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了啞巴虧
亂世藏金,盛世藏玉。畢竟是李蓮英想置下一些私產,所以大唐宮藏稀世珍品「隋唐十八好漢」運送至京城,就沒有給衙門打聲招呼。
李蓮英家是河北大成縣,董海川家是河北文安縣,二人故鄉相距五十里地,又交往多年,所以由董海川派弟子十幾人負責押送。
沒想到這路上卻和一隊清兵遭遇到了,這隊清兵晚上急行軍在幹什麼呢?
李蓮英和董海川事後都能猜測出來是在走私!可能是私煙,可能是鴉片,也可能是軍械刀槍,也可能是軍馬草料。
正因為在走私,夾帶私貨,這隊清軍並沒有打營旗番號,也不知道是哪個兵營衙門的!
清王朝中後期,朝政腐敗,清軍將佐經營軍民緊俏物資,甚至走私販煙,在八旗軍隊各級將弁的暗暗支持、層層默許下悄然盛行。
地方和軍中財政拮据,三天兩頭的拿不出更多的銀兩來供給軍隊開支,又要維持龐大的八旗家眷,所以朝廷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雖然有幾個御史有幾聲嘟囔,奈何不了許多帶頭走私的都是滿人王爺為了大發橫財,於是也不算個什麼事情。
那隊清兵也有載貨車隊著急趕路,與董海川弟子一行的押運車隊爭搶道路,一時起了口角紛爭。
一方是驕橫傲慢的京城清軍,一方是功夫在身的董海川的弟子,誰也不是善罷甘休的茬,於是揮槍弄棍打了起來,結果這隊清軍倚仗人多佔了上風。董海川弟子僅有一人逃走,其餘的弟子連人帶車全被帶走!
更可氣的是,這隊清軍進京城后竟然悄無音訊,幾天時間暗中查訪也不知道是哪個衙門的軍佐將這稀世珍寶納入囊中,而且那十來名押車的弟子竟然也沒有蹤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劉傑晃了晃腦袋,心裡一盤算,那伙清軍將人扣著不放他們也倒是有道理的,如果放了人,成了公案,到最後這批唐三彩珍品要麼由董海川領走歸還李蓮英,要麼是最終上繳戶部充公!
只要不放人,不透露音訊,就可以做到天衣無縫,這倒真算是一筆橫財!
看李蓮英和董海川一付憤悶的樣子,劉傑心裡明白這李蓮英的處境,這次他算是吃了個啞巴虧,前此時日聽說過都御史衙門對宮禁內的太監外置家業之風氣頗有微詞,這李蓮英算是頂風作案,被別人劫了財還不能聲張!
「我這次前來,請劉掌柜私下打聽一下,若是聽說哪個古玩珠寶行有人手裡有『隋唐十八好漢』唐三彩出售,勿必留意。我在宮中有時行動不方便,請立即告知董海川師傅也是可以的!」李蓮英咬了咬牙,雖然現在不便到順天府衙門通報此事,但是若能查實是哪個衙門的將官乾的此事,以後肯定有手段要他的命!
劉逢達連忙應承,「請李總管放心,有人如此貪財作惡,我當然要在商會給各位同仁交待一聲,只要有人帶著『隋唐十八好漢』出現在古玩珠寶店,那必定要將此人扣留緝拿!」
劉傑低頭不語,慢慢地踱了兩步,扭頭說道:「爹!如果這劫寶的統領將官把這批寶物獻給他的主子,那主子大爺又要估價出手,那我問一下,你覺得這京城裡的哪個主子大爺是你惹得起的?」
劉逢達一聽這話頓時語塞,就連李蓮英和董海川也是互相看了看默不作聲。
這一年李蓮英僅僅二十多歲,雖然在宮裡有些手段有些勢力,但是在京城權力場上正大光明的檯面上,還算不上個人物,和幾十年後炙手可熱的面局還不能相提並論。
劉傑的意思很明白,僅僅是劫財的統領露了面還好說,下級軍漢千總、把總、驍騎尉,或是中級軍漢參將、游擊、都司,他們搶了財自己再出手變賣還好說,若是他們將這搶到的「隋唐十八好漢」獻於他們的主子爺,然後主子爺們再出手讓這批「隋唐十八好漢」在古玩市場上出現,那就讓人傻眼了!
