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其實這裡挺好的
「少爺,這個墨叔值得咱們信任嗎?」邢敏小心翼翼地問道。
韋岩的回答簡單扼要,「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不過他信任那個養了羅有寅十二年,如今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依然沒有對傷害了自己的兄弟,下重手的羅樹青有信心。
這件事能被他主動壓下來近十年都沒有張揚出去,並且還是在這個兄弟想要對自己親侄子下手的情況下,僅僅只是關押起來,還給他酒喝呢!
這是怎麼的一副心胸啊!那裡面裝得是大海嗎?
這樣的一個人不值得被信任嗎?
看到那個扒灰失扒到親兄嫂身上,還惦記人家家業,還要幹掉親侄子的人,居然還能喝得酩酊大醉睡在火炕上。
這要不是羅有寅的親爹,羅有寶的親叔叔,韋岩說什麼都得幹掉他,看見他就是一肚子的火,不幹掉他留著鬧心玩嗎,尤其是有羅樹青在前面對比著,
韋岩閑庭信步地走在羅家村裡,跟後世逛名勝古迹的感覺差不多。
身處這景色其中的感覺又不一樣,冬日的氣壓低一些,那些炊煙不能快速散去,籠罩著半山間的羅家村。
這裡有一座座圍屋,高低錯落,煙熅裊裊,當真是如詩如畫。
這些圍屋間距不小,一是為了防火,二是為了防匪。
從山腳下的河邊開始向半山上依次建成,大小相錯,中間的道路可以並排走幾輛馬車,間或有些行人走在其間,互相點個頭、擺擺手,一句問候,一聲吆喝,如靜水中一點墨汁落入,彌散開一團氤氳,一股鄉土氣息也在韋岩的胸中擴散。
這是一種意境,與面朝大海並無不高下之分,如果未來這裡可以不經歷戰爭,真的挺好的。
這裡是羅家村,羅家是最大的家族,而羅家有兄弟四房,還有兩位姑母嫁出去了。
其中三房的羅樹莆,年紀輕輕的時候就為了家族打拚死了,留下一個妻子一個女兒羅藍。
二房的羅樹箐一家子在京城做官,除了每年收些家族產業的收益之外,不能常常回來,在羅家村裡只有一座圍屋由幾個老下人看守著;
四房就是羅有寅的親爹羅樹蒼,他家裡還有一妻一妾和三個孩子,大的是個未出閣地閨女羅蕊,今年才十五歲,小的兩個都是兒子,一個是原配正室錢氏所出才八歲的羅有寧,另一個是妾室張氏所出才十歲的羅有安。
韋岩對這幾個兄弟姐妹沒有什麼感覺,從羅有寅那裡就沒留下多少關於他們的記憶,但是韋岩依然要去看看他們,畢竟在名義上他們才是親兄弟。
在羅樹蒼家的圍屋前連看管的人都沒有,從這一點上更進一步證明了羅樹青的胸懷,犯錯誤的是羅樹蒼,跟他的這些妻兒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有羅樹蒼丟的臉面在外,他的家人也沒臉在外面若無其事就是了。
圍屋的大門關著,韋岩親自上前去拍打了幾下,不一刻一個老僕出來開了門,驚呼一聲「是五少爺來了」。然後就聽到裡面一陣雞飛狗跳地聲音,
板凳上前一步就撞天了老僕,又側身給韋岩讓開了路。
裡面從各個房間里跑出來不少人,站到醒目位置的是兩個婦人是錢氏和張氏,她們的旁邊還有一個少女是羅蕊,另外有兩個孩子興奮地衝上來,是羅有安和羅有寧。
板凳剛要再次上前擋住兩個孩子,被韋岩拉住了。
羅有安哥倆叫嚷著「五哥,你終於回來啦?」
「你知不知道,你其實是我親哥哎!」
韋岩對這兩個還不知道愁地兄弟笑了笑,沒跟他們搭話,邁著方步徑自四平八穩走到兩位婦人面前,一拱手身體微躬一禮,「侄兒有寅,見過兩位嬸娘。」
錢氏和攻氏對視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一絲擔憂,錢氏轉過頭揮手示意一下,「寅哥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韋岩也沒想多禮,要說起來他才是最無辜地人。
「謝兩位嬸娘,」
韋岩又對旁邊冷眼看著的羅蕊一拱手道:「見過姐姐,」
羅蕊微福回禮,「五弟一路辛苦了。」
錢氏馬上轉身請進,「寅哥快請進來說話吧。」
韋岩點頭,跟著進了屋裡。
房間里規規矩矩擺著椅子,幾個人之間就算沒有那層關係也算是家裡人,沒多少客套各自落坐。
錢氏和張氏正覺得不好開口,羅蕊就先說道:「五弟這平平安安地回到家,又是威風八面過來,不是上門問罪來了吧?不知道大伯打算怎麼處置我爹?」
