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野孩子
式微哪裏聽得見他的話，想到剛才的恐懼經曆，和他差一點兒就生離死別陰陽兩隔，心中又難過又害怕又慶幸，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河水，噴射狀地往外灑。她緊緊地抱住他的身子，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濕熱的眼淚洗刷了他的胸膛。等她終於哭乏了懶懶地窩在他懷裏，正熙才稍稍鬆開了她，撿起旁邊被她踢掉的襯衫，重新給她披到身上裹緊。
式微此時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色裙子早已經濕透，現在濕噠噠地緊貼在身上，裏麵的內衣若隱若現。她的臉登時變得紅撲撲的，不覺稍稍撤離了他側過身去，把他的襯衫往身上又裹了裹。
“現在知道遮了？剛才叉著腿站在樹上展覽似的時候，不是挺開放的嗎？”
“你！”式微怒紅著臉瞪向他，旋即又捂住了自己的臉。能不能不要提人家的痛處，她本來就已經要無地自容了！想到剛才那麽多人都看見了自己的……她填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正熙現在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情去欣賞她的嬌羞。剛才她落水的那一刻，他的魂幾乎都要被嚇丟了。若不是自己會遊泳，她今天很有可能就再也上不來了！
想到這裏，他心裏頭到現在還是一陣陣地發寒，那種感覺，太深刻，深刻到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深刻到他甚至連回憶都不敢回憶。
圈著她腰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再收緊，式微的腰被他勒得生疼，眉毛都皺成了一團，“哎呦，疼疼……正熙，你幹嘛呀？”
他咬牙切齒地望著她：“你還知道喊疼，剛才若不是我這樣抓著你，你現在早順著河漂到大海被魚吃了！說！為什麽爬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人了，還整天爬高上低的跟個野孩子似的！”他惡狠狠地擰了她幾下鼻子，“你還知不知道丟人兩個字怎麽寫，嗯？”
式微委屈地撅起了小嘴：“我明明就爬這一次……而且，我是幫小朋友撿風箏。要是早知道我穿得是裙子，打死我也不會去爬樹的……”
“你還有理了！為了個風箏至於嗎？一個風箏能值多少錢，要不是我湊巧來到這裏，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把小命都丟在這裏了？！”
“正熙，我錯了……”她低下了頭：“可是那個小朋友她非要樹上的那個，哭的可厲害了！我給她買新的她不要……”
正熙揪了揪眉毛，壓一下胸腔中起伏的怒意，扣著她的臉轉過頭，手指向不遠處的草坪，“那你看看她現在玩的是什麽？”
式微迷惑地望過去，頓時傻眼。
剛才那個小女孩早在她慢吞吞地往上爬的時候便沒了等下去的耐心，然後跑去池塘那邊央求她奶奶幫她買了一個新的。如今正和她的小弟弟在草坪上放風箏放得不亦樂乎，那笑容燦爛的格外的———欠揍！
……！太可惡了！太氣人了！這個可惡的小家夥，剛才要死要活的非要她上樹給她撿風箏，現在居然……白眼狼！小騙子!誰家養這麽缺德一孩子，今天把她整得慘到家了。式微惡狠狠第瞪著她，牙齒咬得嘎嘣嘎嘣響，眼裏瞬間升騰起一股迫人的殺意。“可惡的小屁孩！看姐姐我今天不收拾‘舒服’她！”
撂下這一句話，她挽起袖子，怒氣衝衝地就要奔過去，還沒邁出這光榮的一步，人已經被正熙揪著耳朵給扯了回來。“你現在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現在想想回到家怎麽不被阿姨和我收拾得太過‘舒服’，跟我回去！”他陰森森地說完這一句話，然後毫不溫柔地把他的衣服重新給她過好，扯著她大步往公園出口走去。
一聽說要回家，式微頓時什麽情緒也沒有了，找小女孩報仇的事立即被拋到九霄雲外，被他揪耳朵的恥辱也瞬間被拋之腦後。想到人潮湧動的大街，她幾乎現在就感覺到了路人頻頻注視的目光。又想到媽媽求知欲旺盛，刨根問底的不問出個所以然決不罷休的“美好品德”，她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撥浪鼓似的搖著自己的腦袋，身子用力地往後撤：“不要，我不要回家！”
那一次落水，大街上雖然人多，但是她穿得厚，而且還騎著自行車，在街上轉一趟也沒什麽。可是這次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如今這情形，在街上轉一圈，和裸奔遊街又有什麽區別！她絕對不會回去，打死也不會回去！
正熙當然看出了她的別扭所在。但現在不是別扭的時候，再這樣繼續下去，兩人人都非得感冒不可。他停下了步子，轉身望著她：“唐式微，我光著膀子都不害臊，你怕什麽！”要知道，她至少還披著他的衣服呢！
式微撇撇嘴巴，小聲嘀咕道，“可是你的衣服也是濕的啊，披在身上和沒披一樣。”
“少給我找理由!快點兒跟我回去！”他不打算說服她，也不打算再理會她，拽起她的胳膊往前拖。式微沒他力氣大，扯不過他，幹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清麗的臉上布滿了委屈：“正熙，你對我不好！你還是我男朋友呢，我在大街上走一圈，肯定要被人幾乎看光了，你都不覺得不舒服嗎？”
“我！”他低咒一聲。他當然該死的不舒服！想到剛才那幾個男孩子死咪咪地看著她，對她吹口哨，他殺人的心都有了。可是這和他舒不舒服完全是兩碼事！她生病了，才是最嚴重中的事！
他把她拉起來，她又倒下去。他拖著她往前走，她每見到一棵樹便藤蔓一樣的勾到樹上，顧忌著她的小腿，又不能硬拽，每每扯了半天才能重新把她拖走。不到十米的距離，她生生堅守了近二十分鍾。
眾人頻頻投來好奇思忖的目光，正熙被她整得頭疼又好笑，微微放開了她，她便立即徹底化身扶不起的阿鬥，重新坐到地上，緊緊攀住一棵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委屈：“正熙，你不喜歡我！你居然要我在大街上展覽我的身子！”
“……我哪要你在大街上展覽你的身子了，你不是還穿著衣服的嗎？式微聽話，和我回家，萬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正熙，咱們等天黑了再回去好不好？”
“天黑回去咱們倆都得掛！”
式微幹脆耍起了無賴。“反正我不要回去！你不是比我聰明嗎？你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