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尋父

  段無魚望著妖魔掃蕩過後的村落,在夕陽下再無生機,唯餘一片蕭條與狼狽,原本生長著糧食的田地,整齊的阡陌,皆被摧毀殆盡,義憤填膺之餘,愈發憎恨妖怪為禍人間。


  回到小吳鎮後,他先去了醫館,急切的想要打聽清楚寇一華究竟為何上了神仙山,與妖為伍,誰知寇蘭經此變故,已是形銷骨立。


  往常無論是感情受挫,還是罹患重疾,總有父親陪伴在身側。如今,一邊與李耕的婚事告吹了,一邊又與父親陷入分離,自己一直備受尊敬的父親,忽然成了殘忍殺人的蠱師,遭此打擊的寇蘭,一時無法釋懷,遍尋寇一華未果後,忽然聽得段無魚如此說,直抓著他不迭的問,“我爸爸在哪?他如今怎樣了?”


  段無魚隻好一邊稍加撫慰,一邊將事情始末說了,又問寇蘭,“你要說清楚,究竟是怎麽了,我才好幫你,幫寇叔!”


  寇蘭急切之餘,又將事情一五一十也說了,段無魚一聽,立刻便堅定的說,“寇叔絕不是這樣的人!其中必有誤會!”


  自打寇一華出事以後,往常那些對他尊敬萬分的朋友鄉鄰,無一不是避而遠之,甚至雪上加霜,如今聽得段無魚這樣出言維護,寇蘭心中感激,眼淚跟著就湧上來了,她自己何嚐不比段無魚更了解父親的為人,現今既有了父親的下落,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袖手,抹著淚就要走,“我去找他去。”


  段無魚見她不假思索的光顧要走,忙先攔住,“你不是不知道神仙山的險惡,我答應過寇叔,一定會照顧你,絕不許你去涉險!”


  寇蘭此時哪肯聽他的,寇一華的忽然出事,已令她倍覺疑惑,此時心中唯餘一個信念,即是要將事情詢問清楚,“我不能糊裏糊塗的看著我爸成了殺人凶手!”


  寇蘭固執己見,段無魚拿她沒轍,久勸不下,隻好索性心一橫,牙一咬,“我陪你去吧,總歸比你一個女孩子孤身涉險好。”


  寇蘭看著段無魚,沒有想到,幾次三番陪著自己深入險地的人竟是以前一直與自己鬥嘴吵架的他,一時又流淚又笑的,小女兒的姿態顯露無疑。


  兩人說走就走,又到了神仙山下,一路也是披荊斬棘,前頭的小妖還好應付,誰知入了深山,驚動了金龍。好大一條巨獸,金光燦燦的盤旋在他二人頭頂上空,邊震天嘶吼,耳朵都給它震出血來了。


  段無魚一邊護著寇蘭,一邊持劍,一旦金龍發出攻擊,自己勢必要擋住,可是顯而易見的,他是絕對無法抗衡金龍的。


  “又是你們?”金龍嘶吼著忽然說出人類的話來,嚇得段無魚和寇蘭驚愕不已!


  金龍化龍前,正是曾困住過他們的螣蛇,自然一眼就認得了,他二人卻懵懂。


  忽然聽到赤霞峰劇烈動靜的解頤不放心,前往查看,遠遠地便見到是段無魚,正與金龍僵持,眼看著金龍便要壓下去了,解頤仍舊施了改頭換麵的法術,方現身上前,吼道,“金龍放肆,重光峰有令,不許傷人!你敢漠視重光峰的命令!”


  段無魚仰頭一望,果然是解頤飛身而下,擋在他們前頭,叱吒金龍。


  金龍聽聞訓斥,一時徘徊間,忽又聽到一聲斷喝,漸聞漸近,“放肆的是你解頤才對,我赤霞峰的地盤,什麽時候輪到你說闖就闖!”


