。


  景陽吹滅了蠟燭,神情凝重地坐著,然而一個多時辰過去,卻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讓所有送試生睡個好覺?」


  月亮漸漸高升,景陽才終於抵抗不住翻湧而來的睡意,準備去好好睡一覺,這樣漫無休止的等待將會極大的影響他清晨的大試。忽然他的睡意全無,只因為他無意間對著窗外的一瞥,看見了數道如飛蝗般迅捷的人影自無比清冷的街道上閃過。


  「果然不是這麼簡單。」景陽不禁微笑。


  這幾道身影絕對強者,根本沒有散發出強烈的元氣波動甚至也沒有發出一絲異響,若非他僥倖看到,也必然察覺不了。


  鬼鬼祟祟的身影當然不會是九劍門的人。


  大試期間聚集了無數的地方才俊,中州地大物博,各方官吏或者豪門之間的關係也如古樹盤根錯節,所以難免不讓人聯想到是門閥之間的爭鬥,牽連到了地方公子。


  「九劍門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動手?」景陽站在了窗口,吹拂著從窗縫衝來的涼風,靜靜看著街道上如貓般無聲飄過的數道身影。


  且不提九劍門的人,落谷城現今駐紮著許多霖壁陵的軍隊,還有監察司的人手,匯聚了不知道多麼強大的力量,這樣堪稱是軍事要塞般的地方有人膽敢輕易出手談何容易,這便已經證明了這絕對不僅僅是私人恩怨這麼簡單。


  催魂鍾便已經做出了證明,唯一的解釋便是所有的勢力都准予了他們行動。


  數道身影逐漸消失,景陽一直陷入在沉思之中,數息之後微微蹙眉,拿下了主意。


  兩步輕盈的腳步邁到了自己的包裹前,將一件黑色的衣裳披掛在了身上,再在自己的臉上蒙上了一塊黑布,直接從窗口翻身而下。


  清冷的街道吹拂著夏夜的涼風,幾分可怖的冷清味道彷彿鑽入人的每一個毛孔,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味道。


  景陽身體迅速貼近了街道一側的牆壁,沿著黑影消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跟了過去。


  輕盈的跟隨了不多遠,道路逐漸蔓延向了小道,巷道彎折,景陽忽然意識到這條路線有些熟悉,靠在牆壁的玉米桿以及畫花的牆壁讓他的目光難以遊離開來。


  他的雙眉深深地蹙下。


  這條小巷繼續往前便是今日所去那家藥鋪。


  「果然不簡單。」不禁呢喃了一聲。


  他側身翻入一間小院,而後小心翼翼地翻過一道道院牆,最終停在了一處小院內,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一棵蔥鬱的樹端。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一位中年婦女不知何時出現在院子中,好若寒冬凜風般乾燥的聲音緩緩在院子中傳盪開來。


  聲音不大僅僅迴繞在耳畔,卻讓景陽頓時冷汗,轉頭髮現對方身上所穿的白色九劍門宗服,心中才微微鬆了口氣。


  從樹上輕盈地跳下,扯下臉上的黑布,景陽對著婦人躬了一身道:「拜見前輩。」


  婦人帶著淺淺皺痕迹的臉龐微微上揚,身材臃腫卻滿是雍容氣質,目光越過院牆看向了月光朦朧的天空,渾身上下都如冬夜凍結的湖面般平靜,「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景陽。」


  「哦?」婦人眉頭微挑,看向了他「挑釁監察司的那個渝南陵少年?」


  景陽微怔,而後不卑不亢道:「不算挑釁,只是回應。」


  婦人依然面無表情,景陽倒是從她身上看到了一個熟人的影子,不禁有些感慨。


  「按道理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婦人又重複了這樣一句話,雖然表明上聽起來相同,但是其中的意味卻有了差別。


  景陽微微躬身道:「看到有黑影閃動,所以才出現在了這裡,若有冒犯,晚輩可立刻離去。」


  「那口鐘便是一個符器,你能抵擋其催發的睡意到達這裡倒是也算是緣分。」


  景陽緩緩抬頭,看向了婦人。對方沒有追問自己是如何抵抗住催魂鍾鐘聲的的原因,讓他心中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


  婦人搖搖頭,仰頭看月,接著道:「退去就不必,你的性情合我胃口,你對監察司的回應算是我的回應,便留在這裡好好看看,當做是進宗門的第一課。」


  景陽神情平靜地點點頭,再度在心頭長長舒了口氣,站到婦人的身後,夜色極好的掩蓋了他嘴角的一絲極其細微的微笑。


  ……


  夜中安靜的落谷城,一道道強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城中不同的位置,目光卻都注視著那數道黑色身影。


