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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我若三甲

  「不知閣下是?」肥胖官員挑起的眉頭斂下,微微眯眼,冷冷地看著這位容顏出眾,又頗為孤傲的女子說道。


  女子踩著青石地面緩緩向前,當肥胖官員聲音落下的時候,便站到了景陽的身前,如同一朵開放在景陽身前的茉莉。她目光冷冽地掃了一眼肥胖官員,平和道:「九劍門弟子,唐歡。」


  此言一出,不單單是彭玲和張峰,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頓時攀升起一抹崇拜之情,這等耳熟能詳的名字讓他們激動之餘又變得謙卑許多,連忙對著她躬身。


  彭玲和張峰沒有再說話,繃緊的身體悄然放鬆,雖是第一次見這位女子,卻像是遇見了大能故人一般的心安,心想有這位師姐出馬,事情應該便不會再有太大問題。


  肥胖官員的神情也微變,他自然是知曉這個名字的。


  也因為她的出現,這件事情便不再是景陽與監察司的事情,而是九劍門與大武王朝的事情。


  去年的大試第二,九劍門掌門關門弟子唐歡,九劍門年輕一代的代表人物。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為有這位九劍門弟子前來制止,會有所收斂的肥胖官員,神情再度變得冷酷起來,只是冷冷一笑,道:「監察司進行身份審核,這是九劍門門主都准許的事情,宗門長老未曾出面,你個弟子倒是敢向我們發難?」


  「你這算什麼身份審核?分明就是刻意刁難!」彭玲大怒,直接大聲朝著肥胖官員說道。


  肥胖官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屑道:「若非是看你們渝南陵九年未曾有過人進入五大宗門,本官早在你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便奪取的大試資格!」


  「你!」彭玲怒不可遏。


  唐歡淡淡地瞥了彭玲一眼,對著她微微頷首,示意她不要再說話,彭玲頓時哼了一聲,不甘地扭頭。唐歡而後靜靜看著這位肥胖官員,平靜的眼波中沒有一絲怒氣,而是如漣漪般跌宕開的鄙夷。


  這等冷漠的鄙夷,最是讓人難受和惱怒,官員看著她,怒極反笑起來,道:「本官的決定便是本官的決定,莫說是你,即便是你九劍門長老出面,都無法更改!」


  說完他揮了揮手,示意那三位駐足的紅衣下屬繼續向前。得到命令,三位紅衣官兵不再猶豫,便繼續朝著景陽走去。


  唐歡微微抬頭。


  這一動作像是拔出了一把劍。


  一道鋒銳的劍意驟然出現在場間,所有人都感受到這劍意的鋒芒,不禁覺得刺眼,隨後一聲粗糙的切割聲響起,三位官兵身前一步的地面忽然出現了一道數存寬數丈之長被彷彿利刃切割之後留下的痕迹。


  三位官兵面色大變,身形驟止。


  「誰敢再往前走一步,邁過那條黑線,大可試試。」唐歡微微抬頭,看向了三位紅衣官兵。


  三位官兵都是運元境的修行者,然而面對這位早已成為元師的強大九劍門弟子,不禁覺得芒刺在背。


  那位來自渝南陵的紅衣官員面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而肥胖官員則是真正的大怒起來,不過這些怒火全部被他壓制在心裡,沒有爆發開來。他眼睛眯成一條線,看著唐歡道:「你是在挑釁監察司?」


  唐歡冷冷地回著他的目光,同時緩聲道:「只是維繫宗門尊嚴。」


  場面變得極度難堪起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原本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的身份審核,也已然凝滯下來。


  ……


  劍南原名中有個原字,卻跟平原毫無聯繫,而是由一座座高山組成。這偌大廣場的邊緣是高台,高台的後方便是座座高山,其中一座高山聳立,如同一個可怖的巨人俯視著落谷城,然而與之雄偉相駁,山間有叮咚細泉,鳥囀鶯啼,以及一間小小的紅色涼亭。


  涼亭修建於山邊緣,站在亭內可以一眼收攬城中風景,其中最為清晰的,便是那座巨大的廣場。


  廣場上氣氛肅殺,亭子里卻一派安寧閑適。亭子中央的棋盤上落下一子,一位加冠之年的男子渾身上下無處不英氣,同樣身穿白色宗服卻顯得比其他弟子要醒目許多。他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山下廣場,而後轉頭看著正在思考走子的中年男子,謙卑道:「要不要管管?」


  中年男子眼睛看著棋盤,腦袋則是微微地扭動了兩下,便是搖頭,道:「既然歡兒請纓自行負責這次審核的秩序,那麼便由她去,從來只有我九劍門吃人家的,那有人家吃我九劍門的,歡兒的性情,也是深得九劍門真傳,無須擔心她吃虧。」


  能說出這番話,自然是表明他已然知道了山下廣場上此刻發生的事情,見中年男子都如此有信心,年輕男子也不再擔心,視線再度集中在棋盤上。


  中年男子說完,便在棋盤上落了一子,這一棋頓時讓年輕男子苦惱了起來,說道:「師叔好棋。」


  中年男子微微得意地笑了笑,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掌門准許了監察司這等舉動?」


  年輕男子仔細盯著棋盤的腦袋抬起來,看著中年男子深邃的雙眸,搖了搖頭,沉吟了片刻還是猜測道:「聽聞寅朝太子還活著,他們都推測他極有可能加入宗門,或許是師父甘心地了退一步?」