因為劉傑說的有道理,儘管劉逢達想喝斥幾句,也不知如何說起。
劉傑又將一把椅子拉近一些,伸手扳著手指給劉逢達、李蓮英、董海川盤算起來:「京城的兵營,我來算算吧!-——銳健營、火槍營、善撲營、順天府、步軍統領衙門、九門提督衙門——這些管事兒的,哪一個不是那什麼黃的白的、藍的紅的,那個啥正的鑲的那些旗人王爺?我現在問問你,老爹,你知道這『隋唐十八好漢』出現在哪個王爺府上,你敢不敢把這王爺告到順天府?你敢不敢把這王爺告到刑部?——就是李總管,可能也不想和這些王爺們有個過節吧?」
雖然難聽,確實是實話!此時李蓮英的地位,若給幾個地方上的漢官大員一些臉色看看倒是可以的,若是直面那些世襲罔替,牛氣衝天的八旗王爺們,還是有所忌憚的!
真是將此事擺到檯面上,弄不好也會引火燒身的!李蓮英的宮中俸祿該有多少能購置稀世古玩?說難聽一些,那攢下的家財不過是李蓮英從宮裡塞到褲檔里偷出來的!
「公子快人快語,有些道理!」李蓮英訕訕說道,心裡暗想這劉傑並不想別人說的那樣是一個只懂貪杯嗜酒的廢物。
劉傑看三人傻張著嘴沒了主意,於是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和盤托出:「李總管事務繁忙,我給出一個方案,不如這樣去做如何--」
做為一個高級警官院校的畢業生,劉傑對這個案子來了興趣了!
劉傑把自己的方案說了出來,他有兩個主張:
第一,可以密切注意京城裡手裡出現有『隋唐十八好漢』唐三彩的人,如果有,也可直接報於衙門,但要聲稱這批古玩劉逢達收購董海川徒弟押送的,好撇清與李蓮英的關係!
第二,暗中查訪那隊清軍走私的貨物和數量,交易對像,爭取能捏到對方的小辮好做威脅,以便與以後桌子下面的談判索回打下基礎,畢竟這不是檯面上好講的事,能不官就不報官。
李蓮英點了點頭,看了看董海川,「有道理!大體上按劉傑所講,趨利避害也是君子所為!」
董海川太相信自己的徒弟,沒有想到栽了個跟頭,又怕事情再向不好處發展,又聯累了李蓮英的進取,當然是想找個安全無害的解決方案。
劉傑腦子又轉了幾圈,直接問董海川,「董老前輩,你那個逃出來的弟子在京城嗎?他在打鬥之時是否看清領頭佐領的相貌?」
董海川「唉」了一聲,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這弟子叫彭振岩,和我同行就在貴府門外為我牽馬!他看清了那領頭佐領的相貌,可就是——彭振岩早些年得病,現在就是一啞巴,本又是粗人連寫字都不會,根本無法描述那人相貌,實在毫無線索啊!」
劉傑忽然有些心潮澎湃,自己是警校刑偵專業的佼佼者,憑自己的學業技能,完全是可以在這個愚昧沒落的王朝一顯身手。
這是自己畢業后遭遇的第一個案子!不為幫李蓮英,也要顯一顯自己的身手。當然,有這個權力人物維持,對自己以後的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劉傑一咬牙,對董海川說到:「董老前輩,讓我家僕人劉全去喚那個徒弟彭振岩到書房裡見我,雖然他是個啞巴,但我劉傑可以讓啞巴說話!不消半個時辰,你們就明白了!」
劉逢達「咦」了一聲,這是第一次聽說兒子要去書房裡,上一次兒子去書房還是五歲,只是去背個三字經,「人之初」後面背了不到十句把書給扔了!
雖然沒有明白劉傑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是他看自信的表情,李蓮英給董海川使了個眼色,很快董海川的啞徒弟彭振岩帶到了劉府的書房之內!
看著自己府中的書房,劉傑覺得即陌生又熟悉,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看了看書房裡滿是各種字畫和線裝書典籍,棕黑大書桌的筆架上掛著粗粗細細和各種狼毫羊毫長鋒短逢的毛筆,劉傑知道這些不是他要找的筆,於是扭頭問劉逢達:「爹,咱家的書房裡有沒有鉛筆?」劉逢達幾乎暈了過去,--要鉛筆?往常的劉傑可是只知道要錢買酒喝!
「有有有!兒子,這鉛筆還是個新鮮物件,幸好去年幾個洋傳教士給我送來幾支,對對對,還有一塊兒叫大象的皮--象皮什麼的?」劉逢手顫抖著打開一個抽屜,拿出那個他從沒有開啟使用過的小皮箱。
劉傑捧過皮箱,小心地打開了,呈現在面前的,果然是幾隻手指粗細的鉛筆,盒子里還有兩把鋒利的小刀和一個長方形的軟物,那正是橡皮!
有一個不缺錢的家和一個富有的爹是何等重要啊!劉傑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時代鉛筆和橡皮並不多見,也肯定是十分稀少昂貴,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擁有的,老爹是個珠寶商,這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奮鬥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