韋岩微微一笑,跟這個姐姐說不著啊,不過是看在兩個嬸娘也正是在擔心這件事,這才溫聲地回答:「我不知道,這個不關我的事,上一輩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這一輩的事情,我就只管寶哥,他要是能順利接了位子,萬事好說,要是有人從中作梗,我這個人,就是專治各種不服氣的。」
羅蕊咬牙道:「什麼叫『不服氣』?你別忘了,這羅家不是大伯一個人的,交給那個傻子,他就不怕讓傻子給弄丟了?再說,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誰的兒子嗎?」
這句話一出,韋岩都還沒有表現出怒意,旁邊站著的板凳「啪」地一聲頓了一下腳。
嚇得羅蕊心一跳,「羅有寅,你怎麼管教下人的?咱們家裡人說話,讓她滾出去。」
韋岩忽地站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如同掛上一層霜,他深呼吸了兩口,這才開口道:「過幾天吧,如果你還有膽子這麼跟我說大哥的壞話,那我就叫羅藍不用走了。」
說完韋岩向錢氏張氏兩人微一行禮,「侄兒告退了。」
這回說完他轉身就走,沒理會羅蕊在背後叫囂著「羅有寅你別走,說清楚,這跟羅藍那個老女人又有什麼關係?」
也不知道是錢氏還是張氏拉住了羅蕊,反正是她沒有追出來,也幸好是她沒鬧到這一步,不然韋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怎麼處置。
離開羅樹蒼一家地圍屋,韋岩讓這美景舒緩了不少的抑鬱之氣再次升騰起來,只好又圍著這些圍屋轉了一大圈,這才回到梅迎春住的圍屋。
挺好的,一進大門就看到王素貞的一張笑臉,還連忙上來給韋岩解下外面的大氅,順手交給丫鬟小蓮兒。
她自己給韋岩遞上一條還溫熱著的毛巾,「梅姨對我挺好的,還說以後這裡的事情交給我來管,」
「我這就叫人去找墨叔給安排了一些下人過來,讓他們把這裡好好打掃一下,」
「前些時候不方便進出,梅家又沒帶幾個下人過來,照顧不過來,很多屋子都是落滿了灰。」
「梅姨和梅家人常住的屋子我沒叫人動,你喜歡住在哪間?我叫人就先去收拾出來。」
韋岩一邊擦手一邊向這三層高的圍屋掃視了一圈,果然看到不少下人打扮地人在進進出出,韋岩這才回應王素貞,「叫人收拾好最上面的幾間,一層的可能會有危險。」
就這一句話,他也沒多說什麼,王素貞的神情一凜,忙跟上韋岩的腳步,追問道:「那中午你想吃點什麼?東西不算多,我用心做著,」
韋岩頭都不回地走向他娘的房間,「用心做就行了,中午我在娘的屋裡吃。」站在遠處聽著的第五六急忙轉身去準備了。
路過庭院里的幾叢竹子旁,韋岩招呼了一聲在跳繩的野利蕭,「野利小胖,跟我去吃飯了。」小傢伙把繩子收起來,原來還是韋岩教給馬隊的拋繩,兩頭有石頭的那種。
小傢伙抬起袖子擦了把汗,屁顛屁顛地跟上韋岩,嘴裡還跟他叨咕,「來了個姓墨的傢伙,我不喜歡他。」
韋岩順著他小胖手指的方向看,原來在竹叢另一邊,有個靜靜站著的年輕人,一身灰藍的衣服,微低著頭站在那也不吭聲。他站的這個地方有點意思,能看到大門口,但從大門口不一定能輕易發現這裡有個人。
韋岩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沒辦法這個姓墨的比韋岩現在的年歲大,本身也長得高大一些,「你叫什麼名字?」
韋岩正常說話時的聲音都還有些稚嫩。這個年輕人面無表情地輕聲回了一句,「我叫墨劍,別人都叫我阿劍。」
韋岩點點頭,道:「不用我把你當客人吧?中午了,自己找下人去弄點吃的,別在這忤著了。」
韋岩說完就走了,完全沒把墨劍當回事的樣子,弄得墨劍有些發懵,這第一次見面不是應該聊聊武功高低、會做些什麼,或者家裡是怎麼跟他說的嗎,就問了個名字,然後就沒了,甚至還有些說話不太客氣的樣子,墨劍覺得有一點點委屈,是不是爹的眼睛出了問題,讓自己跟著這麼個不靠譜的少爺。
這是他爹吩咐地,也沒辦法,墨劍自己去安排。韋岩進了梅迎春的房裡,和她閑聊著,感覺她的精神好了一些,大概是王素貞的出現帶給她一份曙光,能活著,未來還可能看到會有個孫子或是孫女,就是希望,她這半輩子不就是活在希望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