  中年男子點點頭,說道:「我猜也是這樣,只是沒有想到,作為掌門身邊最得意的弟子,你都不知道掌門此舉的真正意義。」


  年輕男子視線再度落在棋盤上,手磨蹭著下巴一邊思索棋路一邊說道:「師父性情如劍池雷霆,但又能夠十分內斂,我也常常猜不透他老人家想的什麼,總之如師叔所言,師父從來不是一個甘心吃虧的人。」


  說完,便在將手中的子落了下去。


  「好棋。」中年男子稱讚道。


  ……


  「准許你們身份核查,便已經是在退步,又何必步步逼人?」廣場上一聲爽朗的男聲傳來,一位長相俊朗的男子也從隊伍後方緩緩走出,身穿九劍門宗服的他,赫然也是九劍門弟子。


  肥胖官員的神情又是微微一凝。


  「歡兒,還好吧?」男子走到唐歡的身側,對著他小聲的說道。


  唐歡神情自若地看著前方,並未看男子一眼。


  這位男子便是之前在高台之上那位想與之相談卻碰壁的九劍門弟子。


  男子微微蹙眉,只是輕微的一個動作之後,臉上又再度掛上微笑,看著肥胖官員道:「在下九劍門弟子陳塘,見過大人。」


  來自渝南陵的官員神情凝重,抬頭看了一眼廣場邊緣的高台,有人帶頭的情況下,本就有些不滿這樣身份審查的九劍門弟子似乎都有下來的打算,暗自思忖了數息,他轉過頭對著肥胖官員小聲說道:


  「她是九劍門年輕弟子中極為出色的一位,據說是三年前大試的甲二。這位男子似乎是南陽陵陵督的兒子。」


  肥胖官員自然是知曉的,他也知曉這位渝南陵官員知曉自己知曉,那麼再對自己說一遍便是提醒,提醒自己不能夠步步相逼,這千年底蘊的宗門,武朝再強也不敢輕易挑釁。


  然而命令即是命令,職責就是職責,他不可能在這樣眾目癸癸之下,代表著監察司服軟,所以他只是眯著眼看著身前的兩位弟子,沒有說話,餘光卻是在偷偷關注著,不遠處的那座閣樓。


  「這便是九劍門的底線?」


  肥胖官員目光所注視的閣樓,坐在其內里可以將偌大的廣場一覽無餘,也正是監察司官員目光投來的那座。而此時一位身穿深紅色衣袍的官員正目光冷冽地望著廣場下方,握著茶杯的他,其目光說不出的深邃。


  另外一位官員看了他一眼,目光緩緩轉向了下方,看向了那兩道站在紅色官員前的白色身影,用手拍了拍自己紅色且綉有蒼鷹的官袍,道:


  「司首擔心那個餘孽太子會在這段時間加入五大宗門,所以派遣我們來對九劍門送試生進行身份核查,順便承朝廷的意思試試九劍門的態度,如今倒是看清楚了,他們願意退步,卻是從來不甘心臣服。」


  「長公主和丞相又豈是能夠縱容五大宗門這樣恐怖的存在不臣服?」


  率先開口的那位紅衣官員冷笑,「餘孽太子未死,南炎六陵未收復,五大宗門中有四個還完全不歸屬我大武王朝的統御,中州尚亂,何況得天下?對於陛下那樣一心徹底統御天下的帝王而言,又豈能繼續坐等下去?」


  另外那位紅衣官員點點頭,目光也逐漸深邃下來,道:「從翰伊城一路走來,許多人在說翰伊城流血的事情,然而卻不知道,要流血的地方,可不單單是翰伊城,而即將是天下。」


  話語涉及到朝中局勢,天下局勢,現今的和平中暗藏此等風雨,若是有膽小些的尋常人在此聽到這樣的話語,或將驚得肝膽俱裂。


  「然而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官員將茶杯放下,緩緩走下閣樓。


  ……


  一棵黃角樹遮出的綠蔭偏移,場上依然火藥味極重。


  「你可知道你的出手意味著什麼?」肥胖官員緩緩站起身,比唐歡高大許多的他,冷冷地注視著這個實際上比自己要強大很多的女子。


  唐歡抬頭,看著這個官員,紅唇微啟:「我只知道九劍門有責任保護送試生。」


  肥胖官員冷笑一聲,道:「你代表的可不是你自己。」


  「自我站在這裡的一刻起,我便代表的九劍門。」唐歡冷聲道。


  「准許。」一聲短促又沙啞的男聲傳來,一把由兩人同時撐著的偌大的傘遮蔽了極大範圍的陽光,拉出一片蔭涼,一位紅衣官員站在傘下,對著肥胖官員十分平淡的說道。


  他的衣袍卻跟他們這些負責審核的紅衣官員有很大的不同,如血般的紅袍上還綉著數只展翅蒼鷹。


  正是因為場間氣氛太過緊張的緣故,沒有人發現這位官員是何時出現在這裡的,然而他的身份卻頓時讓所有人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參加主事。」所有的紅衣官員豁然起身,對著這位忽然出現在場間紅衣官員躬身行禮,所有聞言的送試生以及護送人也連忙行禮,即便是怨氣頗多的彭玲和情緒難測的景陽也不例外,只有唐歡和那位名為陳塘的九劍門男子依然直立。


