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龔夫人之死(2)
古顏記得,解頤說的,是龔正剛,她長久的握著龔夫人冰冷僵硬的手,內心無法發散的悲傷和恨怒,塞滿了整個胸腔,無法自控的抖動著牙齒,一字一字的碾出話來,“馬上帶人去赤霞峰,將所有今天放回去的禽獸,通通就地斬殺!”
解頤領了命,即刻就安排了,一行人殺氣騰騰的剛到外殿,便被虛見攔了去路。
原來是寧莫怕古顏衝動,做出什麽無法補救的事,忙匆匆請了虛見來。
“她才上山幾天,知道什麽情形危急,不過仗著大先生一句話,任意胡為,你怎麽能跟著她橫衝直撞的,這山上藏龍臥虎的,有多少你惹不起的!”赤瞳翱翔在空,替虛見敏銳的觀察著周遭事物,虛見沉著性子,言語上無形的壓製著解頤。
“她的命令,誰又敢違背?”解頤心中憤恨不亞於古顏,隻是麵對著虛見,又不得不搬出古顏來說話。
“我去跟她說,你們速速退回去!”虛見包攬道,朝他們一行人揮揮手,示意他們回去。
眾人見解頤沒有挪動步子,其後跟隨的自然也不敢縮頭,直到虛見走近幾步,當麵壓著聲,斥責解頤,“她初來乍到,你對她的話尚且令行禁止,我是你師父,我的話,你卻置若罔聞!”
解頤聞聽這話,一時百感交集,虛見是他的師父,他曾經一度敬他如父,後來上了山,大先生說,前塵往事,皆不再提,人間緣分,就斷在人間,上了山,誰也不許再記得山下的恩與怨!至此,他再沒有叫過他一聲“師父”。
古顏命人在偏殿搭建了靈堂,將龔夫人的遺體裝進漆黑的棺木裏,燃上長明燈,自己則與小唯穿上了孝衣。小唯一直嚶嚶哭泣不止,口中隻管叫著“龔媽媽,龔媽媽……”
虛見進來鞠了躬,方才跟古顏說話,“姑娘跟龔夫人素來親近,此刻悲痛之心,老朽非是不明,隻是仍要勸姑娘,萬不要因一時情緒,做了不可挽回的舉動,造成更深的悔恨。”
古顏知道他忽然到來,所為何事,隻是龔夫人如今就躺在麵前,再不能發一言,不僅是她,還有多少多少的無辜的人喪命在妖怪手下,而他們的家人又何嚐比此刻的自己要少傷一分心,少流一滴淚。
自己往常還可以說隔岸觀火,如今是真真切切體會到親人喪命之痛,她心中早已把龔夫人當作自己的母親了,喪母之痛,當年還可說年紀尚小,所體會的不夠深刻,如今正是初嚐母愛的溫暖,忽然作了一朝離別,她怎能甘心如此作罷!
“現在赤霞峰的妖怪,欺到我重光峰頭上,再做忍讓,隻讓它們得寸進尺罷了!”
古顏知道,自己哪怕如何向虛見述說痛苦,然而他人沒有切身體會,是無法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的,隻會一再說出冠冕堂皇的話,衡量得失安危得到付出比例等等等等,理智的阻攔自己的追究,好像還很有道理,她現在滿心都是情,哪裏還想得通什麽道理,故而索性冷淡的將緣由安置別處。
果然又如她所料,虛見亦是深思了,才狀似謹慎的又開口,“你倘或那天將它們帶回來就給殺了,說不定朱雀能勉強克製住,可如今,你明明將它們放回去了,又再派人殺上門去,這就是打她朱雀的臉,她向來心高氣傲,本就對姑娘滿腹怨憤,姑娘如此再三,豈不是逼著她反抗重光峰!”
“我現在沒有心思去管她反不反,她反,是殺人,不反,也是要殺人的,我忍,她也要殺人,不忍,她仍要殺人,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家都撕破了,看誰殺得過誰。”
古顏語氣平靜,說著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好像都隻是動一動嘴這麽小而已,至少虛見所看是如此的,古顏心中的波濤洶湧,他怎麽體會得到。
“姑娘動一動嘴,可知道多少生靈要因此喪命,你殺伐決斷,卻要別人提著命戰場拚殺,姑娘做決定時,又能不能為穩定大局多考慮些,如今大先生尚在閉關,重光峰有多少力量,禁得姑娘折騰,老朽勸姑娘,一動不如一靜,否則等日後大先生回來,姑娘打算交付一個什麽樣的局麵給他?”
古顏正往長明燈中添油,哀樂聲聲,心中愈加悲憤,哪裏聽得進去虛見的話,忽然回頭,紅腫的眼眸定定盯著虛見,反問道,“先生立場如此鮮明,敢問是真的為了所謂大局穩定,還是存有私心,維護妖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