  城門之上,一位身穿將袍的男子站在牆上,望著埋藏在月色下的城,冷聲道:「雖說是朝堂的事,但是既然發生在霖壁陵便也是我們的事,加強戒嚴不要讓他逃走。」


  「是。」身旁的數位軍士同時領命,一輛輛可怖符車上的扭曲符文散發出淡淡的光澤,隨時可以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將一切敵人摧毀,此時都已指向了那院中。


  將領目光以及符車矛頭的籠罩下,那間小院顯得如同被圍觀待宰的羔羊。


  廣場上的那座閣樓上還燃著燭火,兩位監察司紅袍官員似乎還絲毫沒有倦意,翹首望著天空皓月。


  「司首走了一步好棋。」一位感嘆。


  「司首走了很多爛棋,這步棋的確很好。」另一位紅衣官員便是昨日至場間緩解了箭弩拔張的那位,品了口酒,笑意闌珊道。


  兩位監察司高官感嘆聲落下的同時,一共七道黑影,此時已經將那處院落圍繞了起來,站在院牆上,一把把長劍自袍中伸出,刺穿了夏夜清凉的空氣。


  小院中的葯架上還晾著草藥,此時已經三更,那位面色蒼白的男子卻推開了他的屋門,緩緩走到了葯架旁翻動起了草藥,仿若沒有看到院牆上的身影。


  三更出門並非賞月,倒是更像迎接已來的客人,

  清冷的月光將人影以及葯架影子都拉得長如溪流,反射著月光的劍更是讓人心中滲出刺骨的寒痛。


  「暗武監辦案。」站在正門門欄上的那位黑衣人,緩緩扯下自己臉上的面巾,露出一張頗為滄桑的臉,以及腰間微微晃蕩的黑色令牌。


  暗武監乃是武朝的暗殺及追殺組織,每一位成員都是精挑細選,平均都為元師的修為,七位暗武監成員聯手,即便是大元師,甚至連稍弱的元尊都根本不在話下,能夠讓他們出動辦案的,也只有武朝那些真正不便於明面上處置的能人。


  虛弱男子面色蒼白,被月光打照更是顯得薄如白紙的臉龐難能可貴地裂出一絲微笑,如待凋零桃花般的薄唇微微翕張,道:「五年了,終於還是找到我了?」


  為首的那位黑衣人一言不發,而是微微抿了抿嘴唇,看向虛弱男子的目光中,帶有幾分難言的味道。


  「其實你大可以走。」


  「只是我本就是走膩了才停下來,又哪裡在乎你們找到。」虛弱男子將一根草藥含入嘴中,面無神情地說道。


  「身子還是那麼弱,需要吃這些?」首領看著院中的葯架,問道。


  虛弱男子笑了笑,沒有回答。


  沉默了足足十數息,黑衣人長長吸了口氣,道:」翰伊城出事了,你應該知道。」


  雖說是問句,但是卻根本聽不出有絲毫問的味道。


  虛弱男子神情再添分白,點頭道:「監察司出現在這裡,足以證明很多問題,偶爾聽到的一些言論,不難以推斷出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黑衣男子微微垂首,道:「監主逃亡中,老楊老吳都已經陣亡。」


  虛弱男子無聲地笑了一聲,道:「監主可以換,暗武監卻必須存在,當年他要殺我,現今你還不是在照做?」


  黑衣男子緘默,將自己腰間的令牌取了下來,目光凝重地望著,緩緩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並不是因為監主的決定,而是來自那些真正尊貴的主人。」


  虛弱男子抬起頭,看向了遠處的角樓,以及一些屋頂上出現的或是紅袍,或是盔甲,或是白色宗服的道道身影,面無神情。


  「為官這麼多年,總是看不破,為什麼自己忠心耿耿,對武朝絕無二心還是要受到這等通緝,現今才明白,很多必將降臨的災禍不是忠心二字便可免除,便如監主。」虛弱男子從葯架中摸出了一把劍,看著無比普通的劍鞘,「暗武監,監察司,九劍門,大武軍隊,以及來自五湖四海的送試生,一個小小的落谷城,今日匯聚了這麼多方豪傑,見證我的死去,倒也足惜。」


  虛弱男子微笑起來,像是一朵飄零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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