  「參加大人。」


  主事擺擺手,示意所有人不必多禮,而後神情默然地看著肥胖官員,道:「放他過。」


  肥胖官員對著他連忙躬身,道:「是,大人。」


  他也始終只是按照上方的要求行事,沒有想到會把事情鬧得越發不可控制,既然有大人扛下這難堪的局面,肥胖官員也不禁鬆了口氣。


  主事看向了唐歡和九劍門男子,他們未曾行禮也並未讓他動怒,眼神都未有一絲波動,淡淡道:「九劍門同其餘四大宗門,都是我中州的財富,我武朝的財富,只是情況緊急,所以官員才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望宗門理解。」


  說完默然轉身,再度離開了場間,朝著閣樓走去。


  唐歡只是靜靜看著他離去,沒有說話。


  她當然不可能會真正相信這番話語,知道這是明面上的客套話,然而既然對方選擇了退步,她自然也沒有繼續緊逼的理由。


  等到主事的身影徹底消失,所有人才為之鬆了口氣,那些紅衣官員才坐了下來。


  「九劍門退了一大步,我們退一步又有什麼關係?」


  口頭上依然不服輸的肥胖官員,不屑地說道,而後拿起筆將景陽的名字寫在了彭玲的下方,在他將文書遞交到後方那位負責收取文書的官員手中的同時,景陽看著他再度平靜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原本認為一切再回正軌,卻忽然傳來這樣的一道聲音,場間的所有人,再度屏息。


  肥胖官員身體一滯,莫說是他,彭玲和林洪都為之驚訝起來。


  「景陽……」彭玲小聲地著急道。


  陳塘有些訝異,看著景陽的神情頗帶玩味,唐歡似乎也沒有料到,以至於不禁覺得意外地看了景陽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肥胖官員微微眯眼,道:「本官只是按命令行事,區區小兒膽敢一下犯上?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景陽搖搖頭,道:「我姑且不論你是否是按命令行事,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這樣的規定,然而在你這裡便這樣毫無徵兆地冒出來,你拿我的未來來進行你自己的所謂盡職,這對我而言是不公平的,若非有這兩位師兄師姐出面,想必我還必然要失去這次的大試資格。」


  「所以,在下景陽,你,叫什麼名字?」


  肥胖官員的身軀因憤怒而顫抖,他死死地盯著景陽,體內的元氣不禁都奔騰起來,隨即怒極反笑起來,道:「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景陽轉頭看向了唐歡,對著她微微躬身道:「師姐,若是大試的前三甲若是身處朝堂,應該是什麼待遇?」


  全場再度嘩然。


  「他的意思是他能夠拿到前三甲?」


  「這小子瘋了吧,如此不將我們放在眼裡?我們可都是當地數一數二的才俊,他一個渝南陵那種貧瘠地方出來的人還如此囂張?」


  「好狂,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要知道唐歡師姐當年都未曾敢放此豪言。」


  雖說絕大多數都是各地才俊見慣了各類場面,但是此時全場仍然頓時炸開鍋。


  「景陽,你……」彭玲和張峰林洪都不禁愕然。


  「小子,自信是好事,囂張狂妄,可是修行者難以打敗的敵人。」陳塘聞言,頓時有些鄙夷地對著景陽教訓道。


  景陽宛如沒有聽到一般,眼神只是微垂著看著唐歡的鞋面。


  唐歡卻並沒有絲毫的錯愕或者驚訝,更沒有其他人的嘲諷意味,而是看著他的雙眸認真地說道:「前三甲的人才乃是宗門財富,也是中州財富,自然也是武朝財富,按照往例,前三甲若是入朝堂受到的至少也是五品官員的待遇,即便不入朝堂也會收到朝堂送來的禮物。」


  九劍門這樣中州最為強大的宗門之一,其大試的前三甲當然註定是天下間最頂尖的天才,武朝自然也會選擇拉攏或者討好,一個王朝統御了中州再如何威武,也必須對他們表現出自己的善意。


  「若是我要罷黜這樣的官員,可不可以?」景陽問道。


  唐歡想了想,淡淡道:「雖說有些無理,但是若是非要如此,朝堂應該會准許。」


  「明白了。」


  景陽轉過身看著易無川,平靜道:「其實你大可換一種方式,若是准許我大試,師父的戶籍備卷我一定照做給你送來,然而你一心妄圖摧毀我的前程,那麼抱歉,我並非心胸狹隘之人,不會加倍奉還,只是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說完后他豁然轉身,在易無川氣得發紫的面龐前,看著那座閣樓,大聲地喊道:「我若是拿到前三甲,我需要此官得到罷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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