  此時一道閃電般快速的紅影一竄而至,段無魚和寇蘭都沒有回過神來看清楚來人,那影子已閃至解頤身處之地,幸得解頤法力高強,當即擋住了紅影的攻擊,雖被攻退幾步,好在沒有受傷。


  待紅影落定,赫然竟是華服加身的朱雀。


  “郤竹姐姐!”寇蘭見到是她,忙先喊出聲。


  “神君,段無魚是我的朋友,我是為保護我的朋友而來,怕金龍沒分寸,濫殺無辜!畢竟古顏姑娘有令,神仙山上不許殺人!”解頤指著段無魚,話裏有話的對朱雀說。


  朱雀聽得解頤又拿那傀儡古顏來壓自己,氣不打一處來,若非看大先生的麵子,那古顏算得了什麽,如今竟然管到自己頭上!


  “那你是多慮了!寇蘭是我的朋友,我叫金龍來迎接他們的!”朱雀指著寇蘭,壓製著怒火沉聲說,複又盯著解頤改頭換麵的臉,別有深意的嘲諷道,“反而是解頤先生,向來光明磊落,不知緣何,總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如此行徑,說來與我妖類修成人形又有何區別,反而還更虛偽一些。”


  解頤心虛,又不知如何化解,見寇蘭仿佛的確與朱雀熟識,便想匆匆逃避開來,以免朱雀說出什麽令段無魚更為生疑的話。


  又聽寇蘭當下即說,“郤竹姐姐,我爸爸跟你在一塊是嗎?”


  朱雀點頭應了。


  寇蘭不由分說,便跑到朱雀身邊去了,“麻煩姐姐帶我去找我爸,我要見他。”


  這邊,解頤隻好向段無魚說道,“你還是跟我走吧。”


  餘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段無魚在陳村殺傷了赤霞峰那麽多生靈,難免它們記仇報複,將他留下,是斷斷不能的。


  朱雀也不願與解頤糾纏,於是兩人分別帶了寇蘭和段無魚走了,留下的金龍一看,沒自己什麽事了,隻好又深隱雲霧中去了。


  朱雀攜著寇蘭去往陵光神殿,中途古樹嶙峋,花草奇異,時不時又有野獸等出沒,寇蘭小心跟隨著朱雀,聽著朱雀與她談論起寇一華的事,“我已多番試探,你父親均不肯說出原由來,自來山上,總是愁眉不展,如今你來了,正好勸勸他。”


  朱雀卸下了昔日偽裝,行動自在,比往常故作的姿態又瀟灑許多,言語神態雖有些傲慢,卻勝在不拘小節,倒是寇蘭因此顯得不自在了,拘謹的說,“我早就說了,郤竹姐姐是那天救我的人。”


  朱雀這時才不置可否,默認下來,又糾正道,“其實我並不叫作郤竹,如今我也不必瞞你,他們皆叫我神君,因我是朱雀。”


  寇蘭並不懂這些稱謂,索性便叫她“朱雀姐姐”了,朱雀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稱呼過,心裏一思想,秀眉顰蹙,隻好應下了。


  這便到了巍峨的陵光神殿,寇蘭一時瞠目結舌。她雖是漂洋過海,見過世麵的,可是在這深山之中,竟矗立著如此高大華麗的宮殿,還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正當她驚訝於宮殿之華美時,殿中偶然出沒的妖怪又嚇了她一跳,使她趕忙躲到朱雀身後去了。


  朱雀揮揮手,示意妖怪們退散,以免驚嚇了寇蘭,這便領著她進往神殿去了。


  殿內是金堆玉砌,金碧輝煌,上頭或壁畫,或磚雕,仿佛在娓娓訴說著千年滄桑裏的陳舊往事,鐫刻永恒,如同人間傳頌的青史,縱使流光飛逝,仍有彪炳千古。


  穿過層層殿閣,主殿的長階高不見頂,又往側殿去,方才在角樓上見到憑欄遠眺的寇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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